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莫扎特》南郡

10、他已经不是我的小伙伴啦

　　第三天，还在睡梦中的我就被狗叫醒，应该是来了人找我姥。我被子一盖，把头一蒙继续睡，可还没等我再次入梦，狗不叫了，我的“盖头”却被人掀开了，一瞬间，我骂遍了这个人全家。

　　无奈睁眼。先是一阵刺眼白光，再是一张倒着的放大的俊脸——长长的睫毛扑闪着，明亮的瞳孔里倒映着我惺忪的眼睛，嘴角浅笑着，温柔开口：“早。”

　　一刹那，我忘记了一切，只看得见他眼中倒映着的我。

　　江鹤扬，在你眼中的我是个怎样的人？是卑劣的吗？还是厌恶的，抑或是都有。我突然很想问他这个问题，可我知道，我永远不会问出口。

　　我能说出口的，好似只有冷冰冰的话，“江鹤扬你来我家干嘛？”

　　“村长让我过来叫你去帮忙布置今晚用的舞台。”他说完又补充，“他给你发信息了，你没回。”

　　我点点头，边穿衣服边说，“行，你等我一会儿。”

　　他点点头，轮椅滑到一边，拿出手机，低头打字。

　　路上我问他，“你去和村长练习对歌？”

　　他说，“歌我们俩都练习好了，我是去帮忙的。”

　　我没说话，他却自顾自开始开口，“你们是不是都觉得，腿不方便什么也干不了。张叔开始也这么认为，可自从他家盖猪圈，我正好路过，帮他搬了砖，他就把我当正常人看了。”

　　有件事我很好奇，于是就开口问了，“你搬砖是不是很方便，一点也不累？”

　　他话里带着笑意，“哈哈没错，反正腿也没有任何感知，用的是电轮椅，确实不累。”

　　很快到了晚上，其实一天也没有多忙，但就是很快过去了。我坐在炕上，同时分别回着钱浩文和赵宗麒的微信，两个对话框来回切换。

　　村里有朵雨做的云：待会直播的时候注意点，你爹要开嗓了。

　　钱钱钱：那算了，我还是去上班吧。

　　村里有朵雨做的云：上什么班，好好休息不好吗

　　钱钱钱：听你唱歌还不如去上班

　　村里有朵雨做的云：……哼，那是你不懂得欣赏，自有人会觉得好听

　　钱钱钱：只有聋子会欣赏

　　村里有朵雨做的云：不，还有瘸子

　　钱钱钱：？

　　— —

　　宗麒：很久没听见张叔唱歌了，反正我今天也没事儿，可以看直播。

　　村里有朵雨做的云：那你可得等一等了，张叔要压轴出场。

　　吃完饭，天还亮着，我拿着支架和两部手机出了门。

　　我今天担任的职务可多了，音响打光直播都归我管。

　　今天天气很好，难得的没有风，也不太冷，晚上穿件薄毛衣套上件外套就会很暖和。

　　广场上，只有三个大爷坐在一起聊着天。

　　我摆好手机支架，提前打开了直播，找着角度。这里风景很好，夕阳热烈，红枫似火，很适合拍照。

　　江鹤扬不久后也来了，他穿着高领的白毛衣，黑棉袄，怀里抱着一把吉他，闯进了我的镜头。

　　我手机像素不错，连他脸上唯一的缺点——那颗小痣，也拍得很清晰。

　　他走了过来，没离我，走进人群中，与其他人聊天。我也没有主动开口，上午才见过，认识的人而已，没必要总说话。

　　我与他从前并不是这样的，至少在我姐死前并不是这样。

　　十四年前，江鹤扬是我最好的朋友。四年级时我和他成了同桌，我经常丢橡皮，后来干脆不买了直接用他的，把他的用丢后，他会再买一块，然后露出傲娇的表情，拿着切好的比较大的另一半橡皮给我。为了报答他，学会自行车后，一到上学，我就比姐姐和赵宗麒出发得早，为了专门去江鹤扬家和他一起上学。他们家在一个陡峭的坡上，来得早了，就把自行车放在底下，我们几乎形影不离，有一天校长要找他，直接越过班里所有人，对我问道：你的小伙伴去哪儿啦。

　　我忘了当时的回答，但我现在想说，“老师，他已经不是我的小伙伴儿啦。”

　　不是就不是吧，我已经有了新伙伴了，我才不会因为失去他而感到惋惜的。

　　摆好设备后，我打开手机继续与好友们聊天。

　　我把刚刚偷拍江鹤扬的照片分别发给了钱浩文和赵宗麒。

　　赵宗麒先回复了我。

　　宗麒：江鹤扬？

　　村里有朵雨做的云：这么快就认出来了？是不是因为你俩之前合作过

　　宗麒：嗯，合作过

　　村里有朵雨做的云：他和他妈搬到咱村了

　　宗麒：嗯

　　— —

　　钱钱钱：你居然认识江鹤扬？

　　村里有朵雨做的云：小学同学而已，算不上很熟

　　钱钱钱：真不够意思，你要是早告诉我，我就能见到他了，和他合影，直播见面，一定能收到很多打赏

　　村里有朵雨做的云：都说了不熟，不然我一定会榨干他所有的价值

　　我不敢说我和赵宗麒也是好兄弟，要不然这家伙一定气得跳脚。

　　但我还真没想过利用赵宗麒来赚钱，可能是还没穷到一定境界吧。

　　钱钱钱：你都能拍他了，下一步不就是好兄弟了，再下一步就是抱紧他的大腿，带着我，咱们一起直播卖货

　　村里有朵雨做的云：好主意，但他那么低调，肯定不会答应

　　钱钱钱：真的吗？那太可惜了

　　村里有朵雨做的云：不聊了，你去上班吧，晚会要开始了

　　钱钱钱：用完就扔啊，哭咯

　　我给他发了一个小狗跑屁股走人的表情包，就下线了。

　　暮色四合，狂欢才刚刚开始。

　　说话从不打草稿的村长兼主持人拿着话筒走上台，他今晚穿着西服，戴着短款银项链，不同以往打扮的很正式，却依然很潮流，太开始今晚的开场白：“咳咳，我说话声怎么样？”他操着一口浓重的地方话，问着大家，大家齐声回答：“声大！”得到满意的回答后，他开始正式发言，“各位乡亲们，大家晚上好啊，”底下百十来个人瞬间鼓起掌来，小小的广场上顿时热血沸腾起来。

　　“很高兴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来参加这么一个晚会，我看大家都挺热情的啊，俺们云家村乡亲们的都来了，还有邵家村，梨树村，羊子村都来了，都欢迎啊。”底下的人又是适时地鼓起掌来。接着，村长开始正经起来：“首先呢，我想对各位老的小的表示慰问，你们忙活一年，到头都辛苦了。咱们农民们呢虽然不像城里人一年到头都上班，但是咱们虽然靠天吃饭但也没闲着，但不管怎样今年的农活都基本结束了，大家的东西是不是都买的挺好？”底下的人吩咐附和：“好。”“年年都像今年这样就好了。”还有些等不及的，直接说，“老张你快说咱们还要看表演节目呢。”

　　村长赶紧说，“行行，你们别着急，我说两句就结束。我看大家都挺着急啊，我就长话短说了啊，今天举办这个晚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开心开心，我们先要感谢以下几个人的帮忙，没有他们我一个人整不了这么大的舞台，这个晚会的资金呢是咱们云家村的赵宗麒赵大明星出的，虽然他没有在现场，我们依然对他表示隆重的感谢。其实本来我想自己出的，今年烤大棚也挣了俩钱，可宗麒从云云这孩子那里得知咱们村要举办这个活动，非要拿钱。还有呢我也要感谢云云，江鹤扬这俩孩子以及大宇兄弟，他们在今天上午帮我一起搭建好这个舞台并布置了这个现场，让我们为他们鼓掌！”掌声过后，村长又说道：“还有我手上这张单子啊，都是今天晚上要表演的节目，里面的内容才不大点，就八个，我知道还有人想表演还没上报，想唱的，直接报给台下的江鹤扬江小兄弟，让他给你排。我再没什么可说了，现在有请第一位上台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