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7980公里》丞辞

41、他在

　　“喂？”

　　黑暗中亮起一小片白光，楚风不耐烦地接了电话，声音沙哑得像被烟烫过。

　　“喂，楚风，你在哪儿啊？怎么没陪着阿洲？”

　　嘟嘟嘟~黄成澄难以置信地盯着手机屏幕，挂了？他不过才说了一句话，楚风就挂了？什么情况？难道因为他们昨晚刚吵了架？可现在也不是可以耍脾气的时候啊。

　　看着远处形单影只的卫洲，黄成澄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重新给楚风打电话。

　　为了卫洲他也真是豁出去了，居然敢给这位大少爷打追魂夺命CALL。

　　“你他妈再打过来……”

　　“……”

　　“你说什么？”楚风猛然睁眼，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我说，阿洲他爸后事都料理好了，你他妈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没有陪着他！”黄成澄突然变得很激动，旁若无人地大声责问他。

　　“他现在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黄成澄差点脱口而出在他爸这儿，还好即使刹住嘴，“他老家，我把地址发给你。”

　　“不需要，我现在过去。”

　　卫洲老家在哪儿他再清楚不过，那个地方充满了他和卫洲童年的记忆，后来为了找他他也回来了无数次。

　　楚风快速地洗了个澡刮了胡子，出发前往那个梦最开始的地方。

　　这个消息让他感到意乱心慌，他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失控般穿梭在车流中。

　　小时候他亲眼目睹过卫洲他爸是怎样对他下狠手，长大后在寻找他的过程中也听说了不少他爸对他的暴行，楚风很肯定卫洲对他爸不会有什么好的情感，但毕竟他是他在这世上剩下的唯一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

　　卫洲是以怎样的心情送走他爸的，现在又是怎样一样状态？难过？孤独？解脱？楚风猜不准。

　　偏偏在这种时候跟他吵架，楚风懊恼地一掌拍在方向盘上。

　　夜深人静，带着沆瀣潮气的风钻进衣领，楚风瑟缩着紧了紧外套，安静地坐在石阶上。

　　咯吱~身后锈迹斑斑的铁门响起刺耳的声音，突兀地打破孤寂的夜，楚风惊起一身寒毛，倏地一下子站起来往前一大步，快速回转过身。

　　卫洲显然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儿，也怔在原地。

　　昏黄的灯光下，楚风在他疲惫的眼里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倒影。

　　该抱抱他吧？卫洲会希望他这么做吗？楚风抬起右脚向前。

　　回过神后，卫洲上前一把抱住他，将头深深埋进他的颈窝，还是这个熟悉的香味，让他安心的属于楚风的味道。

　　几天了？从楚风出门到回来，他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见过他了，不对，见过一面，在厕所，还莫名其妙挨了他一巴掌，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冤。

　　呼，好累，终于可以休息下了。

　　“今天有好好吃饭吗？”卫洲问。

　　咕噜噜~楚风的肚子替他作出回答。

　　卫洲噗呲一笑，“走吧，吃完宵夜再回去。”

　　楚风有些尴尬，这肚子叫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卫洲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反过来安慰他，“我没事，别担心，就是也有点饿了。”

　　警察联系上卫洲时说他爸是喝醉酒失足掉河里淹死的，虽然他死得很突然，却也在意料之中。

　　在卫洲的记忆里，他爸整日酗酒，喝多了就开始打他和他妈，初中时他开始长个，他爸打他的次数渐渐减少，只把拳头挥向他妈，但卫洲不是那种只会躲起来的怂货，每次他都站到老妈面前保护她，跟他爸大打出手，可惜初中的孩子力气始终不敌成年人，每次他都被揍得鼻青脸肿，再后来，他开始兼职赚钱，服务员，工地临时工……什么脏活累活都干，扛在肩上的沙袋数量日复一日增加，瘦弱的他渐渐长成一身肌肉。

　　不知从哪天起，那个原本像巨人一样的男人突然矮了他一个头，在一次打了胜仗后，他爸便不在他面前打老妈了，每次都趁着他不在家才动手。

　　卫洲和老妈离开那天，老妈差点又被那个混蛋打死，兼职回家看到倒在地上浑身是伤的老妈时，卫洲疯了一样冲进那个男人睡觉的房间将他从床上拽起来一顿拳打脚踢，直接把他打进了医院，门口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原本也可怜他们母子，可看到那个男人被担架抬走时他们话锋一转，小声说着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种。

　　后来也是他用拳头逼着那个男人同意和老妈离婚。

　　他对这个男人没有什么感情，如果有，那也只有恨，所以他的死并没有对卫洲造成多大的影响。

　　说来也是讽刺，他那个爸生前从没对他好过，没想到死了倒是帮了他忙，要不是他的死，楚风或许不会这么快来见他。

　　回到家时天已经蒙蒙亮，楚风在卧室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身后的卫洲。

　　“怎么了？”卫洲问。

　　“今晚你睡客厅。”楚风说。

　　这么突然？是想起来在跟他闹情绪了？

　　不过客厅算什么，书房门口他都睡过了，再说，他也没打算真听他的去睡客厅。

　　“那可以给我张被子吗，我怕半夜睡迷糊觉得冷会闯进来。”

　　嗯？闯进来吗，楚风舔了舔唇角，莫名有些小激动。

　　打住，激动个屁！

　　“冻死你最好。”

　　楚风走进房间，卫洲也跟了进去。

　　“不给我上床睡，总得让我洗个澡吧。”

　　楚风看了他一眼，拿起床边的书坐到一旁翻阅起来。

　　有一点卫洲其实挺觉得奇怪的，楚风出现在那儿就代表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他自始至终都没对他说过一句安慰的话，难道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不过这样也好，毕竟他也不需要安慰。

　　浴缸放满水后卫洲走到楚风面前抽走他手上的书，把他抱了起来。

　　“你干嘛？”

　　“洗澡。”

　　“所以？”

　　“一起洗。”

　　楚风挣扎着，“我不跟你一起洗。”

　　卫洲看着他，“真的？你不害怕？”

　　楚风愕视他，这狗东西竟然在这种时候吓唬他。

　　行，你牛逼，你赢了。

　　晨光熹微，卫洲贴着楚风的后背抱着他，感受他温暖的体温。

　　“困吗？”卫洲问。

　　“还好。”

　　“聊聊？”

　　“聊什么？”

　　“告诉我你生气的原因，我这人比较迟钝，有些事你要是不说，我可能永远都猜不出。”

　　沉默了一会后楚风说：“卫洲，我是很喜欢你，但我这人眼里容不得一点杂色。”

　　“嗯，具体点。”

　　“你明明答应了要去接我，可你却陪别人去医院，你让我等你，我等了，但你没来。”

　　“李远廷的事比较突然……”

　　楚风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听这些借口，事实就是在你心里我不是最重要的，你不会无条件把我放在首位，在你权衡后我可能会被丢下，你也确实把我丢下了。”

　　卫洲反思了下自己，“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还有，”楚风转过身跟他面对面，“你什么要抱他？”

　　“啊？我没抱他啊，是他……”

　　“他抱你也不行，你为什么不推开他？”

　　“我要推开的。”

　　“那为什么不推开？”

　　“没不，”卫洲觉得自己实在太怨了，“是没来得及，我正要推开他的时候你就进来了，还搞出那么大动静，我是被你吓到了。”

　　楚风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真的，我没事抱一男的干嘛，又不是……”不，他现在是，卫洲突然有点尴尬，“我都有你了，哪还看得上别人，谁能跟你比啊，你还不由分说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

　　“你活该，谁让你要充烂好人。”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卫洲抱紧他，“小风，谢谢你。”

　　如果没有楚风，他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啊。”楚风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日晒三杆卫洲终于醒了，他摸了摸身侧，身边的位置已经没有一丝温度，他一下子惊醒过来，冲到楼下。

　　楚风拉着行李箱正准备出门。

　　卫洲形色仓皇地快走到他旁边，“你，要出门？”

　　“嗯。”

　　虽然昨晚他们已经把话说开了，但卫洲心里始终觉得不安，他很想问他要去哪儿，去几天，但楚风淡漠的神情让他说不出口。

　　“过几天就回来。”楚风说。

　　“几天？”

　　最终他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不确定。”

　　“哦，现在是要去机场？”

　　“嗯。”

　　“你等会，我送你去。”

　　楚风看了他一会，“嗯。”

　　将楚风送到机场，卫洲在咖啡店帮他买了杯咖啡和一个三明治，非盯着他把三明治吃完才肯让他走。

　　回到楚风家，卫洲走到二楼书房，这个房间几天前一直将他隔绝在外，现在看着他都觉得心里发堵。

　　房门一打开，卫洲大吃一惊，直接傻眼。

　　这场面要说是闹贼都是轻的，地上一片狼藉，玻璃碎片、书、摆件，甚至连笔记本电脑都没能幸免地被砸在地上，简直惨不忍睹。

　　心里一阵发紧，卫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以为楚风把自己关在书房只是为了躲他，却没想在他看不到的时候他会发这么大的火，他的心里该有多难受才会这样，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到底都对他做了什么，让这么骄傲又温暖的一个人躲起来暗自舔伤，甚至他的伤痛还是他造成的，卫洲觉得自己简直该死。

　　-到了说一声，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给楚风发完信息后卫洲默默收拾着一片残疾，将书房打扫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