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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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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竹的病情加重了。
花漫轻请假在家,把家里堆积如山的脏衣服抱去院子里洗。
铁盆很大,花漫轻坐在矮凳上面闷头搓衣服。
“漫轻,”黄竹慢腾腾从屋里挪出来,每说一句话都咳嗽不已:“你不用去学校吗?”
花漫轻头也不抬:“我请假了。”
“又请假。”黄竹捂着胸口干咳:“咳咳咳……我没事,你别老是请假,课程跟不上怎么办?”
“反正我也听不懂。”花漫轻将洗干净的衣服丢装满清水的木桶里,回头看了黄竹一眼:“妈,你怎么出来了,快去床上躺着。”
“不想躺。”黄竹动作迟缓地坐在门口的摇椅上:“你别转移话题,下午给我去上课,家里用不着你操心。”
花漫轻不回话,速度很快地清洗衣服。
黄竹靠在摇椅上晒太阳,时不时闷咳两声,喉咙里裹着痰,听得人心里怪难受的。
花漫轻默不作声晾好衣服,去房间里搬出风扇,插上电源,对着黄竹吹。
“下午去上课。”黄竹眯着眼,声音含糊:“听见没有?不要跟我说听不懂,我知道你成绩很好,不要为了我荒废学业。”
花漫轻“哦”了声,完全是在敷衍。
“我懒得跟你废话。”黄竹指使他:“去,帮我拿一下手机。”
花漫轻警惕:“你拿手机干啥?”
“你管我。”黄竹细眉一拧:“杵这儿做啥子,快去,我打个电话。”
花漫轻一步三回头,拿回手机递给她,试探道:“妈,你不会是要给我班主任打电话吧?”
“哎呀,你挡着风了,一边去。”黄竹战术性转移话题。
花漫轻无奈:“你不用给他打电话,他给我批的假。”
黄竹充耳不闻,当着花漫轻的面给吴红亮拨了电话过去。
花漫轻看着固执不已的母亲,心里无端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打通了又能怎么呢?他除了上课还要工作。就算听话去了学校,不是在睡觉就是睡觉,老师讲的知识点他难以理解,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是,他以前成绩是挺好,可荒废了近一年学业的他,早已对以前通俗易懂的考题干陌生费解。
如果不是为了黄竹安心养病,他或许早就已经退学步入社会打工赚钱养家。
就和众多寻常男人一样,过着平平无奇的生活。
“吴老师你好,我是花漫轻妈妈。”
耳边传来黄竹沙哑的声音,她似乎在竭力压制咳嗽,喉咙发出咕噜咕噜声响。
花漫轻很想打断它,可在触及黄竹靠在摇椅上瘦骨嶙峋的身体时,突然哑然失声,安静地听她费心说好话。
“花漫轻这孩子很聪明的,就是对学习不上心。”黄竹憋咳憋得一张脸通红:“麻烦吴老师帮帮我劝劝他,他还小,不读书能干嘛你说是不是?”
“嗯嗯,好的,麻烦吴老师了。”黄竹语气轻快:“他下午回学校,以后就拜托吴老师您多费费心。”
电话挂断,黄竹松了一口气,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花漫轻看得揪心,赶紧跑去屋里给她倒了杯凉白开。
“妈,今天的药你吃了吗?”花漫轻给她顺其,顺嘴问了一句。
黄竹有点心虚:“吃了,吃了,放心吧,忘啥都不忘吃药。”
闻言花漫轻安心不少。
说起来也奇怪,之前林风意自称是他未来的恋人,还说他会因肺癌去世。他会不会肺癌他不清楚,但林风意有点说得很准,肺癌,晚期,通通都集中在黄竹身上。
黄竹去年刚查出肺癌时,花漫轻感觉天都要塌了。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父亲花长辞年轻时胆大如斗,白手起家做生意,开了家小公司,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可事故往往只发生在一瞬间,花长辞在他初三毕业时,做生意屡遭失败,欠下巨额债务,美满幸福的家庭从兴旺走向衰败。
这还不算什么,公司倒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花长辞为了躲避债务,抛妻弃子,独自一人跑去国外,再无踪影。
黄竹为了尽快还完债款,将婚房低价出售,陆陆续续还了一部分债。黄竹变卖老家所有值钱家具,勉强还清剩下的钱。
可又在好日子即将来临之际,偏偏黄竹又查出肺癌,正是花钱的时候。
如果一切都如林风意所说,他会在三十三时死于肺癌,那就说明了他命不好,怨不得谁。
可疑的是,未来的恋人,就很离谱。
先不说花漫轻喜欢不喜欢男生,像林风意这种天之骄子,必然不是他择偶标准的第一人选。
“我去做饭。”花漫轻收拢思绪,叮嘱黄竹:“困了就回房睡,别吹太久的风。”
“知道了。”黄竹摆摆手,打开音乐软件给自己放了首歌。
悠扬空灵的音律在耳边响起,黄竹晃着摇椅,半阖着眼眸睡着了。
林风意中午饭都来不及吃,就按照记忆中花漫轻提过的地址挨家挨户问过来。
望着风烛残年的小院,林风意驻足在门口深吸一口气,从门口探出脑袋往里瞧。
院子里挂着一排排正在不停滴水的衣裳。一个头发全部掉落的枯瘦女人侧躺摇椅上睡觉。
林风意怕自己找错地方,轻易不敢出声。
但在女人捂着嘴干咳起来时,林风意抱着不问白不问的心态走了进去。
黄竹这次咳嗽得厉害,指缝里渗出红艳艳的鲜血。
林风意惊讶一瞬,赶紧跑出去将旁边凳子上的水杯递给黄竹。黄竹抹去嘴角上的血,声音嘶哑:“谢谢。”
“不用谢。”林风意半蹲在她面前,温柔轻柔:“阿姨,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事。”黄竹不欲和陌生人多说:“老毛病了。”
林风意点点头,向她打听花漫轻:“阿姨,花漫轻他家是不是在这附近,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黄竹戒备地看着他。
“阿姨你别怕,我是他同学。”林风意笑了笑:“我叫林风意,是花漫轻同桌,他很久没来学校,我担心他。”
闻言黄竹松懈下来:“不用找了,我是他妈妈,你去厨房找他吧,他在做饭。”
林风意没着急走,而是有些担忧地望着她:“阿姨,你身体没事吧?”
黄竹憔悴地笑了下:“没事。”
林风意微微蹙眉,这是他第一次见花漫轻母亲。上一世花漫轻偶尔聊起母亲时,眼里尽是遗憾与悲伤,却绝口不提母亲去世原因。
林风意猜想,黄竹应该是死于非命,并且跟花漫轻有关,不然花漫轻为什么会讳莫如深。
十七岁的花漫轻母亲健在,不再孤苦无依,但又无形给了他巨大压力。
见林风意杵着不动,黄竹强忍胸疼,疑惑出声:“小林同学?”
林风意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尖:“阿姨,那我先进去了?”
黄竹点点头,目送林风意进了堂屋。
花漫轻把隔壁婶婶给他的西瓜放进水桶里冰镇。灶上烧着油锅,案板上是切好的胡萝卜和腊肉片。
林风意还没走近,一股大蒜炒腊肉的香味扑鼻而来。饿了一上午还没吃饭的林风意咽了咽口水。
花漫轻打水洗锅的间隙瞧见了林风意,蓦地睁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在我家?”
林风意面不改色:“阿姨让我进来的。”
花漫轻皱眉:“你认识我妈?”
“现在认识了。”林风意接过他手里的锅和铲子:“你去休息,剩下的我来抄。”
花漫轻:“……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林风意动作一顿,面上浮现几分难堪:“我又自作多情了吗?”
“呃……”花漫轻一贯吃软不吃硬:“算了,你想炒就炒吧。”
林风意讨好地弯起眸子,花漫轻怪不好意思的,别开脸拿起一个蒜来剥。
林风意炒菜讲究一个速度,辣椒
胡萝卜全部下锅,然后翻炒,关火,放油盐酱醋鸡精,开火,炒均匀,出锅。
花漫轻欲言又止“……熟了吗?”
林风意自豪地挑起眉峰:“包的。”
花漫轻没追问林风意为什么来他家,林风意也没问他为什么不去学校。俩人配合默契地做完饭,花漫轻捞起水里的西瓜破开,给门口听歌的黄竹一牙。
林风意在炒娃娃菜,见状笑眯眯道:“我也想吃。”
花漫轻:“自己拿。”
林风意努了努嘴,示意他看腾不出手的他。花漫轻装没看见,林风意很夸张地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是很想吃,你跟阿姨也少吃一点,西瓜是凉性的东西……”
“给。”
散发出清甜气息的半牙西瓜抵在他唇边,花漫轻面无表情,甚至把西瓜往他嘴唇上按压:“吃啊,怎么不吃了?”
林风意沉默两秒,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含含糊糊道:“真甜。”
花漫轻不情不愿,最终还是亲手喂林风意吃完半牙西瓜。
林风意心里美滋滋,蹭完饭后,故作不经意地说了声:“快迟到了,我们走吧。”
他说得轻巧自然,黄竹不觉有什么,反观是花漫轻眉心拧了起来。
“轻轻,你水杯带了吗?”林风意持续输出:“我的好像没带,你把你的带上,我跟你共用一个吧。”
说完,朝气蓬勃地对黄竹挥了挥手:“阿姨,我和轻轻先去学校了,你记得回房间再睡觉哦。”
花漫轻:“……”
黄竹笑容满面地看着儿子跟同学一起消失在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