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难越》一个三块三个十块

40、泥石流

　　“我还没和方一湾他们告别呢。”江绝突然想到这个，想让池轻舟掉头去水果店，严竞从后视镜看池轻舟的反应，得到他的许可后，驱车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蝉虫在枝头鸣起，地表温度又回归烙铁般滚烫，两人下车走到店门口，池轻舟提醒他：“不想让他们担心，你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

　　大中午的店里没没什么顾客，两人正坐在店里无聊玩手机，看见江绝走进来，汪洋斗气似的说：“呦，江大老板还知道来看店啊？怎么没睡死过去呢。”他正阴阳怪气着，就听得门帘一阵响动，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汪洋和方一湾同时放下手机站起来，汪洋眼珠子瞪得溜圆，不可置信地狠狠揉了揉眼睛，拍拍旁边的方一湾问：“最近我这眼神是不太好了，怎么老看到不该看到的人呢？”

　　方一湾不高兴搭理汪洋，朝池轻舟点点头算打招呼，江绝不自然地走到他们面前说：“抱歉，我还是得走，下次回来给你们带更好吃的特产。”

　　汪洋听到他说这话，急得一口气没上来堵在嗓子眼儿，憋出一连串咳嗽。方一湾倒不太惊讶，问：“你这回来一天就要和池轻舟走？你们和好了？”

　　“是要和他走，”接下来的话江绝支支吾吾，觉得他后一个问题不太好回答，他确实要和池轻舟走，但他俩并没有和好，反而正处于一种尴尬的关系，他单方面解除了爱情关系，可人家那边还拉着月老线不肯放，现在两人是什么关系，江绝自己都说不清。

　　话音未落，耳畔传来清冷低沉的声音：“他是要和我走，我们挺好的，”随后一只手揽上江绝的肩，像在宣示主权：“而且会一直好下去。”

　　江绝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嘴角牵起一个笑，汪洋给自己顺了顺气，不太信任地看了看池轻舟，又问江绝：“这次你是真的愿意和他走吧？不是被强迫的吧？”

　　“当然，我愿意和他走。”江绝这个问题回答的很干脆，自己的潜意识顺着嘴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就好，”汪洋心头一松埋怨道：“你们折腾了五年，真别再互相折磨了，我知道池警官今非昔比位高权重，但也不允许欺负我们江哥啊。”

　　“他和你们告状了？说我欺负他？”池轻舟偏过头向江绝求证，江绝急得忙摆摆手，眼神看向方一湾求救。

　　方一湾眼角抽了抽，语气夹杂着无奈：“没有，倒是和我们说了你在沙漠如何英勇救他的故事，说到这个我们还得感谢你。”

　　“不用，作为他的爱人保护他义不容辞，况且还是我把他带过去的，必须让他完好无损回来。”池轻舟对方一湾笑了笑，继续道，“之前我确实对江绝有怨恨，恨他当年为什么选择救你而放弃我们的感情，不过换位思考，或许当年我处在他的角度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所以我对他当年的做法表示理解，现在也只会好好和他在一起。”池轻舟一本正经地回应，江绝看着他的样子，有一瞬间觉得池轻舟是真的从内心原谅他了，他们可以忘掉一切重新开始。

　　“我妈那边，帮我打声招呼。”江绝对着汪洋抬抬眼，汪洋放下心来啧了声道：“小意思嘛，我还会告诉范姨你们重新在一起了，她一定会很高兴！”

　　“我谢谢你。”江绝内心欲哭无泪，真后悔加上这么一句。

　　方一湾向前走了几步，对着池轻舟嘱咐道：“江绝可以和你走，但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沙漠事件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我可以看作是你对我的警告吗？”池轻舟头往后仰了仰，眼神挑衅。

　　“当然，他就是我的家人，谁要再敢把他置身险境，谁我都不会留手。”

　　池轻舟点点头，声音肃然而冷冽：“放心把他交给我，一定完璧归赵。”

　　出门上了车，两人一时间都没什么话说，池轻舟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东西，伸到江绝面前摊开，是那枚挂件。

　　“物归原主。”池轻舟依旧目视前方，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他手停了会儿，见江绝没拿，手又往前晃了晃。

　　见他还是无动于衷，池轻舟憋着气说：“不要我就扔掉。”作势要按下车窗把它扔出去，江绝哎了声忙拉住他胳膊一把抢了过来攥在自己手里，责怪地睨了他一眼，“我又没说不要。”

　　江绝拿起挂件反复看了看确认没损坏，才安心地把它放到口袋里。两个人又没话说了。

　　池轻舟一言不发，沉默地往后倒了倒靠在椅背，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上的挂件，声音有些低：“刚才我在汪洋他们面前说的都是真的，对五年前分手那件事我已经释怀了，你也别觉得对不起我，更别因为我哥的几句话产生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不需要。”

　　天空阴沉乌云翻滚，刚才还酷暑难耐的天瞬间被厚重的灰黑色云团包裹，纷纷扬扬的雨丝从天而降，一场雨下得突如其来，耳畔里满是滴答的雨声。

　　窗玻璃上雨水横流，外面的景色被雨线分割成细碎，江绝怔怔地看着窗外没说话，池轻舟的声音裹挟在雨里，但却清晰地传到了江绝耳中，他说：“我们真正和好吧，江绝，别再离开我。”

　　车子碾过雨水飞溅如珠，窗外雨雾蒙蒙，江绝捏着挂件的手紧了紧，终是没有答话。

　　雨势迅疾而来又匆匆停歇，越野驶入军营，空气中混杂着草木和泥土的芬芳，雨珠顺着屋顶层层叠叠的瓦片流下，落在宿舍楼前的石阶上。

　　严竞把他们送到就开车走了，池轻舟带着江绝来到宿舍门前，站在门口，池轻舟没有进去，江绝进去的脚步顿了顿，疑惑地转头，池轻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刚接到一个任务，安泉县突发泥石流，我们靠得最近要去增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把你放在我了解的绝对安全的地方，才会没有后顾之忧。这几天你就安安心心在这里等我，我们之间的事我不会逼你做选择，如果我回来了你还是要走，我亲自送你。”说完，他嘴角扯动露出一个难看的笑，不等江绝说话，扭头便走了。

　　靠！这什么情况！江绝还愣在原地，下意识地迈出脚步想追他，这人刚把自己带回来就要走？枪伤还没好全就要出任务？真当自己是铜筋铁骨了？他脑子到底怎么想的？

　　江绝的心都乱套了，这人到底能不能负点责任？他赶紧追出门，但池轻舟走得很快，他眼看着他越走越远，身影逐渐模糊成一个黑点消失，挽留的话终没说出口。

　　一连过了五天都没消息，又不能私自出军营，江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期间他不知道打了多少通电话给池轻舟，刚开始他还会接，照应着江绝让他别担心，两个人像热恋的小情侣，你来我往微信界面就没空白过，后面真正进去救援电话就打不通了，这边的雨也是淅淅沥沥下着，时不时来点儿狂风暴雨，雨势不见停。

　　吃晚饭的时候，江绝在食堂听见有兵说安泉县的泥石流尤为严重，这个县本身村子就多老人更多，出了事一堆老弱病残没几个能跑的，全靠武警官兵救援帮忙，情势最为严峻。江绝心惊肉跳地听完，担心的情绪达到了顶峰，他突然想到一个人。

　　“段止戈，你在哪里？”江绝回到宿舍，第一时间拨通了他的电话，声音很急。

　　“和我哥出任务，大概今晚12点左右能回来。”段止戈那边的声音嘈杂，信号也不是很好，嘶啦嘶啦的声音像被人扯着声带断断续续传过来。

　　江绝也顾不上别的，语气焦灼：“轻舟去安泉县救援了你知道吗？我想问问他那边的情况，还有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也不是很清楚，”段止戈用手捂着话筒，尽量让声音清晰地传过去，“我今晚回去就是要去支援的，你和我一起吗？”

　　“好！我等你！”江绝呼了口气放下手机，动了动僵硬的双腿，呆滞地坐在了床上，祈祷着不要有事才好。

　　深夜，江绝早已在楼下等着段止戈，段止戈开着车风尘仆仆赶过来，车上蒙着层灰，车轮上都是泥点子，他按下车窗对着江绝喊：“快上来，部队马上要走，你跟着我！”

　　部队浩浩荡荡出发，越靠近安泉县雨下的越大，可见度达到最低，所有车子都慢了下来，身后闪烁的灯光汇成了一条巨龙。

　　层云翻卷雨水倾盆而下，一个接一个的响雷震得人心慌，又是一个闪，白亮亮的雨点砸下来，硬邦邦地撞着车窗，雨刮器都来不及工作。

　　雨线密密麻麻地交织而下，快要到安泉县时他们被交警拦了下来，段止戈穿好雨衣下了车去交涉，明晃晃的车大灯照着前面这两人，交警冒雨打着手势大声说：“前面已经塌方，路全都被堵住车子开不进，要进去只能徒步。”

　　段止戈点点头又和他说了几句，偏头朝着身上别的对讲机布置任务，随后跑到车边敲敲江绝的车窗，说话都得靠吼：“你穿好雨衣下来吧，我们要徒步进去，跟紧我。”

　　雨水斜着直往人胸口钻，刚下车雨水就把江绝的脸浇个湿透，江绝顾不得擦，忙跟在段止戈身后，随大部队一起进入到安泉县。

　　一路上都是泥泞地，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冷风像刀子般割着裸露在外的皮肉，山洪滚动的隆隆声从远处传来震人心魄。

　　全队人都低着头默默赶路，江绝裹紧了雨披加快脚步，到达指定地点，段止戈就开始更细致地分配任务，他塞给江绝一个探照灯指指前面一个兵说：“你等会跟着他去帐篷等着，现在通讯全断了，恢复还需要时间，一联系上轻舟我就告诉你。”

　　说罢他就要走，江绝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声音压抑不住地急促：“我和你们一起去救援！”

　　“那可不行！”段止戈脸色铁青严肃道，“上次沙漠事件已经给了教训，这次我带你出来已经是冒险了，万一你有点磕碰轻舟再找我算账，我可吃罪不起。”

　　“我坐着干等看你们救？别说笑了，你放心我一定一切行动听指挥，不会擅自行动让自己有危险的。”雨水倒灌着往领口钻，冷得人牙根都打颤，他硬是紧抓着段止戈的衣袖不撒手，段止戈见他这么坚定，也不再劝阻，只说了句注意安全，便拿着铁锹冲入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