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这栋老房子一共六层,房间横着一排12户,外走廊的护栏是铁铸的,高度到人的腰窝,晴天热天会挂满衣服,每户进门左手边的位置开着窗,前方没有高楼挡着,采光很好,冬天也可以养活很多花草。

      是个让人眷恋的好住处。

      那个男人有了钱之后就把这栋楼买了下来,购入一些老物件,按照以前的的模样将这间屋子重新装修,一桌一椅,一花一草都维持着杨成林幼时的印象。

      但,再怎么整也抓不住时光。

      杨成林关了门,脱掉上衣,剪开腹部带血的绷带,在伤口上撒上药粉,取出一条新的绷带绕着腹部缠了一圈,包扎好伤口,用牙咬着打了个结。线条流畅的背肌和腹肌让他看上去像一把压缩到极致的弓,绷着自我毁灭的爆裂力量。

      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又响,那人这几天已经打了不下几十个电话,杨成林不想接,回了个没死,不用找,就直接关机。

      打电话的是他爸,但他跟他爸不亲。

      他是被武馆的冯老头收养的孩子(小时候被拐,从贼窝跑出去被老头撞见),和他一样的孩子还有七八个,都是给口水就能活的野草,没怎么上过学,守着破武馆过着和尚一样的清修日子。

      老头死了以后,他们还没掰扯清武馆的继承问题,姓王的开发商就带着一群保镖,张口开了白菜的收购价,让他们拿着钱赶紧滚蛋,不然就开着推土机把他们压死在屋里。

      杨成林在其他人选择忍气吞声的时候,踢出一杆红缨枪,将对面打了个对穿,挨了两声黑枪也没死。

      警车听见动静,呜呜开道,将他们都抓了起来,但所有人心里都明镜似的,有事的只会是杨成林一个。

      杨成林自己也知道,躺在拘留所的床上等死,没想到,过了没一天,她姐站在隔离栏外告诉他,他没事了,有人替他们摆平了这一切。

      “是谁?”

      “你的亲生父亲,”他姐疲惫又高兴,“师父走之前你不是去献过血吗?你的血型特殊,对面寻着消息就找了过来。”

      她接着说,“他很有钱,你要享福了。”

      享福?他享个屁的福。

      腹部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杨成林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恨不得两手把那道口子撕开,掏出里面的心肝脾肺,扔冰水里涮一涮,也好过现在苦熬!

      “我到底在烦什么?”

      “我到底在找什么?”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杨成林一概不知。

      滚烫的热血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被残忍地抓开,剧烈的疼痛让杨成林回过神来,他冷眼看着断开的缝合线,这反复的伤口感染,换了别人头七都能过八百遍了,可他就是还活着。

      疼痛让杨成林找回一丝理智,他取出医疗用的针线,没有麻醉,针直接穿肉而过,表情平静得人头皮发麻。

      窗户上这时猫着过去过一个黑影,脚步声啪嗒啪嗒的,到隔壁就停了下来,污浊而急促的呼吸声像蟑螂一样悉悉索索地爬进杨成林的耳朵,非常恶心。

      那个黑影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杨成林换药的时候没听见隔壁的开门声,推测那个兔儿爷没进屋,现在大概醉倒在门口。

      “想这个干什么,关我什么事。”

      杨成林的眉毛皱得死紧,能夹住一根细针。

      ——

      丰安市忌讳同性恋,这种忌讳是古时候传下来的,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写在史书里,来源可考。

      最初的源头出自当地太守亲自颁发的禁令。

      太守姓张,膝下育有一子,生得明眉皓目,聪慧过人,甚得家人喜爱,舞象之年便有资格入太学学习。

      学习期间与同窗心生情愫,私下互通款曲,次年腹生异物,惊恐莫名,寻医问药,仍是不治而亡。

      同窗殉情未成,伏跪在太守面前,讲明一切。

      太守恸哭流涕,悲痛欲绝,亲自将贼人杖毙,犹不解恨,掩下幼子的真正死因,寻了个其他由头,下令清除管辖地所有南风倌馆,好男风者一经发现即刻被关入监牢改造,根苗“扶正”才能出狱。

      就这么“移风易俗”多年,民间愈发违忌莫深,忌讳就流传了下来,改朝换代了也没扔。

      可天生的性向却是不可改变的,越压抑就越渴望,越是视而不见的地方就越肮脏。

      张志刚应酬完,半醉不醉,很久没发泄过,心里想得厉害,打车报了这里的地名,特意赶了过来。

      楼梯间很窄,台阶的高度设计不合理,坡度陡峭,他扶着楼梯往上爬,想到范桥(吴水边接客的假名)“干活”的狠劲就心里发痒。

      范桥绝不是他约炮经历里最帅,身材最好的一个,却是最有劲的,特别自上而下俯身看人的时候,张志有时候能从他的眼睛里挖出来一点苦味的忧郁和复杂深情。

      金钱交易,双方心知肚明很难产生真感情,但无论范桥是在演戏还是错位了的情感投影,这似是而非的感觉都增加了他的神秘感,足以让人恋恋不忘。

      张志来之前就给范桥发了消息,对方没回,打电话也没接,可能是有什么事,但他来都来了,不可能就这么转头回去,想着有人也无所谓,他不介意,所以还是上到六楼。

      六层只有一户亮着光,光的隔壁有个人歪着头靠坐在门口,乌发俊颜,皮肤滑顺如蜜浆。

      张志的心跳快了一拍,他晃了晃脑袋,眯着眼睛,看出这人的脸有些熟悉。

      “是.....他?”张志喃喃自语。

      他们曾经在客厅打过一次照面,这人推门进来,瞄了他们一眼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态度冷淡,招呼都不打一声。

      但光这一眼就让张志起了心思。

      “你朋友?”张志当时这么问,“是这个圈子的吗?他有没有兴趣一起?”

      范桥披上衣服去卫生间洗漱,背对着他,让张志看不到他当时的表情,“喜欢?喜欢就去请请他。”

      张志真去请了,敲门不应,推门不动,才意识到对方锁了门,紧紧的,一条门缝都没留,谢绝任何访客。

      “他里外挂了两把锁,”卫生间哗哗的流水声模糊了范桥声音里的情绪,“走的时候挂一把,回来时挂一把.....呵,跟我们可不是一路人。”

      他们那天做.了第二场,是张志最爽的一次。

      现在,那个紧锁房门的人衣冠不整地昏睡在门口,面如红粉,一动不动,要说没点勾引人的意思,张志打心底里不相信。

      本来一个屋就睡不出两种人,他这么讨厌怎么不搬走?张志理所应当地想,不走不就是同意?听见动静,心里不知道怎么骚动呢。

      妈的,以前绝对是假正经,早知道那天就该踹了门直接进去,不就是钱多钱少的事吗?

      这一层的人大多上的夜班,以往都不怎么有人,今天却有灯亮着,位置还那么近。

      张志看着那道光莫名地心里发怵,但到底还是色心战胜了莫名的恐惧,悄悄弯着腰走过去,小心地在他衣服里找钥匙,想开了门进去。

      进去关了门就没人会管了。

      张志靠得很近,近到葛乐天带着酒气的呼吸扑在他脸上。

      这副无知无觉,任人摆布的样子看的张志心里火热。

      他咽了一口口水,掐住葛乐天的下巴想亲一口尝尝味,脸上却突然盖下一片黑影,他僵了一瞬,后背立马炸起一片悚然的白毛汗,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腾空而起,脊背狠狠撞在护栏上,胳膊后背剧痛!

      他软瘫在地,冷汗一茬一茬地冒,心有余悸地看着逆光站在门口的人影,表情惊疑不定,下意识为自己辩驳,吓得结结巴巴的,“你...干什么,我只是好心....”

      “好心?”杨成林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黑沉沉的眼珠淹没了里面所有的情绪,“好心需要用嘴?”

      一切恐惧都源于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受到伤害,

      更害怕——死。

      我会死——这个念头针一样扎进张志的心口。

      快逃,快逃!

      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他的本能向他发出警报,但他的身体像被斩断了所有腿的马陆,无法挪动一步,只能全身颤抖着,抖如筛糠。

      葛乐天不知道这诡异的气氛,他本来靠在门框上,被杨成林踹人的力道带着往外偏,身体一载,歪在杨成林的深棕色的布鞋面上,脸颊受到挤压,嘴唇被迫嘟着。

      这柔软的路障压住了杨成林前进的脚步。

      杨成林顿了一下,觉得他这副样子特别蠢,蠢得他心情都好了一点,拳头都没那么痒了。

      “还不滚?”他抬了抬眼皮,决定省点力气放他一马。

      张志哆嗦了一下,知道这绝不是自己能招惹的人,捂着感觉要骨折的胳膊,畏惧地缩着脑袋,也不敢再说话,沿着墙根溜到楼梯口,临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到那个恐怖得像个死刑犯一样的家伙捞起地上的美人抱在怀里,抬脚大步进了屋。

      “妈的,”张志无声地地骂着,嘴比脑子更胆小怕事,“装什么好人,想的还不是一样的事,明明是我先来的,妈的!”

      门吱呀一声又开了,张志慌忙转头,快速逃下台阶,因为不适应楼梯间距一脚踩空,duang的一声,被踹了一脚的胳膊狠狠撞向栏杆,脚踝也横着磕在台阶上,两个伤处立马泛起牙酸的疼痛。

      他丝丝抽着气,脑子里酒精此刻全都蒸发殆尽,一瘸一拐地下了楼,发誓再也不会踏入这个地方。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