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莫扎特》南郡

18、第 18 章又是一件棉袄

　　我们这儿有一条由东向西的大河，叫英元河，这条大河几乎贯穿了整个村庄，流到镇上时，虽然没有了河流上游磅礴的气势，但河面上幽绿的颜色，还是让人望而却步，我虽然会游泳，但从来没有在这条河里游过，因此当冰凉的河水没过头顶时，我第一次感到死神的威胁。
　　是这样的，告别完两个大爷后我就往回家的方向开，刚离开镇上，就有一座小桥，桥上围着大约二十多个人，桥下是英元河，桥上的人都站一排看着桥下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我停下车准备看个热闹，却在看向河中央第一眼发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头，很明显——有人落水了，并且那个人已经体力不支开始下沉。
　　说实话，当看到有人落水的第一眼，我肾上腺素瞬间飙升，心中只想着一件事——还好我会游泳，可以救他了。我几乎想立刻跳下去，可残存的理智还是告诉我要量力而行，要不然恐怕我和他都会在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沉没在冰冷的河水中，我问身边的大妈，“下面是什么人？”河里的人只露出个头，穿个黑色棉袄，我有轻微近视，根本看不清是男是女。
　　她说，“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怎么想不开要跳下去呢。”
　　知道是姑娘后我就开始脱衣服，说实话，如果是个很重的小伙子我还真不能去救，不是因为我有性别歧视，而是因为我身高182但是体重只有一百二十多斤，如果连落水者的体重都比不上，那学会游泳后就再也没下水游泳过的我，救他就等于送死。
　　我脱掉身上所有的衣服，只剩一条内裤。此刻已接近落日时分，寒风凛冽。
　　跳下去的时候，我感受到的不仅是刺骨的寒冷还有遥远的距离——明明在桥上看到那女孩离我很近，可真正游过去的过程却感觉无比漫长。
　　我游到了女孩身边，此时她已经脱力，不停下沉，我脑海中浮现出教练教的急救措施，绕道女孩身后拖住她的腋下，试图抱住她游回岸边，她却在我接近她的那一刻，突然挣扎起来，反过来死死抱住我的脖子，我们像麻绳一样紧紧缠绕，一起挣扎着，沉入水中。
　　我慌了，大脑空白了一瞬。她穿着棉袄是那么的沉，我根本脱不了身，我恐怕回不去家了，姥姥做了我最爱吃的西红柿炒鸡蛋，应该也吃不上了。
　　突然，我求生欲激起，电光石火间，我膝盖一屈使劲一踹，用力踹开了她。一瞬间，我重新冲出水面，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我看着她，确定她不再挣扎，然后抓住她的腿，游到了岸边。
　　将她托到岸边放好后，我彻底脱力，躺在地上，岸边的大爷拿了毛巾给我，一个小孩给了我一碗热水，我拿过去喝得一干二净，然后胡乱擦着身体，侧着脸看向平静河面。
　　姐姐，你在河里那天也是那么冷吗？我想。
　　突然，我身上盖上了一件温暖的棉袄，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别躺着，快穿上衣服。”
　　是江鹤扬，又是他，又是他的棉袄。
　　他真是个贴心的好人，从身上现脱下来的棉袄一定比在道边随便放的要暖和。
　　“你怎么在这儿？”
　　“手机号突然消磁了，我来营业厅重新办一张。”
　　我将棉袄还给他，“我穿我自己的就行。”
　　“我的更暖和。”他还是那么固执。
　　我就不客气地穿上他的棉袄，还有我的裤子，路人们真是太贴心了，还在超市给我买了新的内裤。穿不过我上衣服，身体却还是很冷。
　　此时女孩身边情况就没有这么好了，她一直清醒着，接受周遭人的责备。
　　“你要死，就滚远点死，别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别人还得救你！”
　　“要我说就不应该救，你看看把小伙儿都累成什么样儿了，人家差点死了。”
　　“是啊，你都醒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跟恩人道谢，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
　　“父母白养你了，生命是让你这么糟蹋的吗？”
　　……
　　我感觉身体突然热起来，脑子里嗡嗡的，整个人像是醉了一般，可我知道这不是醉了，而是真生病了。
　　“别说了！”我冲着人群大声喊道。
　　我裹紧江鹤扬的棉袄，走到了女孩的身边。
　　此刻，才有机会看清女孩的真正面目：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是那种扔到人群中，下一秒就会找不到的长相，很难让人记住她。
　　“你为什么要跳河？”我大声质问她，我没有用温和的语气。可能是因为我心里也憋着一股气吧，虽然知道她在水中的一切行为都是无意识的。
　　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在人群里，她犹如刚捕捉的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又犹如刚从母亲的子宫里出来还没剪脐带的婴孩，哭得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