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不肖子

38、第三十八回 归去

　　尹翊与穆肃握住剑柄，一起压着剑朝黑光刺去！

　　寒隽剑将黑光划出一道缝隙，天光泻下。

　　无数利齿与触手从黑光里冒出来。它们飞快地袭向尹翊与穆肃。两人被迫分开。尹翊手握寒隽剑，踩着一条触手向黑光中间袭去。像是察觉到他的企图，两颗利齿爆出，张嘴嘶吼着向他扭来。

　　不躲不避，尹翊侧身划过，身后发出轻微的撕啦轻响。他一剑刺在黑光之光，又反手拔出，将剑反手一推。寒隽剑剑尖飞转，将纠缠着穆肃的触手割断了。穆肃一个反身避过横出的利齿，结果寒隽，递出又是第二剑。

　　寒隽剑锋之下，荧光大亮，被解放的生气四散而出。

　　黑光猛地颤抖了一下，像是气急。它凝了一下，续而瞬间扑向两人。

　　眉毛一挑，尹翊接连踩过几个横出的利齿，跳到一条触手上。黑色触手飞窜抖动，尹翊却在翻滚间踉跄站起，他冲穆肃大吼一声：“白虎五，剑来！”穆肃剑花一挽，仰面避过一条触手，看也不看将剑超尹翊吼出的方位射出。

　　尹翊飞扑向前，接住剑，又是一个旋身。利齿与触手在他身边交错，剑光却将他护得密不透风。勉力向前看着，尹翊似乎隐约看到被黑光包裹那一小块红。侯傲似乎昏了过去，蜷缩着空悬其中。

　　一直巨大的金色瞳孔在暗红念力之外，贪婪地看着侯傲。

　　这就是邪神么。

　　一双肖似的金色瞳孔却隐隐从他心头闪过。

　　是谁？他曾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周围全是血腥气，寒隽剑在他手上震动，尹翊几乎要握不住了。拧着眉头，他嘴角沁出一丝血。包裹着尹翊的剑光暗了一些，却叫外围跃跃欲试的触手抓到了空隙。一条触手竟长出了利齿，冲着尹翊的后颈一口咬去。

　　心下一凛，尹翊侧身一蹬，强行将自己再往上提起几寸。

　　尖牙在他背上擦出一条深深伤口。

　　就在这时，尹翊的耳边炸出一声轰鸣。尖锐的痛苦随着鸣叫声，将尹翊刺穿。他手里的寒隽剑再难进一寸。内息一泄，尹翊的灵台却清晰起来。碧色的眼睛眨了眨，他下意识往北面看去。

　　是——阿莘，阿莘他怎么了……

　　只一个分神，数道触手向他袭来。尹翊来不及躲避，右肩瞬间被洞穿。电光火石间，他只来得及一个回身，将寒隽剑护在怀中。像是感应到他要做什么，寒隽剑突然发出一阵金色光芒——周围的生气瞬时聚集，汇成一股念力挡在尹翊面前。

　　“起来啦，”尹翊突然听到有一个声音对他说。“喂，起来啦。”白光中，碧色眼睛眨了眨，他模模糊糊对上一双金红色的瞳孔。那瞳孔中神采飞扬极了，像一只跃跃欲试的兔子。

　　那样熟悉，又有些陌生。

　　来人在他面前蹲下来，上下打量着他：“又见面了。既然你上次请我喝酒，我还你给人情吧。”尹翊看着他，嘴唇略略张了张：“你是谁，我，弟，弟呢？”那人冲他嘿嘿嘿一笑，一拍胸脯：“你弟弟就是我啊，可我不是你弟弟。”

　　他说着将手伸入胸膛中，竟掏出一支月牙儿似的胜来。垂下眉，他抚了抚那只胜：“‘氓神戴胜，隽神携镯’。我兄长喜欢戴这种耳环，说好似将月儿戴在了而上。”尹翊听了猛然一震。他缓缓向那人伸出手：“你——你是……”

　　金红色的眼睛眯起来，来者缓缓一笑。“这是我做的胜，”他将耳环放入尹翊手中拍了拍：“你保管得很好。”隽神说着，扶住尹翊右肩将他轻轻一推：“将它带给我兄长吧……”

　　“我，不怨他。”

　　碧色眼睛猛然一睁，红色的泪从尹翊眼角流下来。

　　他狠狠咬了咬唇，将胜扣在剑柄之上。胜与剑身契合起来，顶在尹翊虎口，作为剑格，牢牢护住那只颤抖的手。尹翊内息再转，腰间猛一发力。剑光再次将触手和黑雾挑开。

　　光从一个缝隙中漏进来。

　　尹翊大喝一声：“青龙三，斩！”

　　穆肃从后冲出！

　　他踩着被尹翊斩断的触手，手擦过利齿，牢牢接过寒隽剑。穆肃眼光掠过剑格，似乎了然。他反身避过一道黑闪，将寒隽剑竖在身前，向黑光中心处袭去。金色的念力从剑身上射出，将黑光荡在了一边。

　　那巨大的金色瞳孔也感受到了这股澎湃而来的力量，它微微转向穆肃。在寒隽剑映入祂眼眸的一瞬，一滴晶莹的泪水落了下来。一个人影竟渐渐浮现在瞳孔中。那人将手放在瞳孔上，与寒隽剑相望。

　　“是你么。”那人沉声问道。

　　寒隽剑并没有答，只是将念力柔柔送到瞳孔面前，轻轻缠住他的手指。

　　“……我明白了。”氓神轻轻说道。

　　从他指尖凝出一道金色的念力，两股念力缠在一处，缓缓飞向侯傲。念力带着暗红色的光回到一处。他们附在侯傲枯槁的手臂上，像母亲抱住孩童。青色与红色的咒纹向后退去，渐渐缩到手腕上。

　　寒隽剑也震动起来，像是要往氓神那里飞去。

　　穆肃垂垂眉，任由长剑从自己手中飞出。

　　寒隽剑化作一道白芒，柔柔地遮盖在金色瞳孔之上。眨了眨，那眼睛慢慢阖上了。随着瞳孔的闭合，暗红光芒渐淡，侯傲身上的咒文也越退越浅。黑光与触手平静下来，似乎被催眠了一般。

　　荧光慢慢从黑光触手间脱出。

　　它们闪了闪，围着瞳孔与穆肃绕了一周，然后跳跃着纵身跃向大海。天上的乌云与风暴也平息下来，雷鸣与闪电隐匿在了云彩之后。海面上，浪潮不再席卷着舰船，而是将船推送到一起。

　　大宝船上，寒小耶护着孩童抬头看向天空。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到人们脸上。

　　终于，红色与青色的咒文完全退到手腕处，暗红色的光芒就要消失。突然，一只瘦小的手握住那光芒，将它牢牢禁锢。穆肃一愣，他看向那个凭空出现的少年。

　　少年抬起脸来，眉目间与侯傲与三分相似：“为什么？”

　　他冷冷盯着穆肃：“为什么父亲死了大家都要抛下我？”穆肃眨了眨眼睛，向前走了一步。他轻轻开口：“因为人情似水，冷暖自知。”那少年抿抿嘴：“既然人情薄，那我用利益牵制有什么不对？”

　　穆肃没有回答，只是向前走着。

　　少年紧紧握住那仅存的暗红光芒，他低了低头，似乎要把泪逼回去。

　　“你父亲也死了！”他瞪着穆肃：“你为什么不哭？”

　　走到他跟前蹲下来：“因为，我还有很多人。”穆肃看着少年：“你也有很多人。”他一个一个数着：“你有太傅，有杜伯伯，有司马叔叔，陈叔叔，还有悦青啊。”少年一下挣脱穆肃。他一抹鼻子，指着穆肃说：“悦青最傻了，还偏要做皇帝！他根本不适合做皇帝!”穆肃眨眨眼睛：“那你觉得他适合做什么呢？”少年昂了昂头：“也就能做个诗人吧！”

　　这个答案实在出乎意料，穆肃忍不住皱皱眉。

　　握紧了手中的暗红光芒，少年低头。

　　他喃喃说道：“我还是谁也都没有。”

　　原本在他手中闪烁的暗红光芒突然一顿。他化成一缕风从少年指尖钻钻出。风袭上少年的脸颊，将他头上的细发吹开了。一双手扶上少年肩膀，诃黎勒的身影缓缓在背后显现出来。

　　“走吧，小傲。”他牵住少年的手：“我带你回家。”

　　少年看着诃黎勒点点头，不再看穆肃。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缓缓朝海浪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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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年春，英国公侯傲纠结剌刺谋反被平。

　　朝中太宗派三百七十余人被褫夺爵位，罢免官职。公侯世子一百余人被斩首，监禁，流于边陲。承和帝以年老久病退位，新皇尹竣登基，年号载明。大文始为大治，被后世称为“承明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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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片的雪花飞舞着从空中落下来。

　　好像世事无论如何变迁，都与它没有关系。

　　“殿下——殿下——！”一个年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越夏骑在马背上，缓缓转过身。年轻的士兵为他披上一件大氅：“下雪了，殿下还是加件衣服吧。”眨了眨眼，越夏又往更远处看去。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堆积起来。

　　“是啊，”他轻轻地说：“这是今年凉雍，第一场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