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狂想曲》长歌须叹

11、孤儿院纪事（五）

　　突地风声大作，柔弄开窗精致窗帘，明辉月光点点映照桌上那一盏，斜影弄拂，尤带涟漪水色。枝枝惊醒起来，抚好乱麻样地衣裳轻手轻脚拨开梁妈怀抱。夜间凉薄，客厅窗户应是关合好，现下大开。枝枝目光全全吸引进桌上娇艳玫瑰，叶片浓绿仿佛舞动呼唤她。

　　她走上前去，探出指尖，鼻尖嗅得馥郁玫瑰香浓，叶片神奇知她神奇，尖端上下似因风而来，似因心而动，柔韧连连，抚过枝枝试探性地喜爱。天光分明，朝霞已出，淡吃明黄交界线，透过阳暖，枝枝睡倒在旁。

　　一株玫瑰娇艳异常，承天地雨露，明来千里胭脂。林宸徐徐下楼来，桌上玫瑰悄然抬起了头。行至桌前，柔声叫醒枝枝。枝枝揉着迷蒙双眼，唤几声林哥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晚上睡不着就出来了，”枝枝喃喃道，尤带着晨起迷茫，“我觉着这花儿好像哥哥”

　　“哥哥，是当初救你出来的哥哥吗？”

　　林宸细细问道，枝枝凝望他眼眸，轻轻点头承认。自那日确认枝丫去世，枝枝便少提起哥哥，心上想念生芽，隐忍作痛，可她明白枝丫回不到她身边。每一个实验品去世后只能由专业人员进行处理。

　　枝枝贴近侧歪玫瑰，以额相抵。林宸见状轻轻拍抚过弱小脊背，“枝枝，你知道药是什么吗？”

　　枝枝顿时松了玫瑰触碰，瞪圆杏眸楞楞看林宸，嗫喏唇上支支吾吾难言。约过上三息之时，枝枝暗淡神色低首回道：“每瓶药就是一个去世了的孩子”

　　“什么？”

　　林宸以为他未听清枝枝话中意，复声于枝枝。枝枝低声重述一遍，捻紧叶片一角。如若说每瓶药来源自曾鲜活明媚生命，服药人无异于生吃破开活人，夺取所有生命力。枝枝记事起活在孤儿院一角，因身躯弱小，并不得段卿资等人重视。

　　幼小孩子懂什么实验品有利益，他们只明白被实验者门夸赞几番，即是孩童里最受喜爱那个。他们不明白什么是生来平等，而实验者口中的阶级制度深入人心。最适合做实验，哪怕满身悲苦，亦是甘之如饴。

　　受欢迎每日就会得一块纯白糖块，含在口中不许吞咽，许在每日餐食获得一两口破例加餐。不受欢迎那群孩子吃着清汤寡水，怯生生望欢声笑语那群人，无奈吞咽口水。

　　枝枝始时同属于心生羡慕之群，拥有良好住宿条件，时常有实验者们给予玩偶抱枕拥之度过漫长黑夜。孤儿院的夜很黑很黑，一眼望不到尽头，枝枝觉着害怕极了，不愿安睡，所幸无人在乎她身躯矮小，年龄幼稚。

　　翻出关押状地寝室，偷偷避过夜间查房众人去。夜间段卿资要求所有孩子进入寝室非要紧事不得外出，枝枝乱逛夜间昏暗孤儿院长廊唯有一盏门后盈盈亮灯。她默不作声上前去但见一男孩立于格斗场中心，许是时间累计额发早已湿透。

　　那是她见枝丫的第一面，格斗场上方簇拥两两三三白大褂工作人员，遥望下方七八幼童犹如野兽般的撕咬。脱颖而出即是枝丫，抬手转腿踹击最后一人腹部，命他捂着腹部吃痛倒地。工作人员之处爆发出如雷掌声，紧接着啪一声暗下灯光，他们欢声笑语般地离去。

　　孤留观看者留在原地，先前失败者拖下台去，为作休息。月光微淡辉芒凝在枝丫弱小身前，左肩一刀劈开了的伤痕，滴滴落泪。枝丫似不觉痛走到看台边上，坐靠下来，将头埋进双腿。

　　枝枝轻手轻脚走进格斗场正中央，扑鼻血腥与汗臭，令人作呕。她目光所及是看台边上的男孩，她缓缓走过去，蹲下身从兜中翻翻找找，弄出一张皱皱巴巴白纸。枝丫抬起头来见女孩绽放出耀眼笑意，向他递来纸巾。

　　“这个，”枝枝道，“你都受伤了，虽然我们不怕这种伤，但是沾在身上很难受的”

　　枝丫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枝枝”

　　枝丫面色失常，紧紧盯在枝枝面庞，许久不肯离去。枝枝被瞧着浑身不自在，连连后退几步去。枝丫兀自从身上翻出一块奶糖，剥开糖纸，示意枝枝接过。枝枝道谢着，接到手上并不急忙吞食，用力掰成两块。一块她含在口中，一块放在枝丫手心。她弯眉一笑。

　　孤儿院里诸多人开始忙碌起选取新样本的活动，枝枝听得为她取血的实验者如此说，这次活动意味着以后段卿资在总部地位如何。三四管鲜血并排与其余拜访在盘上，独她的偏生生鲜艳一些。按理说，经过实验身上鲜血不知替换过多少，再不会明艳。

　　实验者并非不清此番对比，送检多日，已然发现枝枝身体内的秘密。枝枝并不明白实验者们突如其来的谄媚意味着剥夺，她按要求般每日取血以供检查，面临诸多暧昧眼神，如同一块鱼肉被审视挑拣。

　　那日午间，组织午餐用食。枝枝因身材矮小排在最后，身后突兀站着三四人，衣裳布料看来分外昂贵。她们叽叽喳喳叫谈着，簇拥着这其中长相明艳女孩子，言语上设计着关于这场活动已经最终定下。

　　“孙钰，”其中一个女孩唤道，“明明这次本该是你的，怎么就突然换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孩，你是全孤儿院女孩子里最好看”

　　旁的附和着此等话语，喧嚣不止。孙钰一双明眸紧盯前方打饭弱小瘦削，胸前鼓动不止去罢。她如今十岁有余，度了诸多岁月，经受过她的实验者们总言说她最适合那个位子，或而言之，非她莫属。高级实验品俱知，这样一个事实，选取新样本，这个样本将会获得一次外出机会，一次随意获得想要之物的机会。

　　先前说话女孩子餐盘底下贴一把小刀，抬步越过位置，倾倒餐盘，小刀掉进孙钰餐盘空置处。孙钰意外回视她一眼，挤眉弄眼，示意她目标就在前方。孙钰一丢餐盘在身侧，挽手握住小刀，尖锐对峙身前。

　　枝枝经历打饭窗口，指示阿姨为她盛上几种菜。忽然似风何人掌间放于她左肩处，往下侧压。打了个枝枝一个措手不及，压倒匍匐在地。各菜腻在往前整洁地板，污油灰尘混杂一处，枝枝胸前衣裳沾上不少。

　　枝枝抬眸，竟见孙钰把玩着一处锋利，朝她袭来。周围人冷眼旁观，这是来自于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挑战，旁观者无权干涉。枝枝强撑起手臂，起身来躲避孙钰。孙钰步步紧逼，枝枝步步后退至餐桌旁。

　　手腕一转，挽了剑花。枝枝眼花缭乱，一时不注意，脖颈衣领扯着禁锢呼吸，力气侵压过限度，勒出青紫。抚开周边碍事餐盘，枝枝脱力躺倒餐桌，双腿无力垂下。

　　孙钰攀附上去，膝盖顶入期间。刀尖直直朝下，“毁了你这张脸，那个位子就会是我的”

　　孙钰如此说道，执刀转了锋芒，似要划过枝枝脸颊处。枝枝不明这孙钰话中之意，她从不知什么位子，何来抢夺一次。自知躲不开这等欺凌，耳边突然一人声：“抬腿，屈膝，攻击腰部”

　　枝枝闻言，合眸抬起右腿，退避三舍，屈起膝盖，脱出几分禁锢，用了力气，击打向孙钰左腰间。果真孙钰突遭一击，承受不住脱手小刀。枝枝侧看，枝丫遥遥立那阳光明媚，目光紧锁她这方，看不起神情如何。

　　孙钰隐隐呼痛，避不开腰间。枝枝怎会知她腰上有伤，正巧踢至伤处。枝丫喊了一声去拿刀，枝枝囫囵应下，拿了一旁小刀，合在掌间。孙钰怒瞪一眼指挥者，转而以手作拳，拳风且有。再一声闪避，枝枝偏右躲过，这一次猛烈。

　　孙钰每一次选择，枝丫一语道破。以为孙钰处在上风，实则枝枝暗自施压，已使场上局势偏颇她这一方。孙钰怒骂一句无耻，一经失神，枝枝把握她脆弱不堪，压倒在地。再度将面临境况转成如今恃弱凌强。

　　“她想划你，你就划她”

　　枝丫话语似淬毒冰棱，枝枝听不得，举着刀迟迟下不去手。孙钰红了眼眶，见枝枝居高临下，做着毁容准备。不曾想，一声叮铃敲响孙钰迷惘，枝枝从她身上缓缓起身，并说她才不要。“你赢了”

　　孙钰强撑坐起身子，掩不住身姿颤颤拂柳身侧竟无一人搀扶。枝枝伸手来，她将将一掌拍下，面颊流连而过清泪。枝枝向那方看去枝丫敛容匆匆离去，仅留来时薄凉一处。食堂闹事，此事自会传到段卿资口中，只是段卿资并未下令处置她们中任何一人。

　　枝枝并不清楚那所谓选取新样本，满脑雾水承受起来自实验者们厚爱与疼惜，拢发作秀温润如玉。堪比以往实验更痛，他们不单单取血为作化验，□□之中恨不得研究个遍。为她换作新铺衣裳，轻柔顺发间，送上诸多甜蜜。

　　枝枝尚是喜欢每逢半夜，偷偷溜进枝丫所在格斗场中。从前她不知，现在她从实验者们口中知道，枝丫是作为下任继承者培养的，他要有雄心壮志，要有万人可敌之势。一次失败临着死生交接，步步深渊。

　　枝丫孤身立于格斗场之中，上方实验者或许施舍般给予掌声，或许聊胜于无耐受。唯有枝丫一人每轮看淡抛却生死，哪怕挑战者用上刀枪剑戟，仿佛无所在意。枝枝躲一方，看得揪心。红润喷溅，伤痕满步，这无异于施加在幼稚孩童身上最大强制。

　　枝丫纵然百胜不尽，总顾不得负伤，脱力歇在场边，一双冷目流连过医护人员抬走败在他手上，一人又一人。枝枝递他一张纸巾以示擦拭过汗珠血炼。“你现在进计划了对吧？”

　　枝丫问她，她并不清楚的问题。她如何能答上枝丫，只愣愣否认着认她不知。枝丫不发一言，牵起她双手，拉扯入那之中。曾观赏过电视上柔媚舞蹈与妖娆身姿，全全化作枝丫一掌操控。

　　枝丫带领枝枝享受进阶姿势，凝结作她心中武力。可想而知，枝枝学艺不精，且敌不过枝丫，每遭受过凌冽跳劈，滑稍末点，枝枝跌至在地，由枝丫来亲手搀扶起身，再进行每轮指导，踢出不标准姿势，错过正确摆动。

　　日升月落，不过如水流失，枝枝长进不少且在枝丫手上度过十招左右。孤儿院的日子向来过得快些，转眼间过了一季，实验者破例断了她今日份额，将她带上顶楼。总能记起其余孤儿投来艳羡眼神。

　　顶楼所属不过孤儿院院长，那个过分阴晴不定，皮肤白得不似真人。枝枝仅一次见过他是在开院仪式，致辞宣言。过分白的指尖，执一本古籍，从后往前翻阅过，津津有味阅读上面文字。不识得那书名，只认得一字德。

　　一男一女实验者低首凝神，各自站在段卿资身后。段卿资那一抬眼，虽唇上含了一抹温柔笑意，枝枝仍觉那种是蛇类盯住猎物，浑身冰冷，如坠冰渊。段卿资淡淡起身，从书桌后出来，来至她面前，钳制她下巴，四下观赏。

　　“这张脸足够秀丽端庄，”段卿资赞赏道又话锋一转，“只是身高矮小，远远达不到母体要求，你们这群经手的一定要注意，不行再更改骨骼”

　　段卿资又以手心贴枝枝脸颊，那其中竟蕴含温暖。枝枝忍不住贴近些，听得：“小丫头你最想要什么呢？”

　　“段叔叔，我什么都不想要”

　　枝枝回话，速速低头去。段卿资冷了面上笑意，“铁面金那家伙两次败在无欲无求，没想到我也要吗？”

　　金木林两次实验失败，源自对实验品无欲无求的无所控制上，传至总部，好一阵子作他人笑柄。可惜他手上尚有两位死心塌地追随级别甚高。“我限你们两天内找出这丫头的欲望在哪里，否则你们就和实验品一样”

　　身后一男一女惊得跪倒在地，连连称是绝不失约。枝枝心跳惊得不止缓缓，领出段卿资视线内，缓和暂不多说，面色苍白许多，脊背倚靠墙边，圆了眸子。谁知所谓无欲无求，也得了段卿资斥责。

　　她那时只知晓挑战失败实验品将送至禁闭室内，与那些实验失败品一同关押几日。忍受嘶哑怒吼，畸形身躯，生死困绝。却未料想到再相逢生死相隔，她亲眼见证她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