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加题》敲断键盘

7、07替他抱屈

　　周灼嘴角勾着笑从办公室出来，脸上丝毫没有被打小报告的不悦。

　　他甚至还主动打破僵局，和同学们勾肩搭背，问他们平常都喜欢看什么漫画，热情得让人害怕。几位同行的同学面面相觑，心底不免生出自己非常对不住周灼的感觉。

　　等到一群人快要走近班级门口时，姚娜正和另一位女同学说说笑笑，抬着物理习题册从教室里走出来。

　　她们谈笑间，周灼耳尖听到了何渡的名字。他松开搭在同学肩膀上的手，扭头轻步跟在她们身后。

　　姚娜边走边不可思议道：“你说真的？林扬把校花唐棠的情书拒了，然后当着她的面把何渡拉走了？”

　　一旁的张姿乐也不愿意相信，可她得到的小道消息的确如此。

　　“可不是么！谁知道林扬怎么想的。去年才在校群里公开说唐棠是理想型，等唐棠真的表白了，现在又拒绝她。不过他和何渡是什么情况啊？平常也没见他和何渡有过交流或者往来啊？”

　　姚娜俏皮地撅着嘴：“谁知道呢。”

　　再拐个转角就是办公室，周灼目光转了转，大步向前，及时拦住姚娜和张姿乐，“同学，等一下。”

　　姚娜和张姿乐闻声扭过头看去，瞧着身高腿长的周灼朝她们走来，脸上都露出了温和的笑。

　　姚娜问：“你叫我们？”

　　周灼点头，“我想问一下，你知道何渡现在在哪吗？”

　　姚娜朝张姿乐看了一眼，“你知道何渡在哪吗？”

　　张姿乐想了想，“学校体育馆里，不过现在应该离开了吧。”

　　周灼急忙说句谢谢，步子刚掉头就被张姿乐一只手拉住了，“你现在还是别去了，当时林扬脸色不好，脾气又出了名的差，你别撞枪口上了。”

　　姚娜也道：“是啊，等会就要上课了，你有事等他回来再说吧。”

　　这时，铃声响起。

　　姚娜和张姿乐加紧脚步把物理习题册送去办公室，匆匆和周灼暂别。

　　回到教室，周灼当着全班人的面，径直把桌椅拖到最后一排，与最后排何渡的课桌拼在一起。

　　姚娜和张姿乐回来，瞧见最后一排已经搬好座位的周灼，困惑地互相看了一眼。

　　这节课是化学课。

　　周灼有一笔没一笔地在课本上划着重点，听着化学老师宛如催眠般嗓音，心思不禁飘出了教室，脑子里只有两个疑问——何渡干嘛去了？和林扬到底什么关系？

　　还没等他拉回思绪，一个粉笔头从讲台上飞过来，径直砸在他的脑袋上。

　　周灼的背瞬间挺直了，双臂交错挡在胸前，呈现出一个防御的姿势。等他再反应过来，化学老师正用课本敲讲桌，让全班人集中注意力，不要当他的面开小差。

　　终于挨到下课，何渡也还没回来。

　　一想到张姿乐说林扬脾气出了名的差，何渡又腿脚不好，万一被欺负了跑都跑不掉。这么一想，周灼就再坐不住，拉上半敞开着的校服外套，径直冲出教室往体育馆跑。

　　正午的体育馆内几乎没有人。

　　周灼沿着场内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想着也许林扬早就把何渡带到了别的地方。正当他准备顺口气回去时，道馆上往二楼的楼梯口处，突然传来一道砸东西的声音。

　　周灼疑惑走近，隔着楼梯，就听见二楼楼梯口处一个男人的陌生嗓音。

　　“所以你希望我接受她？”

　　“随你。”

　　“什么叫随我？”林扬站在距何渡的下两个台阶，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他，想从他的瞳孔中找到能让自己勇敢的东西。

　　何渡斜视他：“不喜欢就别伤害她。”

　　林扬有些急了，语气都重了几分：“我把你拉到这里来跟你解释清楚，生怕你误会，难道我的心意还不够明显吗？我……”

　　“林扬！”何渡低呵堵住他的话，“谁让你跟我解释了？我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不想和你有所牵扯？当时我只不过是路过，你为什么要把我拉到这里来！”

　　林扬手足无措，头发被他随手一抓弄得有些潦草。

　　何渡曾经的确说过不想和他再往来，所以他宁愿压制念想，足足一个月不去找他。哪怕知道了何渡在校门口被人欺负了，他也不敢去找他。他很清楚这五年来，自己在何渡的眼里不过是个面目可憎的加害者。

　　自知罪无可恕，对于这份后知后觉的情感，他本来已经放弃了，可当唐棠跟他表白的时候，正巧余光瞥见何渡面色冷淡站在不远处。那一刻，不知怎么的，他大脑一热，直接拉着何渡的手大步离开。

　　“我承认曾经霸凌你是我的错，那时我年纪小不懂事，只是想借此吸引你的注意，现在我已经不会再对你做这种事了。”林扬几乎把姿态低到尘埃里，“我真的错了，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何渡推开林扬，眼神越来越冷，仿佛身临冰窖，“如果喜欢只能通过这种方法表达，我宁愿被厌恶。”

　　林扬下意识扯住他，欲言又止。

　　何渡眸子扫过他苦涩的脸，肃声道：“总之，以后别再做今天这种让人莫名其妙的事。就这样，走了。”

　　感觉到楼梯上的人往下走，暗处的周灼连忙蹑手蹑脚躲向另一个拐角处。

　　没一会儿，何渡隔着一堵墙，从他的面前走过。

　　等何渡疾步走远，周灼才蹙着眉从暗处走出来。他收回放在何渡背影上的视线，缓步走上楼梯，居高临下停在正坐在台阶上黯然神伤的林扬跟前。

　　“多久了？”周灼开口质问。

　　感觉到眼前突然被阴影笼罩，林扬不明所以抬头看去：“什么？”

　　周灼双手插兜，莫名地有些恼火：“你对何渡的霸凌，多久了？”

　　猜到对方来者不善，林扬嗤笑一声，懒洋洋地站起身，与周灼面对面杠上，“关你什么事。”

　　“学校内禁止霸凌。”

　　“怎么，你要多管闲事？”林扬不客气地反问，一副你别没事找事的样子。

　　“怎么不能？”

　　话音刚落，周灼手疾眼快扭住林扬的手腕向后灵巧一扭，直接单腿压在他背上，把他死死压在台阶上动弹不得。

　　林扬显然没想到周灼的动作这么快，脸颊因为背部的压力而涨得通红，“啊！你……你谁啊！哪来的臭小子……”

　　周灼半弯着腰，一只手抓着他的头发令他扬起龇牙咧嘴的脸，“离何渡远一点，别让他再听见你嘴里恶俗的脏话。否则，下回就不止是这样。”

　　一听见何渡的名字，林扬原本恶意的视线都变得缓和了起来。

　　周灼猛地松手，林扬脱力朝地上栽去，只听他哀嚎一声，脑袋撞向台阶的声音在楼梯间里回荡。

　　见周灼要走，林扬抱着脑袋忍痛爬起来，在他后头放高了音调质问：“所以你都听到了？瞧不起我？恶心我？”

　　周灼没有回头，暗处的眼神意味不明。

　　他怎么会瞧不起林扬呢？他根本没有任何资格对被人的感情多加评判——更何况，上一个被他说恶心的人，现在已经永远离开了他。

　　“没有，我只是替何渡抱屈罢了。”

　　等周灼再回到教室，何渡已经坐在座位上了。周灼坐在他身侧的位置上，何渡只是侧头瞟了他一眼，也不意外。

　　周灼朝他龇牙一笑，“上午好啊。”

　　何渡低头看着卷子，抬手把原本并拢的两张桌子挪开了些，“别和我说话。”

　　仲夏炎热，不知是否有意，何渡衬衫衣领的第一二颗扣子都没扣上，衣领松垮垮地露出了锁骨处的大片肌肤。周灼目光向下一移，发现距锁骨的正下方一两公分的位置，还有几抹几乎快淡去的淤青。

　　周灼手掌撑着脸蛋，收回目光，“你要我把你当空气？”

　　“嗯。”

　　“我做不到。”

　　下一秒，何渡冷眼看去。

　　周灼接收到他淬了毒的目光，不怒反笑，“说到底，我帮了你这么多次，你总该欠我点什么吧？如果真的不想我接近你，就把你欠我的人情债还清，我保证离你远远的。”

　　数学题刚解到一半，何渡停了笔。想着周灼最近这段时间的帮助和照顾，哪怕心底再不愿意，也得承认周灼说得在理。

　　“好，你想我怎么还？”

　　见何渡松了口，周灼激动的睫毛微颤。他努力接近何渡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周灼兴奋地说：“我有本我爸专门给我整理的数理化附加题清单，只要你按照清单一一完成，我就放过你，和你做陌生同学。”

　　何渡一愣，“附加题清单？”

　　周灼清了清嗓子，“不多，也就一共三十一本。”

　　他在心底暗爽，三十一本难题钻研题，再加上平时的习题册和大大小小考试，足够你解到高中毕业。

　　三十一本？

　　何渡讥讽：“你让全校倒一解附加题？”

　　周灼认真道：“你什么水平我很清楚，这些对你来说，不过小意思。”

　　何渡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等他确认周灼说的不是玩笑话之后，面露难色，带着怨念，慢腾腾地吐出一个字。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