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谣》月华为霜

21、寸草心2

　　蔺木樨跟着张山与童谣回到客栈,童谣叫了一些吃食给蔺木。

　　张山见蔺木樨吃的差不多了,问道"你阿爹阿娘是谁?住在寿春哪里,我明天出门打听打听。"

　　蔺木樨低下头,声音低哑道"我阿爹叫蔺金玉,舅父说若是到了寿春,一打听便知。"

　　"你来了多久了,你不和阿爹阿娘一起住吗?你阿爹不知道你来吗...你阿娘呢..."童谣纳闷的追问,但蔺木樨一直低着头,不出声。童谣疑惑的看向张山。

　　张山叫来小二,仍给他一枚钱币"可知道蔺金玉,说说他家情况,家住哪里。"

　　小二接过钱币,眉开眼笑道"蔺金玉今年大约三十左右,是我们这有名的善人,他阿爹叫蔺远,曾跟随淮阴侯攻打楚军,不久战死。他阿母领了抚恤金,未再嫁,一人把蔺金玉拉扯长大。

　　五年前蔺金玉用三十纹银,买了个县丞,如今大家都称蔺县丞。蔺县丞他夫人是凤台的陶氏,叫陶春凤,八年前三月成的婚,如今膝下两子一女。长子今年七岁,二子今年五岁,三女今年三岁,听说陶夫人又怀上了,蔺老夫人还去土地庙还了愿..."

　　童谣听完,疑惑的看了眼蔺木樨,看向小二"你是不是,说漏了一个孩子。"

　　小二闻言,含笑的看向低头的蔺木樨,张山又拿出一枚钱币。小二含笑的接过"确实还有一个,今年大约十二,是与第一位夫人所生。

　　第一位夫人是方家村的人,她有次带着弟弟来城里,正好遇到被同窗要求请喝酒的蔺县丞。当时天下安定不久,酒可是奢侈的东西,即使达官贵人,也是年节才饮。

　　蔺县丞自是不愿,但架不住同窗的起哄,拉不下脸面。这时,方氏见到替蔺县丞解了围。自此之后,两人就生出了情愫,一年之后蔺县丞便去提亲。

　　事情到这,本是一段天赐良缘的佳话。可成婚之后,方氏与婆母各种争吵,两天一小闹,三天一大闹。蔺县丞夹在中间甚是为难,直到方氏怀孕之后,蔺县丞家明面缓和了许多。

　　四年之后,突然一天,那位方氏带着幼子离开,要和离。蔺县丞与蔺老夫人去方家村多次,都被轰了回来。蔺老夫人日日洗面,蔺县丞闭门三日,找县里最好的媒婆说亲,娶了陶氏,直到陶氏生下孩子,蔺老夫人才逐渐露出笑脸。陶氏又是个有眼力劲的,把孩子交给蔺老夫人养,哄的蔺老夫人见人就夸媳妇贤惠,识大体。"小二说完离开。

　　童谣与张山看向蔺木樨,蔺木樨喃喃出声"不是这样的,舅父说是阿婆不喜阿娘,连带不喜我。"

　　"你跟着你阿娘,为何又来找你阿爹?"张山问出疑惑。

　　"在知道阿爹娶新妇之后,阿娘也寻了一户人家嫁了。我一直跟着舅父,年前舅父娶了舅母,舅母不喜我,经常指桑骂槐,我心里难受,就想来寿春看看我阿爹。若是他不愿认我,我就离开..."

　　"你离开之后去哪儿,回舅父家吗?还是去找你阿娘?"童谣担忧的问道。

　　"我不知..."

　　张山起身叹口气"今晚你跟我睡一间,明天我带你拜访蔺县丞。"说完走上二楼。

　　童谣坐到蔺木樨旁边"你是怎么想的,是想跟着阿爹,还是想找阿娘?"

　　"我最先去找的阿娘,我见到阿娘时,阿娘带着两个弟弟。阿娘看到我,给我塞了些吃食与铜钱,让我回去寻舅父,然后带着两个弟弟走了。我看着阿娘离开,心里难受,赌气的跟在阿娘身后,但看到阿娘擦眼泪,心中酸涩不忍,停下脚步看着阿娘离开。我心中难受,边走边哭。走到城门口,看看高高的城墙,又望向舅父的家,实在不想再看舅母的脸色,一人在城墙下站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看到一对父子,看到那位阿爹护着他的儿子,就想见见我自己的阿爹是何样,他会不会也想我这个儿子..."

　　童谣听完有些难受"好,明天我带你去找你阿爹,若是你阿爹不要你,你跟着我,拜我师傅为师,我就是你师姐,以后我们就是亲人!"

　　蔺木樨抬起头,喜不自禁的点头。

　　刘青在京中击筑弹琴、斗鸡走犬,总之哪有热闹就去哪儿。这天,吕嵩来到马场,找到正在赛马的刘青"晴儿回来了,要见你。"

　　刘青眼中露出欣喜,看向吕嵩身后,见到一辆马车,马车上挂着风铃,这是吕晴专用的马车。他整理下衣衫,快步走到马车前,还未开口,车窗打开,一位明眸皓齿大约十七八岁的女子,眼中盛满笑意,犹如落入了星光,温柔道"青哥哥。"

　　"晴儿,身体可好些?凤鸣道长怎么说?"

　　"凤鸣道长说我只是邪气入体,去除邪气便可,如今已无大碍。大哥说青哥哥立了大功,还未封赏,我先私下问问青哥哥想要什么,然后偷偷的告诉太后,免的赏的不合青哥哥的心意。"

　　"太后所赐,都是好的,我自然都欢喜。"

　　"是吗?那我们的..."

　　"刘青的赏,我这个做二哥的已经替他想好了,就是回封地,进军中历练。作为刘氏子孙,还未在军中历练过,实在不成器。"刘章突然出现,盯着吕晴道。

　　"二哥,我想..."

　　"怎么,连二哥的话都不听了吗?"

　　刘青低头"不敢,听二哥的。"

　　"刘青是你弟弟,不是你的奴才,更不是你手中的木偶。功劳是他立下的,却不允他说出自己想要的封赏,这就是你们刘氏的规矩吗?未免让人过于寒心..."

　　刘章打断义愤填膺的吕嵩"哦?是吗?"

　　"不是,二哥都是为我好。父亲临终前,让我们这些兄弟多听大哥、二哥的话,敬兄犹如敬父。"刘青看向吕嵩。

　　吕晴眼中含泪,泫然欲泣"青哥哥..."

　　刘青歉疚的低下头,吕晴见此关上车窗离开。吕嵩指着刘青"你...你...怎能如此怂包..."说完气恼的离开。

　　吕晴跑到长信宫,见到年轻二十岁的太后,眼中露出不敢置信,随即转为惊艳。

　　太后看向满眼惊艳的吕晴"来,让哀家看看,哀家的晴儿可是大好。"

　　吕晴跑向太后"太后,您年轻了二十多岁,您不自称哀家,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姐,在宫中等您宣召呢。"

　　"出去了一趟,可是在外边吃了好蜜饯,小嘴如此甜,拿给哀家尝尝。"

　　"我只吃了苦药,未曾吃蜜饯。太后,您自己看看,您的白发都变黑了..."吕晴拿来铜镜,站在太后身前"太后,您看看,我们一起站在镜前,哪个不说我们是姐妹。"

　　太后看着镜中的自己,确实年轻许多,笑容更加舒展"哀家见你进来,怒气冲冲的,所谓何事?"

　　"...刘章表哥说替青哥哥请了旨意,让青哥哥回齐国封地。太后,晴儿不想让青哥哥走,晴儿想嫁给青哥哥..."吕晴委屈的哭诉。

　　"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哀家一道赐婚的旨意容易。但惹恼了刘章,青衣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事事听他二哥的,你嫁去定会受气。你们本是两情相悦,因为此事成了怨侣,那多可惜。晴儿,你在等等。等青衣下次立功,哀家定给他一个好差事,让他留在京中,给你们赐婚。"

　　"这次的功劳还不大吗?为什么不能让他留在京中..."

　　"这次的功劳被刘章占了,只能下次再赏赐,不然朝中重臣会认为要娶吕家的女儿,才给的封赏,让刘青落一个靠女人上位名声。刘氏组长定会不悦,到时候闹起来,亲结不成,反倒成了冤家..."其食走了进来说完,拜见太后。

　　吕晴看向其食,眼中一抹烦躁一闪而过,她擦了擦眼泪告退。

　　太后见吕晴离开,眼中露出疲惫,其食走上前给太后锤肩"刘章过于狂妄,臣找时间敲打敲打..."

　　"刘章后面是刘业那个老匹夫,动了刘章,刘业必定反扑..."

　　"臣找人了结刘业,为太后解后顾之忧。"

　　"刘业没了,刘氏江山就真成了傀儡,哀家百年之后见了高帝,有甚脸面。"

　　"太后,您不是得了焕颜珠吗?有此珠在手,定能长生不老..."

　　太后拿出焕颜珠"若是真能长生,刘业那老匹夫会呈上来?哪有什么长生不了,前朝暴君终生追求长生,焕颜珠原先就在咸阳宫内,暴君还不是敌不过天命,可见没有什么长生不老。天下毕竟是刘氏的天下,哀家也是在有生之年,给吕家多留些退路罢了..."

　　夜里,刘章来到刘青房内"走吧,现在出发。"

　　刘青看着刘章,眼睛酸涩"二哥保重。"说完转身离开,成风紧随其后。

　　刘章看着刘青的背景,直至消失不见才转身,却看到刘业站在廊下,不知站了多久。

　　刘业抬头望向圆月,良久之后开口"青衣,是否会有怨言。"

　　"不会,青衣对吕晴无情。我们刘氏子弟为了迎合太后,放弃心爱之人,不得不娶吕氏之女,终日防备,搞的妻不能妻,家不成家。我不能再让青衣陷进去。族长,我不甘心,这天下是刘氏的,我们刘氏族人,哪个府里没有吕氏的探子,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如履薄冰..."

　　"这是高帝欠她的,也是我们刘氏欠她的。"刘业说完,转身离开。

　　张山带着蔺木樨与童谣到蔺府大门,守门的家丁看他们穿着寒酸,还未等他们出言便轰走,童谣上前去理论,被张山拦住。之后,张山在蔺府与县衙的必经之路处,摆起了卜卦。

　　直到三日后,一人骑驴走来,眉眼之间与蔺木樨七分相似,正是蔺金玉。张山捡起地上的石子仍向驴蹄,驴吃痛受惊,四处冲撞。等到冲撞到差不多时,张山出手救下驴上之人,并制服驴。

　　蔺金玉感激道"幸好有仙长,多谢仙长。"

　　童谣走上前"咦,先生你姓什么?你和我弟弟长的好像。"

　　蔺金玉听此,看向童谣身后的少年,正好对上蔺木樨的目光。蔺金玉激动的走上前"木樨...你可叫蔺木樨,我是你阿爹。"

　　蔺木樨见蔺金玉一眼便认出自己,再也忍不住多日的委屈,大哭出声喊阿爹。蔺金玉紧紧抱住蔺木樨,声音哽咽"木樨,我的木樨孩儿..."

　　童谣见此松了一口气,她走到张山身边,给张山竖了一个大拇指。

　　张山与童谣随蔺金玉来到蔺府,蔺府小而精致,奴仆十几人。蔺金玉开心的把张山、童谣带到客堂,要好生招待。这时一位妇人走了进来,抱着幼女,妇人正是陶氏。幼女跑向蔺金玉喊阿爹。

　　蔺金玉抱起幼女看向蔺木樨"木兰,这是你大哥蔺木樨。"

　　木兰奇怪的看着蔺木樨"不是,这不是我大哥,我大哥叫蔺木槿。"

　　"不是,你大哥是蔺木樨。蔺木槿是二哥,蔺木蔷是三哥。"

　　"不对,我大哥叫蔺木槿,蔺木蔷是二哥。"木兰不满的挣脱蔺金玉的怀抱,跑到陶氏身边"阿娘,你来评评理,阿爹说的不对。"

　　陶氏脸色僵硬的看着蔺木樨,转头看向蔺金玉。蔺金玉脸色尴尬的向陶氏解释"夫人,这是木樨,为夫的长子,回头再与夫人解释。"说完看向蔺木樨"孩子,快叫阿娘。"

　　"不必,叫我夫人就好。"陶氏看向蔺木樨,满含敌意。

　　"我的木樨,我可怜的木樨..."一位老妇人快步走了进来,把堂内众人扫视了一遍,等看到蔺木樨,快步上前抱住哭道"我的木樨啊——阿婆想死你了,都怪哪个方氏,狠心拆散我们,让我们骨肉分离..."

　　陶氏脸色铁青,看着眼中含泪的蔺金玉,她咬咬牙喊夫君,却见蔺金玉走向蔺木樨,满是舔犊之情。

　　张山见此,向蔺金玉告辞,蔺金玉沉静在失而复得中,未回应。他看向旁边的婢女,婢女见状带两人离开。等走出大门之后,童谣欣慰道"真好,木樨的阿爹一眼就认出了木樨,他阿婆也对他思念甚深,他之后定能好好的生活。"

　　张山回头看了眼蔺府的大门"是吗?只有血脉,没有亲自抚养的亲人,还有亲情吗?"说完,看向童谣"兮落还在沉睡吗?"

　　"嗯,昨天夜里我又问了一遍,她说她知道的已经说了,让我别打扰她休息。"

　　"那我们明早出发,去寿春周围的村庄走走,看看能否找到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