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亲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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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分钟的车程漫长如沙漏中的流沙，车门刚开一点程榴就焦急下车朝小区方向疾驰奔走，他跑得很快，耳旁的风尖锐着鸣响，没过一会儿脸颊漫上热度，肺里的氧气似乎也供应不及，眼前的柏油马路一阵阵扭曲发黑，即使这样他仍咬牙竭力跑着，脚下步伐不要命的越来越快。
说来也巧，保安亭此刻了无人烟，程榴顾不上规定和不远处的监控，撑住通道两边的铁台架身体往上一跃，动作干净又果断跨过了栏杆，接着一刻不停往程家赶，忽然大腿处传来一阵震动，他愣了一秒急刹车止住前倾的身体慌忙拿出手机，看见上面属于自己的号码时忽然整个人凝滞，手僵了几瞬才点下接通。
秒钟开始走动，即使刚跑完步他也下意识放轻呼吸，嘴唇紧抿胸口小幅度起伏，他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几声蝉鸣和鸣笛声，随后是类似抽噎的动静，最后才是自己的声线开口。
“原来你没有不要我，哥。”
一开始困惑的情绪在最后一个字出现后猛的空白，接着心脏像被人攥住向下坠，程榴攥紧手机边缘，内心最后一点希望被泯灭。
还是知道了。
他苦笑一下，压抑住心底的悲凉，淡声开口安抚杨桖。
“嗯，你待在门口不要走，我很快就到。”
杨桖意外的平稳，没有激动愤怒，和这具身体的主人一样淡淡应声。
“等见面，我们聊聊吧。”他语气温和道。
程榴脚步忽然停住，有一瞬间他不想走过去了，不见面是不是就不用面对分别。他垂下眼看着鞋尖因奔波沾染的淤泥，沉默几秒回答。
“嗯，聊聊。”
午后的阳光很好，杨桖看着女人从围裙大兜里掏出那些眼熟的信件时说不震惊是假的，但看着她泪流满面又不忍严肃，只能蹲在她面前放缓语调轻声问：“阿姨，这些东西怎么在你这？”
女人摆摆手抽噎了好几下，像是喘不过气般结结巴巴开口，带着哭腔：“对不起，小榴，阿、阿姨没帮你保护好。那个盒子，它，程先生当时因为你从公寓跑出去自己打工找房子，气不过就…”
说到一半她又低下头眼泪像断了线不停的掉下来，敦厚的身影此刻忽然那么脆弱。杨桖一时间有些震愣，显然没想到这个家里看起来最在乎程榴的，是这位保姆。他握紧拳又松开，半晌抬手抚了抚女人弓着的背脊，抽泣声弱了些，她吸了吸鼻子继续开口。
“其实，当年你出国还发生了些事，程先生在你走之后用你的落款给孤儿院写了封信，很…伤人，然后，你那位朋友后来回了信，说再也不要见面了。”
她手腕不稳的将一沓信捧起递来，杨桖先一步扶住她，将信封拿走放在地上，眼里担心地看着面前的人：“阿姨你的手怎么了，要去医院吗？”
话一出阿姨原本止住的泪又开始奔涌，她摇摇头微笑着说：“没事，这些信你收好，还有这份原件。”
“以后自己生活要照顾好自己，记得按时吃饭，生病一定去医院不要自己硬抗，还有机会的话和朋友和好吧，一路走来辛苦了。”
杨桖看着递过来的、或许象征解脱的文件，抬手却没有接过，而是再度拥抱了一下这位陌生的妇人，以程榴的身份。
思绪回神，杨桖靠在院墙外眼尖瞥到不远处的人影，他愣了一下毫不犹豫抓起东西大步流星跑向他。
程榴站在原地看着人离自己越来越近，预测着几秒后他会停下靠近的脚步。
一秒，两秒，预想中放慢的步伐并未出现，而是愈演愈烈，他瞳孔颤了下及时张开手接住扑向他的人，震愣中就听到一道喜悦又哽咽的声音。
“哥，我好想你呀。”杨桖酝酿半天的情绪还是没忍住，泪水扑滴扑滴砸在程榴颈窝里，他紧紧环住他，严丝合缝。
程榴感受到颈侧的湿热却无法触摸他的脸，只能抬手动作温柔又小心的一下下拂过他背脊，安慰像小动物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人类。
“我也很想你，”他温声道。
杨桖吸了吸鼻子，许是因为神经高度紧绷了一上午，他现在克制不住唠叨，前言不搭后语。
“我把你留在那里的东西都带出来了，那个盒子被砸了一小下。”
“嗯。”
“我看到你去年写的取消收养关系的协议了。”
“嗯。”
“他还…拿了份新的，说回来工作或者签掉选一个。”杨桖说到这个声音小了些显得底气不足，毕竟完全没和人说就擅自作主。
“你选了什么。”程榴答得坦然，手上抚摸安慰动作不停，仿佛这个决定和自己毫无关系。
“我签了，所以才带着你的东西出来的啊。”杨桖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尖，不等他说话又接着自言自语。
“我还遇到了你的阿姨，她和我说了很多很多，原来那封要和我绝交的信不是你写的，原来你在国外的学费、房租都是自己打工赚的。”
“你怎么这么傻啊。”他哭的有点累了，重心压在程榴身上，整个人有些昏昏欲睡，等了半天又只等来一个字。
“嗯。”
他沉默一会儿抬手捶了一下他的背，声音幽怨。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说话，来来回回就这一个字。”
这下轮到程榴沉默，直到杨桖快睡着才开口，语气中愧疚难掩。
“对不起。”
如果当时走之前给你写一封，你是不是就不会被伤害。
如果我把盒子带走，它是不是就免于一灾。
如果…
“骂你傻你还来真的啊，你为什么和我道歉？你做错了什么。”杨桖赌气般撒开手面对面盯着他说，程榴有一瞬间的无措，最后垂眼声音低低道：“不想你哭，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不会知道这些事。”
杨桖听完怒极反笑，他伸手点点程榴额头恨铁不成钢反问：“那我是不是因为心疼你才难受的。”
程榴不明所以，轻轻握住他动来动去的手指犹豫着颔首。
“那你现在因为我心疼你才难受这件事愧疚是什么意思呢？想我更心疼一点，更难受一点？”
“我没有。我……”程榴立刻皱眉反驳，只不过话没说完嘴唇就被两根手指一上一下捏住。
“没有就给我开心点！这些都是我自愿做的，我主动签的协议，我主动去拿的东西，我主动和阿姨聊天的，你要学会放宽心，没事的，我不会因为这些事难过，我只是。”刚刚脱口而出的话再来一遍忽然变得烫嘴，杨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决定不勉强自己转移话题。
“对了，昨晚的那个事。”
转的也不是什么好话，他硬着头皮眼神闪躲说下去。
“我后来问了一些人，也想了很多，好像我的很多行为都是喜欢的表现。总之得出，我应该也喜欢你，所以，”他脸慢慢红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人，脑海里想说的话半天脱不了口，“所以，我们要不……”
“你不喜欢我的，杨桖。”程榴忽然出声，声音温柔也透出一股悲伤。
杨桖一愣下意识询问：“你凭什么说我不喜欢你。”
程榴微微一笑，有点苦涩，他垂下眼嗓音干哑：“喜欢一个人会想亲他的，你想过亲我吗？”
话语太露骨也太过冲击，杨桖呆呆看着面前人的发旋，半晌迷茫开口：“不是，那你。”
“嗯，我想过。”
轰，像是意大利炮在脑子炸开，连带着理智这种虚无的东西和硝烟一起飘散。
杨桖说不出话，只安静听着（也没怎么听进去）程榴不断说着什么。
“你的很多行为是指向喜欢，但喜欢也有很多种，朋友的喜欢，恋人的喜欢，家人的喜欢，你对我的喜欢只是出于你把我当做你的朋友，所以你对你的朋友们都是这样的，仗义、利他、信任，只不过我作为第一个对你表露爱朋友让你措手不及，判断错误了自己。”
“恋人比朋友要特殊，恋人间的情感是唯一的，对双方表露的爱意也是唯一的，所以我们还是……”剩下的话戛然而止，程榴茫然看着眼前的人脸忽然放大，随后柔软的触感擦过脸颊泛起涟漪，又很快消失，剩下的热感灼烧神经。
杨桖，亲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眼前天旋地转，他闭起眼面前一片漆黑，想要睁开却动弹不得，片刻后千斤重的眼皮又忽然恢复，他掀起睫毛轻颤着，还没从被亲的处境醒来，又发现面前原本自己的脸变成了另一张红的像煮熟的虾一样的、稚嫩细腻的面容。
杨桖很明显也发现了身体调换回来，他故作冷静地咳一声清嗓，说出的话却比蚊子轻：“我承认现在可能不是恋人的那种喜欢你，但是关于亲、亲这方面，以前是没有想过，但、但是我刚设想了一下，也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还、挺适应的。所以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你的。”
他深吸口气，抬起一双亮的惊人的眼直勾勾看着程榴，声音万分确定。
“程榴，我们试试吧。”
周遭一切像被开了降噪，一片寂静中只有心跳锣鼓喧天，杨桖薄而红润的唇一张一合，意气风发的声线传入大脑却无法处理，像无数预设程序外最意外的bug，程榴开口声音颤抖的他自己都从没听过。
“你确定吗。”
杨桖脸上一闪而过不知所措的神情，随后一下子扑上来指尖游走在自己脸上小心翼翼地摩挲，程榴这才感觉到自己脸上淡淡的水痕，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坚定的声音再次敲进心脏，跳动着传遍身体里每一个细胞个体。
“确定，我们试试在一起吧，哥。”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亲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