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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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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医生查房完,陆夫人起身,姿态优雅地送出去。
回来,坐陆昭昭身旁,温声细语地问要不要吃个苹果。
陆昭昭乖巧地点了下头。大眼睛里秋水盈盈,可爱乖巧动人。
海少杳瞧了恨不能掐死她。
“昭昭,你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吗?”陆夫人递苹果,用力地捏了下陆昭昭的手心。
“我不知道,妈妈。”陆昭昭撒娇,“我只是个会吃苹果的小傻瓜,我能知道什么呢?”
陆夫人莞尔笑道:“傻女儿,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保持好心情。这样术后的恢复会恢复得更好。哪怕只有一个肾,生活质量也不会比正常人差。”
“再说,妈妈还会想办法,再给你弄一个肾来的。”陆夫人笑容优雅,表情里满盛着母亲对女儿最质朴的感情。
海少杳狠狠地打了一个冷战。
不要脸。一大一小。
她理清楚究竟是怎么一过程。陆家主导欺骗闫倾预,让他以为是她海少杳身患重病,不换肾就活不下去,骗闫倾预刨肾。
具体细节不清楚。陆家如何骗过闫倾预的,闫倾预真的连半分怀疑也无有吗。
难道关心则乱,以至于闫倾预连基本的防人之心也没了?
海少杳心疼得似刀在磨,她以为闫倾预不喜欢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使得他尚且能够将她当做普通同学看待下降到讨厌的人。
谨小慎微地关注着闫倾预。
哪怕只是半个字也要斟酌好久。
她们却将她的心上人狠狠地愚弄。
他要是知道他刨肾会移植到陆昭昭的身体里,该有多懊恼生气和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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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昭笑意嫣然,“妈妈对我这么好,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妈妈。”
嚼苹果,一小口一小口,吃得很可爱。似乎是经过刻意训练的可爱。
陆夫人欣慰地笑了,“妈妈不用你报答。你是妈妈的心肝宝贝,掌上明珠。谁也不能和你比。谁也不能和你做对。”
陆昭昭笑得开心,“是呢。我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妈妈小时候就说谁要是欺负我,就把谁吊起来,吊树上打。”
她回忆小时候陆夫人同她说过的话语,嚼苹果,咔嚓咔嚓。
其实不怎么符合豪门的礼仪教养,现在生病了,陆夫人随着她性子来。
陆夫人笑容慈爱,在陆昭昭眼里看上去是这样的。海少杳却因为陆夫人嘴角渗出笑意如淬毒,而感到寒冷,似乎沉在冰冷的湖底。
陆昭昭故话重提,“他真的不会知道我们骗他吗?”
陆夫人道:“当然不会。妈妈策划的很仔细,几乎天衣无缝。”
“要不然怎么说千万别当恋爱脑呢,喜欢她,喜欢她心甘情愿地去捐肾。实在太蠢了。”
陆夫人话音里饱含讥讽,“不过他要是不当恋爱脑,我们好像就没机会从他身上刨他那颗肾了。这小子清高得很呢,给他五百万他都不愿意捐肾。”
“五百万在东南亚够买十个。要不是他刚好的能和你配型配上,我才不想我的宝贝女儿身体里用着个不识好歹蠢货的肾。”
海少杳眼眸猩红。
陆夫人早前所作所为已经突破过她对人性恶劣的想象。没想到今天她再次突破了她预想中道德的下限。
骗闫倾预的肾,还在背后摆出高高在上的模样极尽高贵地嘲讽。
陆昭昭柔柔弱弱,“妈妈,你这样说话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呀,要造口业。”
陆夫人洋洋自得,“口业?我可不怕什么口业?我找仙家给我看过,我是天生好命,出身在富豪之家,嫁也嫁百亿身家的家庭。一辈子享福。”
陆昭昭面上几分担忧,“可是我马上就要手术了,妈妈就不想为我祈福吗。”
陆夫人洋洋自得的表情褪下,眼眸里划过一丝惊险。差一点儿,她就得意忘形到把杀海少杳的喜悦分享给宝贝女儿陆昭昭。
“妈妈当然是要为女儿好,为女儿祈福。”
停顿了片刻,陆夫人又温婉地笑说:“妈妈做什么,昭昭就不用了解得太清楚。昭昭只要知道,妈妈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昭昭好便足够。”
她手上沾着海少杳的血,她却至多觉得晚上偶尔会因为心虚而吓得汗湿后脖颈也无所谓。
毕竟,手上是有一笔血债,却不后悔。
海少杳的妈同她过意不去,海少杳同昭昭过意不去。海家母女两个,一对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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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少杳恨意满腔。
越在陆昭昭床头飘,听得越多她们俩骗闫倾预挖肾救她性命的细节。
原来,当时她丢掉的那个手机并不是丢了,而是陆夫人一开始就做局。雇有手艺在身的扒手去偷海少杳的手机,再一番操作,成功登上海少杳的通讯软件。
她们一比一复刻了一个账号,添加闫倾预诡称是大小号。
难怪闫倾预明明也喜欢她,却在通软软件上表现出爱答不理。实际是陆昭昭鸠占鹊巢,顺势再利用AI换脸的科技,步步为营,编造似乎天衣无缝的局。
线上要操作,线下也要。
陆家人偷偷地收集写有海少杳字迹的课本、试卷、笔记,请专家模仿她的笔迹,写了不知道多少封信拿去哄闫倾预。
等时机成熟,再告诉闫倾预海少杳病重,将人骗到国外。
国外的陆家人早做完全准备,一应资料全部使用海少杳的姓名。闫倾预赶到医院时,他们就领他在ICU外遥遥地看,其实看不清楚。
但凡闫倾预没有爱她至深,就不会着陆家人的道。
可这群寡廉鲜耻的畜生,不仅觊觎闫倾预的肾脏,还嘲笑他愚蠢无知,被刨肾也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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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少杳心痛如绞。
心口仿佛火燎,灼痛得面色一片扭曲,好像火海里烧化的腊。
她迫不及待地飘回闫倾预的病房。
冲他大喊,“闫倾预,你别傻了,是陆昭昭和她妈合起伙来给你做局。”
“我死了,我已经死了,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死了!”
闫倾预听不见。
他躺床上,将一本《初刻拍案惊奇》翻页。海少杳很喜欢看三言二拍,凡是海少杳喜欢的,他都了解。
“闫倾预,你能不能聪明一点。”海少杳做无谓的呼喊。
“或者,你就不能自私一点吗。让你捐肾你就捐肾,你怎么能一点儿无所谓,说捐就捐!”
海少杳快急疯了。
一个浑身透明的女鬼,抓狂地在人的耳边大喊大叫。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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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倾预翻页,挠了下耳朵,总觉得耳边嗡嗡嗡响着细小的声音,犹如月夜无声海浪翻涌。
可病房里除去他外,不见得有何活物。
他跟少杳是高中同学。从高中起,他不知不觉已喜欢上少杳。
少杳身量纤细,面庞清丽。眉眼之间,缀着妖冶,似乎伊甸园里红艳艳的苹果。果子不是诱惑,会说话的蛇才是原罪。
少杳眸中风情,笑起来时的神态就是引诱他上钩的蛇。她无知无觉,他却不自量力,偷偷地爱上她。
他觉得他很像仰望月亮的老鼠。因为残疾,自知不配。只希望能够仰头,虔诚瞻仰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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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少杳叫喊一天,心知闫倾预看不见、听不见,却竟然急火攻心,脑袋像整个被切去般,意识全部消弭。
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又瞬移到明光照亮的手术室里。
手术台上光亮得晃眼,周围围着绿油油的医生,满头大汗。
可怖的一幕是手术台上病人的腹腔被拉开一个大口子,扒往两边,露出里面鲜血的脏器,黏湿的黏液泛着细小的泡泡。
开膛剖腹的景象乍一看已经吓人,从内脏里漫山遍野似的涌出来大片大片鲜血,好像永远流不完似的汹涌往外淌。
他的胸腔里似乎也在发洪水。
海少杳预感不妙,飘近两步,不出意外看见手术台上那人的脸是闫倾预。
她痛苦地嚎叫,“闫倾预?”
上一次醒过来,她从国内的车祸现场瞬移国外这家医院。这一次醒过来,她却是亲眼目睹闫倾预生命的逝去。
他给陆昭昭捐肾了。尽管他以为是给海少杳捐的。
似乎一道电流猛地从身体里窜过去,海少杳脑海里接收一段闫倾预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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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欢欢喜喜地给他以为的心上人捐肾。医生问再三确认,真的要把肾脏捐出一个给别人吗,虽然不会危及生命,但是身体素质肯定大不如前。
闫倾预很坚定地说要捐。他不在乎捐肾以后海少杳的态度如何,哪怕她会跟别人结婚生子,只要她能幸福快乐,他也会因为她的快乐而快乐。
做完手术之后,他过于想念海少杳,请求见面。
护士将海少杳推过来。
他见着的人却是陆昭昭。
陆昭昭戏谑,“你好痴情啊。可惜,痴情是最不值钱的,被人耍着玩都不知道。”
“少杳呢?为什么来的人会是你。”
陆昭昭坏意地笑,“海少杳没病,生病的是我。跟我配型配上的是你的肾,我妈妈问你买,你不卖。我们只好采取迂回的方式。”
“你不喜欢钱,可是海少杳喜欢钱。我通过她,来哄你把肾刨给我,也是一样的。虽然费些麻烦,可你的肾已经在我身体里了哦。”
闫倾预冷声,“不可能,少杳绝对不可能是那种人。”
陆昭昭挑眉,哂笑道:“她怎么不是?跟你打视频的不是她?跟你写信的不是她?跟你说她的肾好像出状况了她好疼的不是她?”
“不是她说求你救救她?”
“不是她要你来国外到这儿来给她捐颗肾?”
“要是没有海少杳,我怎么可能搞得定你。油盐不进,不识好歹。”
陆昭昭冷情冷调,“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的耳朵聋,你的眼睛瞎,五感里头废了两感,你觉得她小有姿色会喜欢一个残废吗?”
“你觉得你一残废妄想海少杳会不会让她觉得恶心。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陆昭昭神经质地抖抖身子,“咦,如果是我,那我可要恶心死了。被一个残废喜欢,晚上睡觉想起来都觉得恶心晦气。”
闫倾预神色冰冷,可眼尾已起了些潮气。
他很喜欢海少杳。海少杳却似乎不喜欢他,非但不喜欢,感情上竟然是厌恶。让她感到恶心,他真的很抱歉。
他忽然便笑了,笑着笑着涌出一大口血。
“呕——”闫倾预俯身往地上吐出大片血,像午后雷阵雨,却殷红刺目。
接着发生的,只有残存几个片段。
他昏过去、医生赶快推去抢救、大出血、抢救、止血、大出血、根本止都止不住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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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少杳不相信闫倾预会因为陆昭昭的诓骗便相信她帮着陆昭昭骗他。
他喜欢她,慧眼识英雄。
他绝对清楚她的人品。
只是所有发生的太突然,任何一人都很难接受为心上人付出心甘情愿的牺牲却是被人品败坏的腌臜小人李代桃僵。
海少杳哭嚎,求他睁开眼,不要死。
医生们却突然停下抢救措施,顺着他们目光看去,她看见心电图一道直线。
年纪稍长的医生遗憾地摇了两下手掌,“病人已经没有生命指征了。”
宣告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