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难越》一个三块三个十块

5、倾吐往事

　　江绝把车七扭八拐地开到胡同里的一家饭馆，停好车两人一起走进去。池轻舟对陌生地方有着敏锐的职业嗅觉，他抬头端详着门头，看着店面不大，里面内饰倒是干净整洁，来吃饭的都是住附近的居民。

　　见他愣在店门口不进去，江绝喊了声，以为他嫌弃店老破小，忙推销道，“别看这店破破烂烂的，里面的东西好吃着呢。这要搁平时饭点儿都排不上号，快进来坐吧。”

　　江绝把人领进去随意选了个里面的座位，兀自拿过吧台上的菜单，翻给池轻舟看。都是一些家常菜，文字下面还配着菜的图片，让人一看就食欲大开。虽然店小但五脏俱全，就是这种店才更温馨，更具人味儿。

　　池轻舟也没点多，就点了几道下饭菜，江绝又加了点菜，知道等会池轻舟还要回所里办事，就没点酒点了一大瓶可乐，四只眼睛巴巴地等着菜上桌。

　　等菜间隙，池轻舟手指敲敲桌子看着江绝，“现在可以说为什么请我吃饭了吧，别再用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敷衍我。”

　　江绝和他正对面坐着，这情形有些像警察审问犯人，尤其是池轻舟那种带着审视的眼神，江绝忙挪着坐到了他旁边解释道，“请吃饭这还要理由？理由就是今天多谢你和你那帮兄弟来火锅店解围，不然杨霆那店估计要被他们砸个干净了。”

　　池轻舟轻哼了声，眼中满是不屑，“就砍六那几个人胆敢砸店？砸了他们也没钱赔，这买卖不划算他们是不会干的。再说了，”池轻舟一只手搭在桌上坦诚道，“接警出警本来就是我们职责所在，不用多谢。我也不是特地给你解围，按流程办事嘛，谁接警都一样。”

　　菜还没上桌，店里的老阿姨先把冰可乐送上来了。江绝扭开盖子，瓶里的气泡咕嘟咕嘟顺着瓶身急速升腾，放气的撕拉声响起，听得人仿佛从心口都透着一丝冰爽。

　　江绝笑笑，拿起他的杯子自来熟地倒满，再接着倒自己的，说道：“虽然是谁来都一样，但你这不就来了么，说明什么？我们有缘分呀！再说了，我这一开店的肯定要和警官们搞好关系，不止是你，周诚他们我都请过的，不用有负担，就当是加强警民团结。来，”江绝举起杯豪气地说，“干一个！”

　　不等池轻舟回话，江绝先仰脖把杯里的可乐喝了个干净。氤氲在这烟火气中，池轻舟也卸下了一身疲惫，拿起杯子一同干了，眼皮慵懒地抬了抬，嘴角浮出些许笑意，“这理由听着还算过得去。”池轻舟职业素养很高，自己家老子也干的这行，每天上门送礼的恨不得把门槛都踏破，所以他从小对这些就很敏锐，总觉得江绝另有所图。现下了解他其实是想和警察搞好关系多个人脉，也就不再提防，整个人放松下来。

　　此时菜也端了上来，菜虽不多，但胜在盘子大量也大，就这么几个菜摆了满满一桌子，当真是实惠。端菜的阿姨放下菜看着池轻舟，笑着和他打招呼，“这是江绝的朋友吧，长得真标致，真好看！”

　　“我说妈，标致好看这是形容女孩子的，我们池警官这模样叫英俊周正霸气。”一提到池轻舟，江绝便可劲儿地夸他，热烈的眼神弄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池轻舟一听，连忙站起来握住范芳的手道，“阿姨您好我是池轻舟，是江绝的...朋友。”

　　范芳笑着让池轻舟坐下，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们江绝啊平时别看他大大咧咧的，真心朋友就店里那两个。你还是除了他们俩之外第一个被他带到这里吃饭的朋友，可见我们江绝和你关系有多好。在阿姨这儿别见外，多吃点儿啊。”

　　池轻舟惊讶地向江绝看了看，转而恢复神色对范芳笑道，“阿姨您放心，保证吃得饱饱的再出门。”

　　等范芳走远了，池轻舟这才低声道，“你妈妈的店就连李队都没来过？”

　　江绝点点头道，“李烷要是知道了，肯定带着他们一队人三天两头来吃饭帮衬着生意，我不想再欠他人情了，也就没必要带他来。”

　　“看来李队和你的关系非同一般啊。”池轻舟喝了口可乐，悠悠地冒出这句话。

　　这怎么听着醋意这么大呢，江绝忙解释道，“李烷从我出狱释放就认识，他是这片区负责监督我改造的警官，我那时候三天两头向他报道情况呢，主要还是因为我那水果店的事，求着他帮了不少忙，这一来二去和警队的都熟悉了。”

　　“李队不是那种给个小恩小惠就会区别对待别人的人，他肯定对你很欣赏才会真心对你的。”

　　江绝咳假装嗽了声，两眼不住地瞄池轻舟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那池警官你以后能常来吗？你看我妈一个人操持着这家店也不容易，我欠你一个人的人情好过欠他们一片人的。”

　　“就你妈妈这家店还缺生意？不是说饭点都得排队么。”池轻舟眼神一抬，心想你小子想让我经常来吃饭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江绝嘿嘿笑着拾起筷子夹了一大片百叶结红烧肉往池轻舟碗里放，推荐着说，“这是店里最受欢迎的一道菜，十里八乡吃着没有说不好的，快尝尝。”

　　池轻舟将百叶结铺在长条饱满的的东北大米上，再缀上块鲜肥多汁的红烧肉，用筷子夹紧一口送进嘴里，红油酱汁瞬间在嘴里爆开，裹挟着百叶结清新耐嚼的豆腐味，这一口别提多满足了。

　　江绝见池轻舟爱吃，便不停地给他夹菜，边夹还边介绍着菜品，一轮下来池轻舟的碗都给他堆满了。池轻舟咽了口饭，忙用筷子抵住江绝即将伸过来的满满一筷子酸菜肥牛道，“别给我瞎忙活了，你也多吃点。”

　　江绝想，今天来就是要喂饱你的，先拴住你的胃，叫你以后饿了第一时间想到这家店，再想到带你来这家店的我。

　　江绝还是将满筷子的菜夹到池轻舟碗顶上，“别和我客气池警官，咱不打不相识，如今又更熟悉了一点，敞开肚皮慢慢吃吧，距离李烷规定的三小时还早着呢。”

　　“既然这样你也别一口一个警官地叫着了，我比你还小几岁呢，直接叫我名字吧，听着顺耳。”

　　“行啊，”江绝美滋滋地放下筷子，对着他郑重地一个字一个字叫着，“池轻舟。”

　　两人很快熟络了起来，菜过三巡，各自的心里话也慢慢倒腾出来了。两人都没喝酒，但这氛围比酒还浓烈，还旎人，还纠缠。再也没有了之前在医院时的针锋相对相顾无言，多的只是饭桌上贴心的真心话。

　　池轻舟搁下筷子撑着头瞧着江绝打量着，“我看你挺有正义感的，怎么还犯事儿进去了呢？”

　　“有时候正义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江绝苦笑了声，不太愿意提起那档子事儿。但既然是池轻舟问的，江绝必定知无不言。

　　他仰脖灌了口可乐，面色有些沉，“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我妈吧。我小的时候我爸就抽烟酗酒，喝了酒回来就打我妈，我妈每次都把我护在身后，但这老挨打肯定不成啊，于是我妈就背着他把我送到了一个私教师傅那儿学防身术，师傅教了我使双刀。我这一走，本来两个人挨的打骂，都给我妈一个人承受了。每次我给她打电话，她都告诉我一切都好，其实我知道，她手臂上那些青紫透黑的伤，都是我爸不断家暴的证据。”

　　“不能报警处理么？或者找妇联？找政府？”池轻舟听着江绝的话也心疼了，一连发了三个问句，越说头靠得越近，口中的热气都蒸腾到江绝耳边，弄得他耳根子从白冒到红。

　　江绝挠了挠耳朵勉强笑着摇了摇头，心想报警咋没报过呢，这帮警察接了警就当一般的家庭纠纷处理，报警次数多了还要被批评教育，根本没用。找妇联和政府？他们孤儿寡母的别说摸不到地方，就是知道了这些地方在哪儿，派出所都不给受理，这些地方就能给出个答复了？再进一步就算给了答复，他爹这个活生生的人还在这儿呢，只要他在一天，他们娘俩就别想逃脱他的魔掌。

　　江绝叹了口气，心想你这富二代是真不知道底层老百姓的疾苦啊，接着向他解释：“那肯定不行的，我妈身体不太好一直都没工作，我还未成年，全家就靠着我爸打小工干瓦匠木匠养活着，告倒了他我们全家喝西北风啊。不过我后来长大懂事后，就把我妈接走和我一起生活了。”

　　“那怎么又会和你爸碰上呢？”

　　江绝垂着头咬着嘴唇，家里这点儿破事真有些难以启齿，“因为他没钱了呗，没钱又无赖的人是最可怕的，他会想方设法找到你然后像毒蛇般缠着你，不达目的不罢休。前几次我妈还瞒着我偷偷给他钱打发他走，但这种人往往是得一想十欲壑难填，他上门的次数多了，就被我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