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白浅黑》贺首青

19、19

　　邵怀影回身，握住了人的手腕。
　　他很用力，带着很深的情绪忘进乌白的眼睛里：“我怎么会是为了别人。”
　　“哥哥没有事事兜底的能力，也不会纵容你为所欲为，但关心不会比旁人少，怕你在大雨里挨欺负，也怕你在混乱里做出让以后后悔的事。”
　　“你知道的对不对，小白？”

　　乌白睫羽落下，没有作声，回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不放心醉鬼独自在家，邵怀影把人领回屋照顾，未曾想小孩儿后半夜就起了高烧。

　　他意识不太清醒，侧颊眼尾深红，水眸愣愣的半睁着。

　　“淋雨了？”
　　乌白反应了一会儿，点头：“湿了。”
　　邵怀影给人拨开额发，轻轻搭上毛巾：“以后衣服湿了要及时换掉。”

　　他指节蹭过小孩儿鼻尖，声音温柔：“睡吧，一会儿药就该起效了，要是天亮还没退烧，哥哥带你去医院。”
　　乌白慢慢闭上眼睛，邵怀影也起身到一旁的长椅躺下。

　　月落星稀，夜色渐淡，梦中呓语低软：“舅舅…舅舅……”
　　“醒醒…分不清楚……重蹈…覆辙……舅舅…”

　　天光熹微，乌白高烧渐退，恹恹睁开眼睛。

　　邵怀影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眉心微舒：“感觉怎么样？”
　　“唔……”小孩儿声音泛着哑：“有点累。”

　　邵怀影递过水杯，试探开口：“昨夜做梦了吗？”
　　“梦？”乌白神色茫然：“记不清了。”

　　他眼睫垂落，半晌没头没尾道：“我很小的时候总是在发烧。”
　　“那个时候没有季叔叔也没有杜寻宁，更没有贺庭冬，只有舅舅。”
　　“舅舅很忙也很拮据，他年轻到毫无经验，手足无措的坐在床边，求我醒醒，不要有事。”
　　“那个时候他好像还会和我讲……什么事情不该做，只是后来…”

　　乌白话音一顿，自嘲的扯了扯唇角：“我真是烧糊涂了，和哥哥说这些做什么。”
　　“说下去吧，小白。”邵怀影指尖微蜷，忽然开口：“说下去吧，醒醒。”

　　乌白猝然睁眸望向他。

　　男人的声音带着忐忑，似乎是怕冒犯到他，字句都压的极轻：“昨晚听到你说梦话，我以为…这是你的小名。”

　　那双黑白澄澈的眼睛盯着他，良久，低声问：“我说了什么？”
　　说完又像是排斥即将到来的答案，快速别过脸。

　　“只是唤了几句舅舅，说……醒醒分不清。”
　　布满颈侧的蝴蝶刺青印入眼底，鬼使神差的，邵怀影略去了“重蹈覆辙”这个词。

　　乌白沉沉的松了口气，重新安静下来，回答道：“是，是我的小名。不过只有舅舅这样叫我。”
　　“他一直都很爱我。只是很小的时候他会讲什么事情不该做，后来再未讲过。而隔了太久，我也早已忘了那些警戒之语。”
　　“我一直很爱舅舅。关于天气，我记得他说高兴要在雨里彻夜独舞——像允许日光沉甸甸洒在身上一样浪漫。”

　　——他对乌叔叔了解不深，也许那是一位忠实的浪漫主义者。可是，为什么有人会教导小朋友在雨里跳一夜的舞呢？
　　邵怀影怔愣片刻，按下心底的异样，开口道：“如果那样，我会为你撑伞的。”

　　小孩儿眉目弯起，笑得恭下腰去：“我们可以撑着伞在雨中共舞。”

　　早餐清淡可口，乌白坐在桌边，舀起粥来问：“许盲山的案子结了吗？”
　　“快了，”邵怀影给小孩儿夹菜：“有些疑点他一直不肯交代，不过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什么疑点？”
　　“通常来讲，许盲山从疯人院出逃时应该身无分文，那么，他是如何办出一场展览的呢？”
　　“尤其是，那五座巨大的冰柱，必然需要专业的设备。”

　　乌白垂眸咀嚼，没有应答。

　　邵怀影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温声叮嘱：“哥哥一会儿要去警局，你在家好好休息，刚退烧不许洗澡，也不许再喝酒，橱柜里有果汁。我要是回来晚了记得自己点餐，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打电话。”
　　他细细说完，才发现小孩儿已停下动作，愣愣的看着他。

　　乌白眉目带着些病中的苍白和柔软，周身锋锐少见的收敛，眼底像是藏着星星：“邵怀影，你的关心，好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