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生恨》桓亦

10、噩梦

　　翌日一早，便有人来砸门了，说他们家老头子昨日酒喝多了，然后出了一堆事。

　　徐大夫都有些习惯了，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高兴事，天天都喝成这样，然后给自己喝出了毛病。

　　原本以为一个两个已经够多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人还多了。

　　一家子都涌过来，七嘴八舌的，徐大夫头疼着让他们先闭嘴。

　　黎胤去帮忙了，柳拂只能独自面对这一厅的人。

　　不过他毕竟不通医术，也看不出来什么情况，所以面对他们焦急的询问也无能为力。

　　他都不明白了，他要是什么都知道了还会在这来应付他们？

　　这中秋佳节才过，可不能出什么不好的事。

　　连着忙了几日，闲下来以后几人感觉自己耳力都不行了。

　　这些人嗓门怎的都这么大啊？

　　不过这几家人发生的事也影响不了全村，所以日子还与往常没有太多差别。

　　中秋一过，黎胤也不免激动起来。

　　他又去断山崖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就惊奇地发现那张字条不见了，石头也移了位！

　　有人将字条拿走了！

　　终于，时隔多日，终于能找回身份了，身份知道了，记忆自然也能顺着恢复一些。

　　这是好事，思及此，黎胤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两人。

　　“行，那我等着你的五十两。”

　　黎胤沉浸在喜悦之中，也没注意到这话有什么不妥，还满口答应。

　　时间有些错过了，所以他明日就能去找那个知道他身份的人了。

　　不过也不一定那人明日就来，毕竟还要准备准备银子，但黎胤就是想明日就去看看。

　　今天发生了一件好事，是该做美梦的。

　　可他却做了个噩梦。

　　……

　　地上有很多灰尘漂在那一小滩一小滩的血泊里，晴日的阳光一照，猩红更显刺目。

　　剑刃刺入皮肉，伤口处缓缓流出鲜血。

　　剑身在颤，是持剑人的手在抖，或因悲愤或因痛恨。

　　好像有很多人不断在周围的屋子里进进出出，似乎在寻找，但更像掠夺。

　　两人的对峙并没有让那些人分心。

　　柳拂并没有站在那傻愣愣让人刺，黎胤先一步发力，柳拂很快后撤，待剑尖离体后很快捂住伤口，因着负伤而出招不及，被黎胤一剑劈在小臂上。

　　黎胤出剑极快，也不管不顾，他好像很熟悉柳拂的招式，也因着这份熟悉，他巧妙又艰险地破开柳拂的招式，一剑横劈在他胸口，长剑上也染了长长的血痕。

　　柳拂后退数步，极难稳住身形，不得已单膝跪地，胸口处不断溢出鲜血，整个人狼狈不堪，身上满是血迹。

　　黎胤抬脚踹了过去，柳拂倒下后呛出一口血，有不少溅在了他的下半张脸上。

　　持剑者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将死之人，毫不留情地以剑尖直刺其心口。

　　那样的声响响起之前，地上的柳拂喊了一声黎胤的名字，好像把什么人唤醒了一般，他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很快地扔掉了手里的凶器。

　　在柳拂的又一声呼喊后，黎胤醒了。

　　此时的黎胤早已满身是汗，惊魂未定地看着身边叫醒他的柳拂。

　　柳拂在发觉不对以后就点灯起身了，要是黎胤再不醒，他都要去找徐大夫了。

　　“我去找大夫来！”

　　黎胤拽住柳拂，在微弱的烛光下去看现在完好无损的柳拂，可是还是忍不住心慌。

　　柳拂也不知道黎胤梦到什么了，见他被吓成这样，也是担心，他将黎胤抱住，轻声去安抚他。

　　过度恐惧与心慌让黎胤没那么快哭出来，现在稍稍安心以后他就憋不住了。

　　“都是假的！”

　　“我……我梦到……对不起……”

　　“别多想了，别多想了，我好着呢！”

　　可黎胤还是不安心，边哭边说：“那你，那你身上有没有伤？”

　　柳拂想不到黎胤会这样问。

　　黎胤想去看柳拂的胳膊，所以去解他的里衣，柳拂拦住他，说：“没有，别多想了。”

　　“没有……那你拦我？”

　　黎胤像是笃定了一般，去扯柳拂的衣服。

　　“一个梦能代表什么？”
　　柳拂很快起身离开床边。

　　可是不止是梦，他不会凭空梦出那样的事，那是他的记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黎胤说不出口那个梦境的内容，他不相信自己会做那样的事，他们一定是有误会在。

　　柳拂也猜到了黎胤可能想起的事，他之前的自我安慰真的是自欺欺人吗？

　　那样的伤当真是黎胤所为吗？

　　黎胤下床去拽柳拂，将人拉到身边。

　　即使这样，柳拂也不怪他，他怪不起来黎胤。

　　虽然那个梦是黎胤的记忆的一部分，但黎胤也没想起来多少，而且，现实好像与那个梦境是有些偏差的，黎胤也不敢去细想了。

　　“那你……你有记忆吗？”

　　柳拂替黎胤擦去眼泪，摇了摇头，然后说：“没事了。”

　　黎胤也摇了摇头，这就没事了？他担心害怕的也仅仅是那件事，更担心发生那件事的原因，要生多大的气，有多大的仇恨才会那样做？

　　可是他不想，他不想和柳拂有那样不好的情感存在，也不想他们之间有过很不好的事发生。

　　柳拂也不想。

　　黎胤伸手在柳拂胸前点了一下，抖着手从左边划到右边。

　　柳拂握住黎胤仍有些汗的手，把他的手往下放。

　　“是吗？”

　　柳拂没说话。

　　那就是了，一模一样。

　　“……都过去了，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别管了。”

　　现在也没多少记忆，也不该想太多。

　　柳拂好半天才将黎胤哄好。

　　“你去我那睡吧。”
　　“不去，我睡了，你也早些睡吧！”

　　柳拂看着眼睛通红的黎胤，也是心疼的。

　　黎胤躺下以后，就让柳拂也赶紧去睡，他鼻音很重，听着可怜极了。

　　柳拂应了一声后就吹了蜡烛，在床上躺下了。

　　耳边不时便传来黎胤吸鼻子的声音。

　　后半夜，两人都没睡着。

　　到了时辰后，黎胤直接无视了木枝。

　　两人都没什么精神。

　　黎胤也想起了他总练的那几招到底算是什么了，严格来说不能算是他自创的，好像是他根据他家传的那套剑法做了些改动而成的。

　　为了对付谁，黎胤甚至不敢去多想。

　　怎么就能是为了去对付柳拂呢？这就是他的“苦心孤诣”？

　　可是偏偏为什么他就只记得那几招？他怎么可能会想将柳拂置于死地呢？

　　不该是那样的。

　　早起的徐大夫见两人都蔫蔫的，也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这副样子？闹别扭了？”

　　但是没有人搭理他。

　　不像吵架了，倒像是恩断义绝了。

　　可是，这也没道理啊？

　　他又问了一遍，还是没人理他，他闭嘴了，事不过三，不然他可能会被揍。

　　这下倒好了，明明是三个人在一起，徐大夫却感觉还没有他自己一个人自在。

　　这太突然了，明明昨日黎胤还说了个好消息，难不成，其实两人是亲兄弟？

　　这，确实够让人伤心的，但其实徐大夫本人并不介意，两情相悦就好了。
　　反正也不是他兄弟。

　　不过他都是瞎猜的，但不会像黎胤那样将自己瞎猜的想法说出来。

　　徐大夫看着心不在焉的黎胤，说：“你今日，不是要去那边看你家里人吗？不去了？”

　　黎胤有些害怕恢复记忆了，或许这样就挺好，也或许，他也已经没有家人了。

　　徐大夫的话又提醒了黎胤，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去看了。

　　一路上，他脚步沉重，所以走的很慢，路上也想了许多情况，但去了地方一看，并没有人。

　　可是现在的时辰也已经过了，那人若真的有意找他，应当会一直等他。

　　当然也有可能是等不及了然后去问他的行踪了，说不定人都快到医馆了。

　　黎胤又害怕回去了。

　　他有些无所适从地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才慢慢往医馆去。

　　或许，事情也没有那么糟糕。

　　待他回到医馆，也没有任何人去医馆寻他。

　　黎胤却没有很失落，但也没有放松。

　　“回来了？怎么样？”

　　“……没人来。”

　　“那，你明日再去看看？”

　　“……嗯。”

　　再看见柳拂时，黎胤还是忍不住伤心，但也想与他再亲近一些。

　　柳拂其实也是有话说的，但却说不出口。

　　黎胤抱住柳拂，但是不说话。

　　真的不是不想说，是真的面对彼此时，那些话就是说不出口。

　　黎胤也不是那么爱哭，所以这次只是红了眼睛。

　　柳拂伸手捧住黎胤的脸，用拇指抚了抚他的脸颊，本来只是想以此安慰他一下，可面对黎胤的倾身，他也不想躲开。

　　两人温软的唇相触，即使很快分开，那也是带着爱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