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盈暮落时》云落下了

21、第 21 章

　　许长嬴想，也许命运就是如此吧。

　　或许他天生不配得到所谓的幸福。

　　其实有这样几年，和程槿在一起，已经是难以想象的了。

　　他偷来的，该还回去。

　　只是还抱有那么一丝期冀，如果程槿愿意的话，他可以放弃很多。

　　可是也只能是幻想，他不能要求程槿和他一样选择放弃。

　　程槿与他说分手的那天，外面阴沉沉的，是许长嬴讨厌的天气。

　　看见程槿叫他出门的消息，许长嬴其实很想装作没有看见，但是他转过头就可以通过窗户看见程槿站在楼下那棵樱桃树下面。

　　那棵曾经他们夜晚接过吻的樱桃树下，程槿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说，对不起。

　　我们分开吧。

　　藏在袖子里面的五指收拢，指甲深陷进肉里，又卸力松开，许长嬴看着他，没什么表情。

　　轻声问：“想好了吗？”

　　程槿点点头，下一秒陷入一个怀抱，又转瞬即逝。

　　“那就这样吧，不要后悔。”

　　“希望你快乐。”

　　许长嬴转过身，没有再回头，天空飘起了雪花，可是程槿再也不会像去年一样高兴地围着许长嬴蹦蹦跳跳转圈，然后说，哥，你看，下雪了。

　　雪落在脸上，化成水，混着泪一起落在地面上。

　　程槿站了很久，许长嬴也在楼上看了他很久。最后程槿朝着路上走去，他该去医院了。

　　许长嬴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看不见才转过身去到书桌前坐着，他看了日期，是周六，是他每周会送程槿一封情书的日子。信纸只余下一张，上一周什么都没有发生时许长嬴还说要去邮局再买一叠。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程槿与他说对不起，其实许长嬴觉得他没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是他先动了心，是他没有抽离。

　　是他的同意，导致两个人陷入情感的漩涡。

　　他不是合格的哥哥，也不是合格的男朋友。

　　可是......他还不想放手。

　　最后一张信纸，写下一段话，他跑下楼打开了程槿家的大门，然后去到程槿的卧室，把那张纸放在他的桌上。

　　这个房间是他来到这个村庄第一晚时住的地方，承载着他记忆里面所有所有的温暖。

　　他让程槿不要后悔，可是自己是放不下。

　　站在程槿的房间里，一滴泪从眼角落下，这是这么久来他第一次哭。

　　程槿走到镇上坐车去医院，他没有打伞，坐上车时头发湿漉漉的，司机叔叔递给他一条毛巾说让他擦一擦，程槿接过来，把脸埋进去，没忍住，哭了。

　　这个天气来坐车的人不多，程槿坐在角落里面，肩膀抖动。

　　许长嬴让他不要后悔。

　　他想，许长嬴说的很多很多事情都是对的，唯独一件，错得离谱。

　　在一起的那天晚上，许长嬴说他勇敢。

　　程槿是胆小鬼。

　　到了医院以后，程熙还在睡着，程槿让吴玲玲和韩春霞回家休息一晚，吴玲玲不愿意，于是韩春霞一个人回去了一趟。

　　程槿坐在吴玲玲旁边握住她的手：“外婆，不用担心了呀，医生都说再过一段时间熙熙就能出院了呢，都会好起来的。”

　　吴玲玲缓缓转过头看他：“阿槿，你和夏夏分开吧，好吗？”

　　程槿愣住了，吴玲玲反握住他的手：“外婆没有怪你也没有觉得这种感情不好，只是，只是现在我们家这样，不行的。”

　　吴玲玲老了，她曾经和杨正秀是小学里最时髦的老师，会唱歌会跳舞，后来丧夫又丧女，也没有压垮她，可是如今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一个人肩负起一个家的，意气风发的吴老师了，她病痛缠身，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离开。

　　前一晚杨正秀与她一起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说她要离开了，杨小绵拿刀抵在脖子上，逼自己和许长嬴跟着她离开。

　　她握着吴玲玲的手：“当年还说，等孩子们都大了我们就去旅游呢，现在他们还没有长大，我们就已经变老了。”

　　许长嬴也算是他的外孙，如果他还和程槿在一起，怎么不算往火坑里面跳，她不能视而不见，只是对程槿......太不公平。

　　“阿槿，对不起......”

　　程槿回过神来，轻声说，外婆，我们已经分开了。

　　他眼眶红红的，但依旧笑着，吴玲玲却忍不住哭了，把他揽进怀里，像程槿小时候那样，不断道歉。

　　另一边，许长嬴看见了回家的韩春霞，上前喊了她一声小姨，然后塞给她一张卡，是他这些年攒下的钱。

　　韩春霞推拒说不用：“你还是小孩呢，不要管这么多好不好？”

　　许长嬴说自己要走了，又说：“小姨，收下吧。”

　　女人眼眶慢慢湿润，捏着他的手臂说，谢谢小夏。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杨小绵叫的车已经到了家门口，许长赢上车前最后看了一眼那棵树。

　　是他和程槿一起种下的，那时和程熙说，明年可以结樱桃的。

　　看不见了。

　　许长嬴离开了，程槿家对面的那栋房子再没有开过门。

　　一个星期后程熙出院了，小姨本来年初四就要回去工作，请了很久的假没有来得及回家就往工作的城市赶。

　　祖孙三人回到家，门口贴的春联被前几日的大风刮得只剩下胶布粘住的部分。

　　程槿回到自己的卧室，从书桌抽屉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今年给许长嬴准备的生日礼物。

　　前段时间，班里面的女生很流行研究各种花的花语，程槿后排的女生就是，他也顺耳听了几句。

　　“风铃花，坚定不移的爱呢。”

　　“而且很好看啊，但是好像很少会有花店去卖。”

　　程槿听进了心里，趁着许长嬴每周六补课时偷偷去市里面一家手工饰品店做了一条风铃花手链.

　　都没有来得及送出去，也永远不会再送出去。

　　他看了很久很久最后把他放进盒子里，加上书桌上堆着的，许长嬴的每周情书。

　　程槿对那信封伸出手，想要再看一眼，却在触及的一瞬间又收回了手。

　　这一切，连同着多年前的那一只盛满了十一岁程槿要送给十二岁许长嬴的生日礼物的小箱子一起放进了一个带锁的铁皮盒子里面，找了一把没有钥匙的锁锁上。

　　连同他与许长嬴匆匆落幕的爱情，再不见天日。

　　在开学的前一周，程槿瞒着所有人，离开了这座小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