《难生恨》桓亦

11、争执与离开

　　黎胤将木枝还给了徐大夫。

　　徐大夫并未多问，还是感觉他们两个的氛围有些怪怪的，怎么就感觉跟另一个很快就要死了一样？

　　有他在，他能让人死在他家？

　　不过既然没有跟他说，就肯定不是。

　　黎胤这个多话的沉默寡言了起来，徐大夫也觉得世界都安静了。

　　两人这是想起了什么记忆，竟然还没恩爱多久就变成了这样？

　　一方有外遇了？

　　那这确实挺让人尴尬的。

　　黎胤在约定时间去找人，但还是没找到人，等了一会儿，也还是没等到。

　　他甚至怀疑那纸是被什么人故意拿走的，为的就是不让别人发现他在哪。

　　换作以前，黎胤一定要将那个可能存在的人臭骂一顿然后直接去断山崖那边拽个人问问了。

　　但现在，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村子里的外乡人也多了些，应该是那些人都赶来这里看情况了，可是黎胤连拉一个人问问的勇气都没有了。

　　徐大夫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们两人会是因为这样的事变成这样的，所以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还劝黎胤去拉个人问问，这样他也不用再和气氛变成这样了的两人相处了，还能多得些钱。

　　黎胤却犹豫不决，然后说再等等。

　　等什么呢？

　　等他自己恢复记忆吗？

　　他的记忆也在慢慢恢复，零散的，不全的，不按顺序的。

　　那些东西不再以真假难辨的梦来让他知道了，他在任何时候都能想起来一些，看向柳拂的眼神也变了。

　　也忽略了柳拂在被他那样看着的时候眼里的震惊与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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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一声，碗筷被不轻地搁在桌上，黎胤没有看任何人，很快地起身要离开，沉声说了一句“我不吃了”。

　　但他碗里的饭还没有吃完，并且，他根本没有夹菜。

　　徐大夫看不懂这人是怎么了，看向柳拂，柳拂虽然一脸愁苦，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他也不知道黎胤怎么了。

　　“那你，那你去看看他？”

　　柳拂心里苦，说：“他可能不太想看见我。”

　　徐大夫不解道：“怎么会呢？男人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日，耍点脾气也很正常，你去看看他，不然他更生气了怎么办？”

　　柳拂感觉徐大夫这话十分离谱，但犹豫再三后，还是被以为两人只是小矛盾的徐大夫给劝去了。

　　柳拂走到门前的时候，黎胤并未看他。

　　黎胤只是坐在床边。

　　柳拂才走进屋，黎胤就起身要往外走。

　　他拉住黎胤，但被黎胤扯开了。

　　“你，你怎么了？”

　　“你就一点没想起来？”

　　黎胤的语气很不好，柳拂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往日种种，黎胤想起只觉得窒息，又觉得可悲。

　　但那都是他与柳拂的私人恩怨，至于私人恩怨产生的原因还没想起来。

　　柳拂也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他想起来的都是……好事。

　　而黎胤想起来的，却都是坏事。

　　柳拂不敢露出自己的委屈，怕黎胤会更生气，他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事，才会让黎胤这么生气。

　　他也想让自己想起来。

　　黎胤也见过柳拂的“真心”，与现在的这样有什么差别？没有差别！

　　那样的真心实意，这样的温柔似水，但都是装的。

　　那个满心仇恨，心狠手辣，冷漠无情的人才是他，一个人装成那样要多委屈啊！亏得柳拂还能心安理得地想起那些过往，柳拂有记得过他对他做的那些事吗？有记得过他为他的付出吗？

　　柳拂一直都想杀他吧？
　　现在又在虚情假意地伪装，又是想做什么？

　　“两张人皮穿久了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倒是算有个心，也知道拣漂亮的那张往身上披！”

　　黎胤说的丝毫不客气，语气里也有难以压制的愤怒。

　　柳拂怔在原地，他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那他现在在黎胤眼里就那么不堪吗？是从何时开始的？这些天都委屈坏他了吧！

　　从前黎胤也是这样，不相信柳拂有一日会对自己这样，后来他们拔剑相向，柳拂不再对他伪装，看向黎胤的眼神都让黎胤感觉到疼，也冰冷阴暗。

　　柳拂有人帮忙，而他孤立无援，无依无靠又一无所有。

　　一切是如何变成那样的，黎胤还没回想起来，只知柳拂待他从未有过真心，欺骗他利用他，最后还想杀了他。

　　黎胤气愤不已，眼睛也已经湿红，不知是气愤更多还是伤心更多。

　　柳拂迷茫又无措，但根本不敢问，也很快红了眼眶，微微抿唇想憋住悲意。

　　黎胤很快移开了眼，继续向外走去。

　　柳拂又拉住他，艰难地开口道：“先别走！可以说清楚的。”

　　说清楚？
　　让黎胤在这里看着柳拂委屈吗？

　　“真该让你死在那一剑下！”

　　黎胤愤恨地留下这一句话，甩开柳拂的手，离开了医馆。

　　柳拂还是舍不得黎胤，失神落魄地去喊他，声音不大，也发着抖，但黎胤应该能听见，却没有折返。

　　眼泪很快流出，柳拂扶住门框，才让自己站稳。

　　徐大夫见黎胤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也赶紧放下碗站起来了，边问：“黎胤你去哪啊？”

　　黎胤没理。

　　徐大夫又向黎胤那追了两步，但想想还是先看看柳拂吧，他向两人的屋子那边拐去，就看见了独自流泪的柳拂。

　　“这，这怎么回事啊？”

　　柳拂只是摇头。

　　“这人，怎么这样啊？快别伤心了，我回头一准说他！”

　　可是，柳拂感觉黎胤不会回来了。

　　徐大夫看着眼前这个跟死了丈夫死的柳拂也头疼，但一时也问不出什么，就只能先给人扶到床边坐着。

　　真让他头疼。

　　-

　　一直到傍晚，黎胤也没回来。

　　这时，突然来了一个小孩，过来给他送来了一张字条。

　　徐大夫光是看到字条就眉头一皱，那小孩说是个男人让他送来的。

　　徐大夫本来就头疼，还要打发问他要糖的小孩，更头疼了。

　　打发完小孩后，徐大夫又给黎胤记了笔账，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人要在他这欠了钱之后走人，黎胤倒是破了他的例了，这事可不能再让第四个人知道了。

　　他还得背着柳拂去看纸条，不然万一里面有很伤人心的话就不好了。

　　黎胤也没留几句话，一句交代了他的去向，去梁城了。
　　一句说他一定会来还钱。

　　还有一句，让徐大夫气的想吐血，黎胤竟然借了村民的钱然后算在他这儿了！

　　日后双倍奉还？好啊！那他还要长利息，黎胤以后直接带着一百两黄金来还债吧！

　　他是真的气得不轻，这黎胤也真是有手段让别人记住他！

　　气完之后，他将字条撕了，打算口述给柳拂。

　　徐大夫看见柳拂的神情时，差点就一直沉默下去了，他少有真的想叹气的时候，这就算是一个时候。

　　“他去梁城了？”

　　徐大夫还真没想到柳拂能猜那么准，他犹豫了一会儿，又想起黎胤干的事，还有那么点未消的怒气，但没和柳拂说，毕竟现在，两人也算是分手了，那也就没什么关系了，听了柳拂的话他只是点了点头。

　　柳拂伤心地垂了眼，没多说什么了。

　　徐大夫还是觉得黎胤把柳拂扔这实在是太不是个男人了，他们多不共戴天吗？那一开始又是咋看对眼的呢？

　　而且这也是共患难过了，那两人最起码也应该有个兄弟的情分在啊！

　　不对，若两人都是断袖那就另说了。

　　哎呀，现在也不是纠结他们两个是不是断袖的事的时候了。

　　那现在一无所知又不太方便知道的他应该纠结什么？

　　他什么都不应该纠结，就该吃自己的喝自己的想自己的，他们小两口的事他也插手不了，就别浪费自己的精力了。

　　只是时不时便劝劝柳拂，让他别那么伤心。

　　柳拂虽然点头，情绪却是一点也没见变化。

　　徐大夫也无奈了，但是柳拂可别因为这事生病了，不然他还要照顾他。

　　唉，糟心。

　　-

　　柳拂将黎胤在外面晾着的那套衣服收了，整齐地叠好，放在他们放衣物的那个地方。

　　他静静地坐在床边，黎胤身上什么也没有，又该如何去梁城呢？黎胤的家在梁城吗？

　　他做了什么？一定是很坏的事，黎胤肯定很讨厌他，肯定还觉得自己欺骗他的感情他的感情了。

　　肯定恨极了他。

　　可是为什么不让他想起来呢？这样他也不会因为黎胤对他的态度转变而如此伤心了。

　　黎胤就真的对他一点点好的感情都没有了吗？

　　可是他还放不下黎胤，一点都放不下。

　　他甚至不知道梁城在哪个地方，也没有脸去找黎胤。

　　他还要过四个多月才是“自由身”，身无分文的自由身。

　　黎胤现在还会想杀他吗？

　　一想到这他就很痛心。

　　爱人变仇人就是这个滋味？黎胤就一点这种感觉都没有吗？

　　可是，那黎胤为何不杀他呢？难道是因为觉得他很好对付，所以黎胤要先做他自己觉得更重要的事？

　　还是说，也念着那一点点旧情呢？

　　屋子里安静了，可柳拂却一点也睡不着，他想让自己回想起来一些黎胤想起的事情，可是只能想起来那一件。

　　黎胤也曾与他说过，那几招很像是他自创的。

　　柳拂嘲笑出了声，他自己很厉害吗？需要黎胤为他创剑招？

　　难怪黎胤会记得那么清，用来杀仇人的招式，怎么说都不能忘。

　　这样想想又好可笑啊！

　　终是天意弄人。

　　他之前对人家那么坏，现在又那么喜欢人家，真是……他不知道该如何真实但又不自己伤自己心的来形容现在的情况。

　　黎胤也并不是嘴笨，说起伤人的话来口才也是厉害的。

　　柳拂张嘴去呼吸。

　　可是他真的想不出来什么不好的事了，他脑子里都是黎胤对他好的时候，但黎胤对他不好的时候也很清晰，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呢？

　　如果黎胤回来……他甘愿死在他手上。

　　只是，依旧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