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新风Jean

25、引擎

　　窗外夜色渐浓，公寓客厅灯光的斑驳垂洒在地板和茶几上。

　　路易淮坐在沙发上，狸花猫被他抱在怀里喂食，公寓里很安静，只能清楚的听见狸花猫进食的声音。
　　狸花猫在他怀里，埋着头认真的吃着他手里的猫食，时不时因为他的轻抚而抖动两下脑袋。

　　这一和谐场面是被电话铃声打破的。

　　路易淮空出手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看见来电备注时稍愣了一会儿。
　　老太太打来的。
　　路易淮接通电话：“奶奶。”

　　听筒里传来路家老太太的声音：“你这孩子，还认得我是你奶奶啊！”
　　路易淮轻嗤了一声，将电话开了免提，随手放在茶几上，那手放回狸花猫脑袋上。

　　“嗯，还认得。”

　　老太太在那头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语气里皆是不满：“天天就住在外面，也不知道回来看我这老太太一眼，怕是哪天死了你都不知道。”

　　“奶奶。”这话听得路易淮眉头一皱，语气也渐凉。

　　老太太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但这人上了年纪，等到那一天也不晚了……”

　　路易淮没说话了。

　　老太太改口换了话题：“还记得这周末什么日子吧。”
　　路易淮手里这漫不经心的撸着狸花猫的毛，答：“放心吧，您老七十大寿，忘不了。”
　　老太太：“好好，记得就行，就怕你忘了。”

　　路易淮将狸花猫从自己怀里拿开，拿起手机：“有什么想要的没?”
　　老太太不答反问：“我说什么都可以?”
　　路易淮：“嗯，尽量。”

　　“那你搬回家来住。”
　　“……换一个。”
　　“就这个。”
　　“挂了。”

　　老太太一听这两字，就着急了，偏又嘴上不表现：“挂吧挂吧，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

　　路易淮抬手揉了两下眉骨，轻叹一声：“这招没用，讲真的，除了这个。”
　　“其他的，说什么，我都努力办到。”

　　“行了行了。”老太太妥协道：“你啊要送什么都行，自己拿个主意，我只要你这周末能来就行。”
　　“嗯，放心吧，这个您就不用操心了。”

　　……

　　模拟考后，苏柳给路易淮找的题型，都是参考路易淮考试时没做或者做错的题，先帮助复习一遍知识点，然后讲题，再出一道同类型的题来做。
　　显然这样的方法对于路易淮来说很实用。
　　那些题被路易淮做出来，最差的结果都是答案虽然没对，但答题思路也是对的。

　　周五下午放学，苏柳给路易淮讲完试题，收拾书本准备回家时，路易淮想起了什么说。
　　“这周末就先不补课了，有事。”
　　苏柳先是一顿，而后偏头笑了笑：“好。”

　　路易淮站起身：“走吧，送你回去。”
　　“嗯。”

　　***

　　路老太太七十大寿当天，路家来了不少来宾，大多都是与路氏集团所挂钩的人士。

　　老太太穿着红色唐装坐在主位上，面含慈祥的笑容，晚辈们依次送上祝福和精致的字画、首饰等。

　　一直到官屿舟送上祝福，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明显一僵。
　　官屿舟一头黄发，穿着花哨的衣服，模样吊儿郎当，看着就不让人喜欢的起来。

　　“外孙屿舟，祝外婆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着，官屿舟便将自己带来的礼盒打开来，里面是一整套的祖母绿宝石首饰。
　　老太太见了也没作出什么反应，只是淡淡一声：“好，一起放那边吧。”

　　场面安静一瞬，官屿舟微弯着的身子随之一顿，脸上的笑也跟着凝固，目光看向旁边的女人。
　　女人立即出来说话缓和场面。
　　“路姨，这是屿舟特意委托人打造出来的一套祖母绿宝石首饰，可是找了好多关系呢。”

　　即使话说到这里，老太太的脸色也依旧没展现出半分高兴，只是不轻不重的一句：“辛苦。”

　　“……”

　　路易淮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
　　“奶奶。”
　　路易淮一出场，众人的目光都放了过去，包括路宴柏。

　　而官屿舟在听见这声音时，原本吊儿郎当的模样也收敛了半分，笑容也是。
　　反之。
　　老太太在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孙子回来时，脸上立马就挂上了笑容：“阿淮过来，快过来。”

　　路易淮走上前去，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送上前：“平平安安，健康长寿。”

　　那是一个平安符。
　　普通又不普通。
　　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倍感意外。

　　老太太乐呵呵的当即就收下保管：“我阿淮，用心了。”

　　两个人，两个反应，天差地别。
　　众人：攀亲来的还是比不过亲的。

　　看着周围人对自己的嘲讽、鄙夷目光，官屿舟愈加不爽，内心的阴暗愈加深重，垂放在大腿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

　　给老太太送过礼物，路易淮懒得听其他人的假惺惺问候，即使对那些人毫不避讳的展现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那些人依旧一个接一个的上前向与他搭话。

　　若不是想着老太太，路易淮早就受不了走人了。
　　不能走，那就避着。

　　路易淮去了庭院。
　　偏偏总有人会寻着味找来。

　　“表弟，这么久不见了，怎么都不来和我这个表哥打个招呼?”
　　官屿舟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整个人站在路易淮身侧，一手搭在路易淮肩上。
　　路易淮对他这一举动，眼神立即冷了下来：“脏手拿开。”

　　官屿舟面容一滞，双眼微眯。
　　半晌，他将手从路易淮肩上挪开，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表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啊。”
　　路易淮却是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抬起步子往外走。

　　官屿舟站在身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的不满愈加激烈。
　　他路易淮到底在高傲什么?

　　从小到大，无论他官屿舟做什么，始终都比不过路易淮，或者说，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只会放在路易淮身上。

　　学习比他好，天赋比他高，长得比他好，让人更无法忽视的是。
　　路易淮，路家独子。

　　嫉妒是会疯狂的占据人心。
　　那年如果不是因为路易淮，他官屿舟怎么会被家里送去国外上什么狗屁野鸡大学，而路易淮却在这A市做个受人追捧的路家少爷。
　　凭什么。

　　官屿舟脸上虚伪的笑在一瞬之间消失殆尽。

　　路易淮走出庭院，路宴柏也从别墅里走了出来。
　　路易淮视而不见，径直往前走。

　　路宴柏冷斥一声：“站住！”
　　“怎么?在外面浪久了，家不要了，人也认不得了?”

　　路易淮也因路宴柏话里的某个字眼，停下了步子，双眼静静地放在他身上。
　　只觉从他路宴柏嘴里说出的“家”这个字，无比刺耳。
　　路易淮只是看着他，什么也没说，却让路宴柏心头火大，对他哪哪都不满。

　　“看看你这幅样子，成天就只知道混在外面。”路宴柏张着嘴，冷冷的吐出几个字：“不学无术。”
　　“不学无术?”

　　路易淮只觉好笑，看着路宴柏，眼里没什么温度，语气平平没有起伏。
　　“以前不管，现在什么样跟你什么关系?”
　　“怎么?现在年纪大了，路氏不够你管了，爱管上闲事了。”

　　路宴柏沉下脸，眉头紧皱成“川”字，扬起手想要在这“逆子”脸上落下一个巴掌。
　　路易淮却再不像上回一般无动于衷，在路宴柏抬手有所动作时，他伸手紧握住那只朝向他的手。

　　“以前无动于衷，现在也不需要你。”
　　路易淮将那手狠狠抛开，留下一个冰冷目光，随后转身走出路家。

　　众人先前闻声前来，看到这一幕却没人敢出声，而人群角落里，官屿舟正露出一个阴暗的笑意。
　　等到路宴柏目光看过来，一众人这才各自散开。

　　老太太坐在轮椅上，被身后佣人推着出来。
　　“你怪阿淮从不和你亲近，其中原因你想清过吗?”

　　老太太抬手指着自己心口处，语气有些急：“怎么不问问自己这些年，是怎么对他的，有没有尽到自己作为父亲的责任。”
　　“有些事，我老太太不说，就真以为我是个老糊涂?”
　　“因为当年意外，你把所有怒气怨气全都撒在阿淮身上，这些年对他不管不问，如今你叫他如何听你话?”
　　“他就不无辜吗?”

　　“我老太太好不容易今天见我孙儿一面，现在又叫你给赶走了。”老太太手指着路宴柏：“你简直不孝！”
　　“……”

　　……

　　赛车场馆内，昏暗的灯光下，赛车道被照的的忽明忽暗。
　　没有观众，没有比赛，整个赛道上只有一辆摩托车。

　　路易淮骑着摩托在赛道上疾驰，摩托发出的轰鸣声、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声在整个场馆内回荡。
　　一圈又一圈，速度极为惊人，每一次的加速都像是在宣泄他的怒火与不满。

　　不知过了多久，摩托车驶速度缓缓减了下来，停至终点。
　　少年摘下头盔递给一旁工作人员，大步走下赛道，摩托车逐渐平息的引擎声被他抛至身后。

　　路易淮走回更衣室，因为身上出了不少汗，所以去淋浴室简单的冲洗了几分钟。
　　十分钟后，路易淮换回自己的衣服，顺手捞起桌上的手机。
　　手机里有好几条微信，其中一条是苏柳发来的。

　　路易淮点进那条微信。

　　【wan：忙完了吗?】

　　这是十一点发来的微信。
　　路易淮看了一眼时间。
　　16：32
　　下一秒，他便将手机熄了屏，什么也没回，大步离开了场馆。

　　***

　　这个周末，苏时儒和姜韶婉两人出去玩了，而苏柳选择不打扰他们约会，整个周末都自己待在家里，哪儿也没去。
　　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是听英语听力，就是刷高考题库，偶尔累了就玩玩手机看看电视。

　　下午时候，她出完了给路易淮要做的试卷，余光看了一眼放在手边的手机，犹豫两秒还是按开了手机屏幕。
　　什么也没有。
　　上午发出去的消息，就像是石沉大海，一直到现在也没得到回复。

　　内心失落却也无奈。
　　她劝说自己。
　　可能只是……还没看到而已。

　　寂静的房间里，传来少女一声无尽心事的叹息声。

　　苏柳感觉到口渴，起身出了房间，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手刚准备拧瓶盖时，房间里传来了持续悦耳的手机铃声。

　　是她的手机来电铃声。

　　害怕是姜韶婉他们打来有什么事要说，苏柳放下手里那瓶还没来得及打开的矿泉水，小跑回房间拿手机。

　　却在看见手机屏幕闪烁跳跃的备注时，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心跳漏了一拍。

　　苏柳快速调整好心绪，接通了那通电话，手机放至耳边。
　　“苏柳。”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声线微哑。

　　苏柳心头一紧，喉咙变得干涸，手心微微冒了汗：“嗯?”
　　他似乎还在外面，说话时，听筒里还隐约夹杂着车流的声音。
　　“微信我看到了。”

　　苏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上午给他发的那条微信。
　　“我当时就想问问你，也……没什么事。”
　　“嗯。”

　　苏柳试探着问：“那你现在……是忙完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秒。
　　苏柳以为他还在忙事情，等了一会儿便开口：“那你先忙吧，我……”

　　“苏柳。”
　　路易淮打断了她的话。
　　苏柳顿了一下：“嗯?”

　　听筒里传来少年清晰的声音。
　　他问她：“你吃晚饭了吗?”

　　苏柳心中隐约有个不太实际的想法，却又在这一瞬间觉得那个想法是真的，于是她顺着他的话答了下去。

　　“还没呢。”
　　“嗯，我在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