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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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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春雨,让京城的空气都润了。
湖畔的柳树抽出了嫩叶,此刻皆披挂着点点水珠,显得翠嫩欲滴。
巷子里,小乞丐抬头见雨歇了,忙从破屋檐下探出身子来。他打量四周,就见那桥头人来人往,便赶紧从旁边拿起自己的破碗,仔细揣在怀里,快跑两步到桥头,寻了处人多的地界儿,放下家伙事儿就准备行乞。
也不知道这京城最近怎么了,是有什么文人诗会,还是碰上哪家的达官贵人出游?总之甭管雨多大,街上随时都能见着人,放在之前可见不着这么热闹。
想到这,小乞丐心中一喜,要知道人一多了,讨到钱的机会也就多了。就看桥头这好地方,今天起码不得讨到十来个铜板。他越想心里越美,从怀里掏出块黑漆漆的破布,宝贝似的平整铺在地上。
“哎呦!”
小乞丐正闷头忙活呢,就听到头顶有人惊叫一声。
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小堂倌此刻正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上,捂着脑门子直哼哼。那小堂倌旁边还站着个身穿黑衫的公子哥儿,身形高大,模样板正,眼瞅着不是个好脾气的。
小乞丐心想,这可有的瞧了。敢情是这小堂倌光顾着赶趟儿,脚下不长眼,结果一脑袋跟人家公子哥儿撞了个满怀。
看这一地鸡飞狗跳的,估计小堂倌也摔得够呛。只见食盒盖子飞了老远,菜差点洒了一地,人在地下坐半天也不起来。
他再一瞧那公子哥,倒是气定神闲,跟没事人似的。
小乞丐见公子哥没注意到自己,又偷偷地细打量,便见那公子面如冠玉,双目深邃,恰似青松般身姿挺拔,再加上一身清逸打扮,更是风姿卓绝,该是哪家府上的小少爷。
他心里不禁嘀咕:看模样儿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叫那不长眼的撞上了,真是活该!
他正等看热闹,结果半天过去,耳边却迟迟没传来喝骂声。
他好奇的很,斜了眼珠偷偷一瞥,就见那公子哥儿非但没发火,反倒是弯腰捡起了那飞出去的食盒盖,又亲自把摔倒的小堂倌扶了起来,看着小堂倌不迷糊了,还把食盒盖子递回给他。
大好人那。
那小堂倌见这公子没追究的意思,哪管自己撞得七荤八素,连忙从他手里接过盖子,“啪”地一下盖紧,结结巴巴地道了歉后,立马拔腿就跑。生怕再耽搁片刻,这公子就改了主意,自己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经过刚才一撞,小堂倌脑袋此刻还晕乎着,脚下似乎也不太听使唤。食盒的盖子压根没盖紧,他踉跄间绊了一脚,盖子竟又飞了出去。
他又尴尬地跑过去,把盖子拾起来紧紧扣上,歪歪扭扭地消失在街角,模样狼狈得很。
小乞丐看着,心里暗笑不已。
正当那小乞丐胡思乱想时,忽然瞥见地上有东西在闪着光。
他心下好奇,凑近一看,发现竟是一块断了半截的玉佩。
那玉佩上的花纹盘绕精细,且通体材料晶莹剔透,怎么看怎么值钱,八成是块仙家的护身符。
小乞丐心里一阵激动,这么贵重的物件,该是那公子随身戴的。刚才被小堂倌撞得那么狠,这玉佩掉地上摔成几截也不奇怪。
他心想着——这可是个讨赏钱的好机会。
于是便立马捡起最大的那块,叫住那公子,寻思讨个铜板晚上开开荤。
“公子!您的玉佩......”
那公子闻声回头,目光落在小乞丐手中的碎玉上,神情微微一怔。
谁料他只是愣了片刻,随后便从腰间摘下另一半完好的玉佩,温声道:“多谢提醒。这另一半也送你吧。”
小乞丐傻了,半天后才颤巍巍地接过玉佩,心里又惊又喜。
什么意思?自己只是提醒他东西掉了,他就直接把这么个值钱玩意儿送给自己了?
刚还夸这小公子哥是个谦谦君子,呵......想不到竟然也是个败家子!
虽说护身符少了一半可能就不灵了吧,但好说歹说也是块玉啊,拿去换几个钱也够吃好几顿了!
也不知道是谁家府上的阔少爷,可真是个败家玩意儿!
心里暗骂归暗骂,小乞丐面上却一脸笑。他连连道谢,恨不得当即给那公子磕两个响头。
可那公子却没多说,言罢便款步离去。
小乞丐此刻只顾得宝贝自己手里这玉佩,哪里还管那公子的去向。他小心翼翼地用袖子反复擦拭玉佩,生怕又卒瓦了。
擦干净这一块大的,他忙不迭地蹲下身来,把地上碎成几瓣的玉渣子一一拾起,裹在破布里包得严严实实,连块芝麻大的玉屑都没放过。
他瞅了瞅四周,见无人注意到自己,便把破布死死揣在怀里,心满意足地溜上街,嘴里还不住嘟囔: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等当了这玉,爷爷我也过几天有钱人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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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一段曲折的鹅卵石小路,林间的静寂偶尔被清脆的鸟鸣和几声轻笑打破。
只见方才那公子缓缓步入一座高墙围成的幽静庭院。
庭院之中,春光旖旎。花木扶疏,生机盎然。
又绕过几条幽径,花草葳蕤中便显现出一座精致的四角木亭。亭子四周缠绕着藤萝,翠绿如屏,将这片天地隔绝于世外。
这茶楼虽藏于繁华之地,却以清幽雅致吸引不少文人雅士,自然也是价格不菲。
亭下,两位身着长衫的男子正对坐于一张宽敞的茶案前,谈笑风生。听见来人的脚步声,两人便起身相迎。
“宋兄今日可是迟到了啊。”一身浅灰长衫的男子上前,含笑说道,“不过幸得此茶正逢第二泡,色香味俱佳,再晚些,恐怕就要失了茶香了。”
刚才桥上那黑衣公子正是宋澄碧。
提及宋澄碧,只道宋家背景显赫,祖祖辈辈皆为朝廷栋梁,追溯至其太祖父辈,更是京城中权倾一时的重臣,几次治水治灾深得民心,百姓几欲为其立祠以表敬仰;其祖父亦是户部高官,深受百姓爱戴,每逢出行,必被夹道相迎;及至其父,虽官职稍逊,却也是朝廷中人,只是仅在京城做个芝麻小官,说是管给人盖章的。
可到了宋澄碧这代,却是想做官也没门路——他爹生他生的实在太晚,岁数合适的大哥又不是读书的料,宋家的关系势力早断了代了。
几年里,宋老爷子的礼一筐筐送出去,却一年到头也没个回信儿。
原因无他,自打灵丹妙药的价格被打下来,百姓们的寿命是越来越长。可这官职差不多是终身制,人家老一辈的都稳坐钓鱼台,新人哪有机会登堂入室?
更何况,宋老爷子自己也是没两年就要退了。要说这做官,你在位的时候人家敬你,等你退了,谁还管你曾经是哪号人物?
要说宋澄碧也算是个郁郁不得志的。
他自幼才华横溢,十几岁时远赴他乡求学,一读就是十来年,本以为学成归来可以大展拳脚,怎奈何“笔底明珠无处卖”。
人是回来了,差事嘛,一个合适的没有。
做官吧,没门路;当个教书先生吧,他又教不好。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也没想到竟然有人连最基础的都不理解,这剩下的也不知道怎么教了。
宋老爷子一看:得了,在家闲着吧。
宋澄碧却是个闲不下来的,虽说不出门见官场,却天天照旧读书写字,不曾懈怠。
日子一晃,便是三年,他都二十一了。
任是谁被这么磨着,都该明白:这世间最不值钱的,便是那没头没尾的努力;而最值钱的,却是那努力的机会。
这三年来,自己几番折腾却未得志,心中再是怅然,也只得告诉自己一切看开。与其天天在家作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酸诗,还不如出去溜达溜达,和旧同窗喝喝茶说说闲话,省的再把心思全压在那些得不得的事儿上,晚上燥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切净等老天爷安排便是。
扯回来。
宋澄碧见到二人,便含笑躬身,拱手行礼道:“今日路上比往常挤了点,因而耽搁了些时辰,还望朱兄、李兄海涵。”
“害!说是近日太一观要举行收徒大会,咱这京城里外那是人挤人,我今个走在街上都得收着肩呢。”李兄接过话茬,一边给宋澄碧斟茶一边解释道,“你是不知道啊,现在要是去酒楼,想定个菜都得提前三天呢。”
“收徒大会?”宋澄碧落座,听到这话头,眉头一挑。
其他两人也跟着落了座。听到宋澄碧这话,另一位朱兄也笑着打趣道:“宋兄日夜埋首书卷,自然是心无旁骛,哪里有闲情关注这些事?”
他继续说道:“太一观号称咱们这儿的第一道观,每二十年一次大会,招收天下门徒,这等盛事,想不到宋兄竟然不知。”
宋澄碧心中诧异,便回应道:“太一观我自是知道,只是不曾想到这收徒大会竟这么大阵仗,京城还远隔着那道观几百里,竟也如此热闹。”
李兄不紧不慢地续上茶水,接着说道:“诶!这话说得。人家太一观可是千年大派,修的各路仙法也是出了名的厉害,别说咱们了,连那些个高门大户都巴不得攀上关系呢。你就光说人家下院随手卖的什么符啊咒的,多少人都抢着要呢!”
他呷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你就说人家多有本事吧。看看咱们这些凡夫俗子的,活到七老八十就该下不来炕了,可人家道观里随便一个外门小道士,活个几百年还能精神着呢,又飞天又遁地的,脑袋上连根儿白头发都见不着。”
“再说,你腰上挂的那对玉佩,不就是太一观下院里出的?......诶?宋兄,你玉佩呢?”李兄随口一瞥,却见宋澄碧腰间空空如也,忍不住惊奇地问道。
宋澄碧神色淡然,只是平静地接过茶,轻轻吹散茶面上的热气,浅啜了一口,不疾不徐地说道:“路上不小心摔坏了一半,索性将另一半送人了。”
“不是......这玉佩你戴了这多年,就这么送了?”朱兄听了这话,也不由得惊讶地追问。
宋澄碧却仍不为所动,语气平静如叙家常:“东西无用便是累赘,何必多此一物。”
他又轻抿一口,感受着淡淡茶香在口中回荡,“确是好茶。”
朱兄苦笑着摇了摇头:“话虽如此,哪怕不留着,这玉佩也值些银两,何必就这么白送了?”
“太麻烦。”宋澄碧随口应道,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茶盏上。他凑近茶杯轻轻一嗅,感受到第三泡茶的清淡香气,更觉醇厚,便叹道:“这第三泡茶虽淡,但香气却愈发淳冽了。”
见宋澄碧只专注于手里的茶,二人便识趣地止了此话题。亭外风送轻云,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谈及太一观的收徒大会,朱兄轻晃茶盏,跟着搭腔道:“说起这太一观的收徒大会,幼时家母还曾特意请了位太一观的外门道士为我算命。彼时那道士言我天资卓越,若自幼修行,来日必道业有成。只可惜我后来听了我老爹的话,自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长大之后再未涉足过了。唉,倘若当年我随那位老道长一同修行,那二位今日见我,恐怕还得尊称一声‘道长’了。”
“怎的,后悔了?”李兄接过话茬,调侃道。
朱兄捻了捻手中的茶盏,叹道:“有点吧。人嘛,都是对没选的那条路耿耿于怀。尤其是这些年来,我浑浑噩噩度日,更觉得时光虚度,心中憾意难平。”
“现在有时候做梦,还能梦见自己驾鹤遨游、逍遥自在。唉,可惜梦终究是梦,没可能喽!”言罢,他仰头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神情怅然,恍若喝下一杯烈酒。
宋澄碧却拦住了他的话头 ,“修行还在乎早晚?天可补,海可填,南山可移。日月既往,不可复追。你若有心修行,何不现在就开始。纵使过去错失良机,也好过再蹉跎将来。”
朱兄闻言,苦笑道:“人生于世,牵绊甚多。修行不修行的,我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宋澄碧听着朱兄的话,略有微词。他抬手轻轻掸去盏边的茶渣,不以为然地说道:“何必多虑?若你心有所动,即刻起便通读古籍,待明晨早霞初升时静心打坐,闲时便锻炼筋骨,得一线明悟便深钻心法,洞察奥义便炼制丹药。待修行之路有所感、有所进,便出关历练,查漏补缺,日积月累,只待技艺精进,总比在这唉声叹气强。”
“此言极是!”李兄朗笑,“朱兄啊,谁说唯有诵经打坐、习武炼丹方为修行?依我看啊,砍柴做饭、读书写字,皆是磨砺心性的事。你如今为我们沏茶,手法也需内力调和,这不也是修行之一嘛?”
说罢,他举杯戏谑一笑,“朱道长,请续茶!”
三人正谈笑间,侍女进来轻声通禀道:“宋公子,您点的菜已送到了,可要让那堂倌现在端进来?”
宋澄碧微微颔首,随口应道:“进来吧。”
侍女朝外面招了招手,小堂倌便急匆匆地提着食盒进了亭子。
小堂倌甫一进门,目光轻扫,只见桌前端坐一位身着黑衣的公子。他再定睛细看,怎料这位公子正是方才在街上与自己相撞的那位,便登时慌了神。
见此情形,他不由得心头一紧,冷汗蹭蹭直冒,没盖紧的食盒盖子也跟着抖了几抖。
“这…… 这位公子…… 我……” 小堂倌望见宋澄碧面色平静如水,全然瞧不出半分情绪波动,一时间也摸不透他的意思,吓得声音都开始打颤。
宋澄碧见状,神色却依旧平静,只轻声道:“无妨,放在桌子上便是。”
他语气温和,毫无责备之意,还随手将桌上的茶具挪开,帮忙给菜盘腾出地方。
“是,是……公子!”小堂倌连忙从食盒取出菜盘摆好,纵然他竭力控制,双手还是禁不住哆嗦。
“好了,辛苦你了。”宋澄碧淡淡说道。
小堂倌手忙脚乱地将盘子摆放整齐,可心中仍惴惴不安,连带着动作都有些慌乱。
“公子这是哪里话!该赔不是的是小的!”小堂倌慌忙道歉,声音忐忑不安。
宋澄碧却不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离开。
小堂倌见此,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出去。
迈出院子,小堂倌方敢长舒一口气,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幸好没得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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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夜幕渐浓,三人寻思沿街走走消食,也当借着这华灯初上之际赏赏夜景,便一同信步至街头。
宋澄碧不紧不慢地走着,目光在街景中游移,行至一处,看到一位衣着朴素的道长正盘坐在街边,支了个摊子为过往行人卜卦算命,赚些零散盘缠。
李兄瞥见此景,一挑眉,半开玩笑地提议:“诶!朱道长,何不借此良机来一卦?或可借此一窥未来的仙缘啊。”
“可别了!”朱兄摆摆手,怕李兄再打趣自己,正欲推辞,却忽地想起那日在画舫偶遇的某位美人,心中不由得一动,笑道:“仙缘就免了,我倒想算算今年的姻缘如何。”
三人皆心知肚明,便一同凑到摊前看热闹。
朱兄大步流星地行至摊前,向道长恭敬作礼:“道长,在下想请您帮我算算,今年姻缘如何?”
宋澄碧静静站在一旁,只见那道长抚须微笑,偏头示意朱兄抽取一支竹签。朱兄依言照做,抽出一支。道长接过竹签,仔细端详片刻后,缓缓开口道:
“这位公子,你这人既好面子又小气,放浪不羁又花心,去年春天本有一大好姻缘,你却失之交臂。若今年你性子仍旧如此,恐怕会重蹈覆辙啊。”
朱兄闻言,自嘲一笑,“道长真是神机妙算啊......”他见自己的脾性被戳穿了个七七八八,顾忌面子,也不愿再深入追问。
李兄见状,忍不住揶揄一句:“那道长,可否帮他看看日后仙缘如何啊?”
道长只是淡淡一笑,答道:“朱公子命中确有修行之资。可卜其命格也不过是看是否有机缘,如何选择仍在各人。未来变数无穷,岂是简单卦象所能尽述?”
李兄好奇地追问:“哦?那敢问道长,世人常说卜卦即可知晓未来,这又是如何预见?”
道长笑答:“为人卜卦,可知其性情;观其性情,可推其选择;知其选择,便可预见未来。”
“哦?性情?”李兄继续好奇地追问,打趣地将话题转向身旁不置一言的宋澄碧,“敢问道长,能否帮我瞧瞧我这位好友?别看他瞅着一本正经的,他可是向来行事乖张出格,脾性也甚是古怪。”
宋澄碧感到道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足有片刻,随后便听到道长缓缓说道:“此公子非池中之物,观公子神情举止,便知公子不萦于世俗,不饶于恩怨,行藏自如,非寻常人可及。”
李兄闻言大笑,颔首赞同:“道长果然目光如炬!我这宋兄日常行事确实像个纨绔子弟,方才还大方地将自己的玉佩随手送了一乞丐呢。”
这时,宋澄碧的目光却与道长交汇,他毫不避讳地迎上道长的审视。道长静静注视片刻,才缓缓道:“非也。公子只是未将心念放在眼前琐事上。公子所求,另有其它。”
“哦?那是何物?”李兄好奇地询问。
却见道长合上了眼,捋了捋胡子:“恐怕连公子自己也尚未明了。”
这时,宋澄碧却突然开口:“尚未明了?那道长可否指导一二。”
道长闻言睁开了眼,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公子之志未明,然世俗之路已行尽。既然如此,公子何不为僧为道?佛经有云,‘五蕴皆空’,便是受想行识色皆若无物,将身心抽离世间。以公子现在的心境,若退世修行,说不定能更近大道。”
宋澄碧带着看不出深意的笑:“世俗之路已行尽?道长的意思是......我该去做个道士?”
道长笑答:“呵呵。命由天定,行由人为,前路如何,全在公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