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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雨夜亮刃 ...

  •   江绝很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雨夜,外面哗啦啦瓢泼大雨落得整个街道都雾蒙蒙的,雨天没什么生意,老板就让江绝下了个早班。就是这一次下的早班让他见到了此生最不想见的人,也改变了他往后的人生轨迹。

      暴雨夹杂着呼啸的风,江绝撑着一把伞小跑着,虽说是下早班,其实也挺晚了,路上也没几个人。风肆虐着怒吼,紧赶着往人领口里灌,斜风将雨点沉重地砸在人的肩上、背上,江绝的外套很快就被打湿了,外套连着里面的短袖腻腻地粘在身上,好不舒服。

      雨幕沉沉,风的威力不减半分,反而有更加暴虐之势,撑着的伞也愈加飘摇。江绝干脆收了伞,在雨中奔跑起来。所幸打工的地方也不是太远,没十分钟便跑到了家门口。

      他狂奔到自家屋檐下,有些狼狈地抖落一身雨水,脚在门口地垫上用力蹭了蹭,妈妈喜欢干净,不能将这些泥水污垢踩回家。

      锁扣一扭,江绝开门扫了一眼,发现了不对劲。往日范芳都要开着等江绝的挂在墙壁上的那盏长明灯没亮,借由着闪电的光,唰白地照亮客厅的狼藉,地上都是湿泥的脚印,脚迹凌乱遍布整个客厅,伴随着倾倒一地的饭菜污迹。

      他来了!江绝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然后马上开始打开各个房门找妈妈,猩红的双眼夹杂着暴怒,开每个房门时恨不能将锁扭断。他想叫妈,却发现张嘴发出来的是嘶哑的气音,声带随着他那一瞬间的紧绷竟有些失声。

      终于,他在第三个房间里发现了范芳,这是他妈放存折的地方。范芳躺在地上,身上满是缠斗的痕迹,衣服凌乱不堪,已然昏了过去。江绝小心扶起她,半个身子将她撑住,自己身上都水淋淋的,他又艰难地挪动手臂在床上扯了一条毯子,隔在他和妈妈中间。

      江绝逼着自己吼出声音,大拇指腹用力地按压着范芳的人中,终于在他的一声声呼唤中范芳醒了过来。

      范芳一醒,见是江绝,两行泪就下来了,她顾不得擦忙推着儿子断断续续道,“江绝快走,你爸刚才来要钱,抢了我的银行卡去取钱了,我告诉了他假的密码,不多会儿他就会发现再找过来的,你快走,别被他抓到了!”

      范芳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惧中,两眼空洞地瞪着,双手不住地颤抖,只用力推着江绝让他赶紧跑,不能被他爸抓到,反复呢喃着抓到就会被打死。

      “妈,妈,妈!”江绝用力抱住范芳,两只手也颤抖地不行,他用力甩了甩手,不住地抚摸她的背安慰道,“你儿子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任打任骂的江绝了,还记得吗,你把我送去师傅那里学双刀,我可以保护自己保护你,别怕!”

      范芳这才有些反应过来,喃喃着,“是,我儿子江绝学了双刀,他可以保护自己了,我不用再害怕了。”

      江绝把范芳扶起来让她躺在床上,又给她理了理散落的头发,拉上她的袖口时,又发现范芳的手臂上新添了几道伤痕,再往上拉,更触目惊心的伤被她掩藏在袖子下,显然是这么多天硬扛下来的,而自己竟然都没发现。

      每天下班回来,不管多晚范芳都会开那一盏灯帮江绝热好饭菜等着儿子,江绝不知道每天他离开他爸来要钱的时候,范芳是如何应对的,又是如何在他爸走后忍着身体的疼痛收拾家里让江绝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还每天笑着等自己回来吃晚饭。

      江绝忍着心疼给范芳收拾好,看着她沉沉睡过去,便轻轻带上房门。站在玄关,江绝骄脚步顿了顿犹豫了会,还是把挂在墙壁上的双刀勾下来,藏在了后腰。一打开门,冷冽的寒风裹挟着雨点直往人怀里撞,江绝咬着牙关搂紧了外套关上门,就这么站在门外屋檐下,等着他爸,江天。

      接连几道闪电划破夜空,一个人影像魑魅般摇晃着上坡,再一道闪电照清了来人半明半昧的脸,正是江天。

      江天也看见了江绝,便大骂着走来,步调也快了很多。他的身形因为常年酗酒透支,已然像个吸毒多年的瘾君子,在风雨侵袭中摇摇欲坠。闪电伴随着暴雷,划过他半张着惨白的脸,精瘦得骇人。

      因为走得太快,江天边手撑着膝盖边骂着嚷嚷道,“你们母子俩没个好东西,以为给我个假的密码就能把我打发了?我告诉你,你们跑到天边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想跑?做梦!”

      江绝冷冷地看着他靠近,手不动声色地摸到了后腰那把刀。

      那张瘆人的脸靠的越近,声音就骂得越难听,直到江天面对着江绝,他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夹着冰碴,“江天,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赶紧走,再也别来打扰我和我妈,我今天就放过你。”

      “放过我?”江天不屑地嗤了声,“你现在应该跪下来求我放过你们。”

      雨越下越大,雨水如脱了线般斜着砸在江绝的脸上,流出难看的沟沟壑壑。江绝眼底衍出血红,手紧握成双拳,似在极力地忍耐。

      江天见江绝不说话,以为他怕了,便更得意地教育他,“我这么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我现在老了你给我钱养老么。就这么点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江绝尽量压稳声音,逼自己保持理智,“所以我可以每个月定期给你打钱,你不要再来了。”

      “让我别再来,好啊,钱给了我就走,”江天从干瘪的喉咙深处发出狞笑,狡猾的眼睛不住地上下扫着江绝,“还是儿子对老子好啊,一个月两万,怎么样,不多吧?”

      “两万?你怎么不去抢!”江绝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江天,心想你也太把你儿子当盘菜了,把自己卖了也不值两万啊。随后不耐烦地说,“两千,不能再多了。”

      “两千?你当我叫花子呢?”江天白眼一翻,用力戳了戳江绝的肩警告道,“你小子有多少家底我还不知道?范芳那儿还有一笔巨款她爸留下来的,大几十万呢!这么多钱该有我的一份吧!”

      “那是外公留给妈妈的,你不许碰!”

      “儿子还管起老子的事了?”江天眼一横,耍无赖道,“这大雨滂沱的我总不可能两手空空就走了。这么的吧,你有多少就给我多少,剩下的我下回来再补。这雨太大了你赶紧开门让我进去躲躲!”说完就想猫着腰往门口钻。

      “听不明白我说的话?”江绝伸手把人拦在门外,“这次我见你就是要把事情了了,之后你不准再踏入这里一步。”

      “呦,好大的口气,怎么着,你是警察啊?”江天随手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哼着甩甩手,“要么你给钱,要么我下次还来。下次来可就不这么简单了,”江天斜着眼愤愤道,“范芳这个臭娘们敢骗我,我要是再见着她肯定把她抽得屁股开花,生不如死!”

      一提到范芳,江绝立马眼神凶狠了起来,一把扭过江天的衣领,把他的头拽得死死的不能动弹,江绝咬紧了后槽牙声音从高处砸下来,一字一字威胁道:“别碰我妈!”

      江绝手劲异常大,江天被他拉得直不起头,仍倔着道,“你说不碰就不碰?你等着吧,这次把我惹毛了,以后等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就去揍她,不仅揍,这小娘们还敢骗我,我下次就带着我兄弟一起去和她玩玩儿,那滋味,”江天啧啧了两声,没皮脸地叫着,“销魂啊~”

      “你他妈的!”江绝手里发狠,一个下拉就把江天的脸甩到了水坑里,江天嚎叫着趴在泥地里,手指着江绝颤抖道,“你给我等着,我非要把你妈折磨死弄死她,折磨地叫你抓心挠肝,叫你痛不欲生!”

      “你!”江绝气得浑身发抖,肾上腺素急速飙升,红丝已爬满眼眶,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江天撕碎嚼烂!

      他越生气江天越兴奋,看着江绝目眦俱裂的神情,江天继续刺激他,“你还不知道吧,你不在的时候你妈就像条狗一样地服侍我,只要不如我的意,我就说要去找你,她只要一听立马就乖了,什么都愿意做,给我舔的呀,那叫一个爽~”

      爽字刚出喉咙气音还没发完,就看到江绝咬牙走过来,脚步砸着地下的水花溅起一片,他从腰后拔出两把尖刀,雨幕下像个取人性命的无常。

      见他亮出刀来,江天慌了神,知道自己玩大了,忙拖着身子在地上匍匐着想溜,被江绝拎着腿拽回来。

      他哎哎哎地抵着腿死活不挪步,趴着乞求道,“我刚才都是开玩笑呢,你这不回来了么,谁敢动她半根毫毛啊。”

      江绝蹲下来,亮了亮手中的刀,又是一阵闪电,刀尖泛着白光,直指江天的眼睛。

      江绝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嘴角勾着冷冷道,“开玩笑?我听不出这是玩笑,你说的是事实。”

      “是是是,我猪狗不如,我丧尽天良,这刀这么锋利一看就是开过刃的,你小子先把这刀收一收。”江天急得冷汗直冒,这一刀要是下去,他立马就会变瞎子,以后还怎么拿钱泡妞按摩。

      雨丝顺着刀刃连成线,滴到江天的眼睛里,砸得他眼睛生疼,他见江绝无动于衷,双手合十装出一副可怜劲儿不住地求饶道,“我的好儿子你这次就放过我吧,我保证再也不来了再也不来了啊。”

      “怎么可能,”江绝打断了他。此刻江绝思路清晰,不为所动,“不杀了你,下次你没钱了还是会来的,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江绝朝着旁边呸了声,把嘴里的血腥味吐掉,“狗改不了吃屎。”

      “你骂我是狗?”见给他来软的不行,江天只得硬起身板叫嚣道,“你别在这儿咄咄逼人,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杀不死我,我叫你们日后生不如死!”

      江绝不待他废话,毫不犹豫抽出双刀,直接照着江天的肩膀给了他俩窟窿。江绝下手凌厉,带着一股狠劲,两把尖刀直直没入肩胛骨,顿时鲜血就喷了出来,溅了江绝一脸。

      一声凄厉的喊叫划破夜空,江天抖着两条胳膊倒在雨幕里,身体因剧烈疼痛而抽搐着,脸上露着狰狞的恐惧。

      江绝面无表情起身,长舒了一口气,冷冷看着地上打滚的江天道,“今天留你一条性命,下次再被我看见,你死路一条。”

      接着他转身离去,回到家里先收拾了卫生,把打碎的锅碗瓢盆都整理好,再给他妈留了字条,上面写着好好照顾自己。紧接着拨打了报警电话自首。

      警察赶到的时候,江天已经惨白着脸蜷缩着身体倒在地上不动了,被雨淋得像只死透了的虾,肩膀上还插着两把刀。

      江绝被警察用手铐铐着带出了门,出门的时候他妈妈还睡着,江绝说等他妈醒了再给她做笔录问话,警察同意了。

      说到这里,江绝长叹了口气,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过这件事了,要不是池轻舟问,这件事他会永远烂在肚子里,谁都不愿说。

      池轻舟也听得怔在那里,对江绝有些同情又有些心疼,很想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但又觉得这样的安慰太无意义。

      见气氛太沉重,江绝笑了笑拍拍手道,“我本来不想说的,就是怕看见你那种同情的眼神。你江哥心大得很,没事儿。”

      现在倒像是江绝安慰池轻舟,见池轻舟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拔不出来,他只得故意拉高声音岔开话题问道,“那你呢?怎么突然就调到我们这小县城来了?”

      “干我们这行儿的要晋升都需要基层经验,”池轻舟也不藏着掖着,捋了捋短寸打起精神,“我有个朋友他推荐我来的,说这里是小康生活犯罪率低,所里领导也好,让我来这里干几年。”

      “呦,那我可要好好感谢你那位朋友了,没有他我们还碰不上面。”

      “那你要感谢的人可多了,没有李队你就不能去那学校,也就不能被我电上。”

      江绝想:我岂止是被你电了,我心都被你电晕了。

      江绝哈哈笑着和池轻舟碰杯,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们俩头碰头热烈地聊着,江绝给他讲自己两年在监狱碰到的奇葩事,池轻舟给他讲他以前是怎么抓犯人处理居民纠纷的,聊得那叫一个投机、那叫一个津津乐道、情投意合!江绝想:这顿饭吃得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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