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亲吻开始》七尘征徒

3、如影随形-1

　　“咋了，野哥？”姜知秋用手肘碰碰柯野的身子，低头小声问。
　　“野哥是终于被大学生同化了。”坐在前面的同学听见声回头调侃。
　　从今早起床柯野就一脸看破红尘，行尸走肉的。认识柯野这么久，大家还是第一次见他有了大学生该有的死气沉沉的样子。
　　对上舍友探究的目光，柯野顶着眼底的俩黑眼圈，撇撇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内心抓狂，他总不能说他一个男大学生被住对铺的舍友盯到一晚都睡不好吧！怎么想，那都很奇怪。

　　昨天莫杰现身宿舍后，晚上又破天荒留宿了。
　　李力和姜知秋被这尊突然多出来的大佛冻得都要提前裹上过冬的棉袄，最后随便小声打了几局游戏就嚷嚷着要拉灯睡觉了。按往常他们是一定要在闭眼前侃侃而谈一下白天偶遇的女神、隔壁的呼噜哥、操蛋的导员，再羡慕一下柯野的人生剧本的。
　　柯野斜眼偷瞟莫杰踩着铁杠上楼的背影，心想打虎的武松也不过如此了。两条大长腿轻松两阶变一阶，鬼影般，学校这破木板床硬是没发出一点吱呀声。
　　存在感太强了。
　　柯野窝在他堪称公主待遇的温暖毛绒被里，闭上眼准备酝酿睡意，左手边却源源不断传来一股庞大的能量，即使隔着不窄的过道。
　　像空房子里在灯下乱舞的飞蛾，像暴风雪里呼啸着碾过轨道的蒸汽列车，像荒野孤岛里炙热燃烧的求生火焰。
　　柯野有些厌烦地皱皱眉，这种所处的空间内有强于自己的存在的感觉他一直不喜欢。
　　稍稍转过头，就看见对面拉得严实的床帘在头的位置留了一道缝隙。一双狐狸眼就这么藏在黑色里，直勾勾看向柯野的方向。
　　房间太暗，其余的分辨不清，唯独那如虎似狼的眼神格外清晰。
　　听着李力和姜知秋早已熟睡的呼吸声，柯野好想大喊一句“别看了没见过帅哥吗”。
　　柯野冲着那双眼睛抬起手在自己眼睛上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又双手合十在耳边歪头示意晚安安睡觉觉。
　　那双眼睛好像弯了一下，又视若无睹，我行我素。
　　柯野叹了口长气，说服自己相信莫杰是睁着眼睡觉的这个概念，翻身面朝里把大片背怼给对面。
　　……喂喂！这种背上蒸桑拿拔火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一夜过去，柯野内心咬手绢哭，陪着莫杰睁眼到天亮。

　　柯野以为莫杰只是心血来潮一下，所以忍一忍就能迎来新的对铺空白期。
　　没想到莫杰竟然开始跟着上课了。
　　当清早莫杰拎着个在他手里显得无比娇小违和的书包，问该带什么书时，柯野等人下巴都要砸到地下。
　　李力和姜知秋一口一个“杰哥”，狗腿子般忙前忙后在阳台角落的杂物堆里翻出本属于莫杰的新课本。
　　柯野倚在门边，隔着两个忙碌的身影和莫杰对视。
　　对面又露出那种神情了。尖尖的下巴往后缩到脖颈的阴影里，两双狐狸眼微微眯起，两道野兽捕猎的眼神就这样赤裸裸的射过来。
　　柯野在心里快速计算模拟了一番，面上回给了对面个一模一样的表情。
　　什么小猫呲牙，莫杰想。

　　由于莫杰不知道上课的教室在哪里，所以任由李力和姜知秋一手一个揽着他和柯野往教室走。
　　“太有面了，咱们四个！”李力和姜知秋一路都在直呼过瘾，“杰哥，以后你不忙别的事的时候，也一起上课呗。学校还挺好玩的。”
　　莫杰轻轻嗯了一声，说确实，李力和姜知秋受宠若惊。
　　柯野看着若无其事的莫杰，垂下眼想，这不是也不抗拒别人的接触嘛！
　　他们这个专业是空间物理，女生占比不多。即便如此，从踏进教室的那一刻起，莫杰还是引起了全班的注意。
　　莫杰低头悄声寻了柯野身后的位置坐下。
　　柯野腿踹在桌子杠上，嘴里的棒棒糖棍转个圈滑到嘴角耷拉下来。这和踩点进教室就为了当着众人目光进来又故作低调示意大家别看的装B男有什么区别？
　　这个专业的课对于大一新生的强度按理说很高，柯野经常听到同学们抱怨怎么当时选了这个天冷专业，作业多考试多上课还跟听天书一样，弯腰捡根笔的空就看不懂黑板上写了啥，最后以五体投地的姿态佩服柯野乐在其中的精神。
　　这礼水大学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考进来的都是家乡的天之骄子，没人甘心落后，即便听不懂也硬跟着啃。
　　所以莫杰这个翘了两个多月课的人怎么不看书又看自己？！
　　柯野是真的呲牙了，后背如有实质的目光打断了他的计算思维。
　　他从肚兜里掏出一块Kitty猫的小圆镜子，把镜子藏在手心里向后照。
　　莫杰也把目光移到前方的那面小镜子上，和柯野在镜子里的大眼睛遥遥相望。
　　“你、看、什、么？”
　　莫杰看到柯野在镜子里张张合合的嘴型，眼神一暗，勾了勾唇，没有陪他玩幼稚的隔空传话的游戏，只变本加厉地欣赏镜子里柯野气急败坏的脸。
　　啪的一声，柯野把镜子面朝下拍在桌子上。

　　柯野其实并不讨厌他人的目光，甚至喜爱、并且陶醉于众人的追随。他习惯于活在聚光灯下，习惯于接受各种各样的情绪，他在意不过来每个人对他怀有什么想法目的也确实不在意。
　　只是莫杰的不一样，柯野想，难受得抻了抻领口。莫杰像一堵墙横在眼前，不容他像过去忽视众人——或者说普通人——那样忽视他。
　　那样的目光，似曾相识，又不太一样。
　　果然一山难容二虎，一个学校不能有两个大帅哥，柯野托腮苦恼地想，这就是帅哥的烦恼吗！

　　这一天下来，容不得柯野拒绝，李力和姜知秋拉着他和莫杰一起上课一起去食堂吃饭，甚至还一起去校园夜跑。天知道李力和姜知秋一个膘肥体壮、一个瘦如麻杆的，也不怕天天窝在宿舍里的身子折在夜跑上。
　　当看到莫杰在月光下脱掉黑色的外套，露出微微折射着光的手臂肌肉时，柯野也不甘示弱，帅气地将连帽衫扔给李力，内里薄薄的白色打底在秋风吹拂下紧紧裹住身条的曲线。
　　柯野听到莫杰的呼吸声立马变重了，视线从他的脸上游走到他的腹肌、胸肌，又游回来对上柯野挑衅的目光。
　　果然，这个男人的心眼像他的眼睛一样小，就是嫉妒他柯野长得帅身材好受女生欢迎才恨不得用目光吃了自己吧……
　　柯野摇头，率先冲上跑道，莫杰默默第二个跟上。
　　浅黑色、带了点灰度的发丝张牙舞爪地向后扬，露出白净的脖颈，又细又长，流利的线条向下连接宽但薄的肩；蝴蝶骨随着跑步姿势带动背上的肌肉，一耸一耸，腰被风勾勒出劲瘦的红酒杯杯梗状；两条长腿结实有力地蹬在地面，形状清晰瘦长的脚踝若隐若现，虽然屁股藏在衣摆里，但莫杰能想象出它正已傲人的翘度上下起伏。柯野弯腰捡笔和爬铁栏杆上床时的突出的屁股形状早已深深刻进莫杰的心里。
　　听说男生跟在喜欢女生的身后夜跑叫做闻小香风，莫杰闻着从前方送到口鼻间的气味，加紧几步贴得更近了。
　　或许他这是狗闻到肉骨头罢了。

　　一跑起来，柯野难得忘我，只醉心于身体每一处摆动的节奏和肌肉回馈的信号。他深爱着自己的身体，他喜欢完全掌控一切的感觉，这让他踏实。
　　等回过神停下脚步，莫杰差点撞上他的后背，柯野对他投去“活该让你光看我”的眼神，而李力和姜知秋早已投降退到场外坐下，一人抱着一件外套等他俩什么时候结束这场竞速夜跑。
　　回了宿舍，李力和姜知秋直呼太累，一头卧倒在床上并哀嚎到再也不跟这两个体术变态去夜跑。
　　柯野也有点犯懒，莫杰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在柯野即将转身爬上床的时候，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颈，就像猎人拎一只兔子那样轻松把柯野锢在原地：
　　“去洗澡。你洗完我洗。”
　　声音平稳没什么温度，柯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试图向后转：“什么？你管我洗不洗澡呢？”
　　闻言莫杰的手里加了几分力，掌心摩挲在还带点湿意的皮肤上，依然不紧不慢道：“你出汗了，不洗澡的话，窝一晚上，第二天会难闻。”
　　柯野向来不太与人产生争执，也不固执于某件事。尤其是他本来就想去洗澡的，但他今天就是不爽了，凭什么有人义正严辞替自己先做决定。尤其当这个人是莫杰时，他已经一而再、再而三被他冒犯到了。
　　氛围不太对，李力和姜知秋都默默收了打游戏的声音。
　　柯野用了点巧劲从莫杰的桎梏中逃出来，呛声：“凭什么听你的？”
　　莫杰手握拳摩擦着那点沾上的湿意，正准备用武力的手段强力制裁眼前这个眉眼都带了骄矜的人，便听那张嘴又倒豆子：“稀奇，二十一世纪还有你这种阴暗的大男子主义。你不知道吧，我本来就是上床拿个睡衣去洗澡的。再说了，你那么爱干净，离我远点好了，你根本不知道我以前脏的时候有多脏，一个月不洗澡那种，你看见了得被吓死。”
　　说完还吐舌头略略了几下。
　　安静如鸡做观众的李力小声无力地发了条弹幕：“野哥，看不出来啊，你也当过宅男。”
　　柯野闻言朝李力床上抛了个媚眼，说你猜，然后卷起衣服噔噔噔跑进浴室，轰隆关上门。
　　听着瓶瓶罐罐在浴室里被撒气似的拿放，姜知秋朝莫杰谄媚地笑：“杰哥，你也别生气，野哥性子就是自由惯了，咱们相互间多磨合磨合就好了。”
　　莫杰摆摆手，示意没关系，无视了姜知秋话里话外的拉近关系和讨好，淡定坐在凳子上，盯着浴室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柯野洗完出来，莫杰踏着残留的水汽与温度消失在柯野的白眼里。
　　洗得太久了，柯野收拾好一切，躺在床上想，洗手间里的水流声断断续续响了快一个小时。果然是个浪费水费电费的屑。
　　莫杰洗完澡松松垮垮穿了个黑色深V领的浴袍就出来了。浴袍质感一看就很好，闪着绸缎的光，柔和地顺着肌理下垂，饱满的胸肌从锁骨下面就突出来，中间的沟壑连着刀刻般的腹肌线条向下延伸隐藏到了腰带里。随着走动，长长的浴衣下摆一开一合，那修长的腿间美色若隐若现。
　　这样接近两米的身高，顶着个长了腮红的美人脸，虽违和但也着实有诡丽杂糅的美感。
　　柯野受不了似的转头，暗骂真是个低调的花孔雀。他要被莫杰传染了，不然看他做什么，自己连自己的身体都还没好好爱完呢。
　　“操，杰哥，太牛逼了这身材。”姜知秋眼巴巴地看着，“咱在网上也没见过您这样的。”
　　李力哀怨：“你俩在论坛今天又掀翻天了，拍的照片都特意把我和姜知秋截掉算怎么回事？”

　　柯野看了看又开始闪烁在黑夜里的狐狸眼，慢慢合上双眼，或许习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