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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赵宗麒好久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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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半小时,没有音乐,没有聊天,汽车只是一往无前行驶着。
后视镜里,江鹤扬戴着白色的蓝牙耳机,脸侧着看向窗外的风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帅,一动不动地坐在车里就像是在拍电影一样。他这样的人,应该到哪里都能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这时,我注意到,他干净的右脸脸颊上有一颗小痣。不禁感叹,外表再怎么完美的人,也会有缺点。
我只是瞄了一眼,便移开视线,所以并未被他发现,毕竟总盯着人家,不太好。
我也想听音乐,可忘记了戴耳机,但我也不愿意打开车载蓝牙公放音乐,他要是知道我的歌单,应该会嘲笑我,毕竟我看起来就不是什么高雅的人。
车驶半山腰,左侧是一望无垠的淡黄的梯田,空旷,虚无。右侧是藏绿的松柏,稀疏,凋零。车开得越来越快,路越往下越狭窄,灵魂却越来越膨胀。我想跳车,如果在这里跳下去,整个人应该会在半空中自由落体,像一块会飞的石头,那样很酷。可我是司机,尤其是身后还有乘客,弃车而逃可不是个好司机。
又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后座上的男人。害,要是没有江鹤扬就好了,没有他,我真的会跳下去。
车开到了饭店的停车场,我先下去,把后备箱的轮椅拿出来,放到后门。
他客气地说了声谢谢,我没有回应,把轮椅放到后备箱只是不想脏了我的车座。
他似乎忘记了那天的不愉快,依然把我当作一个善人。也是,他那么豁达的人,应该也不会把那天的事放心上。可我不是个豁达的人,我还记得十四年前那个大雾弥漫的夜晚,我面前有两条路,一条生,一条死。他毫不犹豫地将我往死路上引,我错过了找到我姐的最佳时间。这十几年我都在想,如果他没有隐瞒,如果我再快一点,姐姐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有时,我会幻想,幻想自己困在一个梦里,而眼前的一切只是个循环,打破循环后,我从梦魇中醒来,跑向那条正确的路,发现我姐还活着,还站在那条川流不息的河流尽头等着我。
思绪飘回,头又开始疼起来,比儿时宽大两倍的手掌提醒着我,这不是梦,我真真切切又活了十四年,当年出生的孩子,如今也比我姐离去时还要大,不管我姐是自杀还是她杀,死亡已是既定的事实,有的只是活人的那点不甘心。
我整理好情绪,进了电梯。
一进包间,就觉得,大姥今天来对了。
在座的全都是美女。
我看到她们喜笑颜开起来,与女孩相处,我总是得心应手。
“小姐姐,你们好~”
不出所料,美女们见到我齐刷刷哇了起来。
一张大桌子共坐了十四位男女,我扫了一眼,一共六个男的,脑海中检索了一圈的形容词,只能用其貌不扬来形容他们。他们挨着坐在一起,特地在中间留出两个位子,一个位子上没有椅子,真是贴心又有心机,知道江鹤扬和我长得不错,不让我和江鹤扬坐在女孩身边,我偏不如他们的意,大声笑道:“各位兄弟们让让啊,我要坐在小姐姐们身边。”
八个女孩,她们见我这么主动,都很开心,男人们都很腼腆,不太怎么会说话,却还是给我串了一个座。
热火朝天聊了很久,菜一点点上齐,也没见江鹤扬上来。
正要去找,毕竟人是我带来的,他死哪儿了,我得知道。
刚起身,便有人推开门进来了。
他不太高兴。
这是我第一眼感觉到的,毕竟我们俩在车上待了一路,他听着歌看着风景,一路上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了。
但江鹤扬隐藏得很好,露出得体的笑容,低头对大家表示歉意,“不好意思各位,我来晚了。”
他很自觉地将轮椅停在男生中间,看我们说说笑笑,他也不答话只是偶尔附和,点头微笑。
我身旁的女生显然对江鹤扬比较感兴趣。
她附在我耳边,用一种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他是真站不起来了吗?”
我点点头,看他上下车都用手臂,腿应该是真的不能用了。
女生惋惜道:“多帅的脸啊,真可惜。我听介绍人说他还特别有才华,给很多热播电视剧的写过曲子呢。”
“哦?是吗。”我喝了口可乐,我知道将鹤扬出车祸前应该混得不错,没想到还给电视剧写歌。
“是啊,是啊,我上网上搜了,最近播得《柒月契约》里面最火的插曲《Say sorry》就是他作词作曲的。”她表情激动,显然对这部电视剧十分喜爱。
我在手机上刷到过这部剧的宣传,是部青春校园剧。巧的是,我的发小赵宗麒就是这部剧的男主角,不过,我平时也不看电视剧,刷到都是直接划走。
她继续说着,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真是太好听了,我昨天听了一晚上他的歌。”
我耐心听着,对于女士,我总是宽容的,尽管我并不想知道关于江鹤扬的任何事。
她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脸凑得很近,声音压得更低,我仔细听才听明白了她说了什么,“他抄袭的事是真的吗?”
我疑惑地看着她,不懂她在说什么。
她也疑惑,“你们不是小学同学们,还一起来,关系应该很好吧,你没问他?”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含糊地说了句,“这种事儿,不好问。”其实我连他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
她也表示赞同,“确实,真不好问,他本人也没澄清,估计就是抄了。不过我也理解他,毕竟人的灵感不是总有的。”她一脸惋惜,“你说他抄也不抄个小作者,偏偏是林昳这种家喻户晓的人物,现在被发现,他在圈子里还怎么混。”说完,她拿出手机,给我看了一篇名为《已实锤!歌坛新星江鹤扬抄袭林昳》的报道,一共有九百多万的赞,底下的评论不堪入目。
看来这事闹得挺大,我看了眼日期,是去年的九月十八号,听姥姥说,他好像就是在这个月出了车祸。
此时,江鹤扬正坐在圆桌的对面。他喝了点酒,脸红扑扑的,眼尾泛着红,一双凤眼显得更加艳丽,露出一贯的假仁假义的笑容与旁边的兄弟说话。那小伙估计是喝高了,忘了这是在相亲,周围还坐着小姑娘。他领带松垮,西服半拉敞着,拉着江鹤扬的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甚至说要和江鹤扬结拜,江鹤扬没抽回手,反而用手温柔地拍着他的后背。
江鹤扬会抄袭?我是不大信的,虽然他人不行,但这小子的确有点才华,还不至于抄袭。不过这又管我什么事,我半开玩笑对女孩说道:“罗小姐怎么都在问他,就不能问问关于我的事儿吗,难道是对我不感兴趣吗?”
罗小姐也很配合我,她将碎发别到耳后,妩媚地看着我说:“那我们就聊聊你吧。”
不知饭吃了有多久,我跟罗小姐加上了微笑,对面要跟江鹤扬结拜的小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脸红红的,嘴巴嘟起来,睡得挺香。
我起身出去放水。
厕所里洗完手,我一抬头,身边的人也抬头,我们同时看向镜子。
看到他,真是又惊又喜。
“赵宗麒!”
“云云?”对方见到我也是一样的惊讶。
我俩激动地抱在一起。
我使劲地拍着他的背, “好小子,这么多年,我以为你飞黄腾达,忘了我呢。”
“我怎么可能会忘,咱俩可是好兄弟。”他也紧紧抱着我。
和赵宗麒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大四。那时他从北京失业回家,我正逢暑假。我们整天在外面闲逛,像小时候一样,爬山下河,摸鱼捉蝲蛄。只不过现在的娱乐活动比小时候丰富多了,我们会在大清早坐上去县里的班车,看一场或者两场电影,在量贩KTV里唱歌打游戏,在公园里和不认识的人打篮球。下午迎着夕阳坐上最晚的班车回家。若是不打球,我们会在车上打游戏。若是打球了,司机一眼就能看出来,两个高大的青年就像被大雨淋了一样,浑身湿漉漉的。师傅比较爱干净,他一脸嫌弃地给我们扔了一条毛巾,让我们擦干了再上车,后来我们干脆一人准备两张毛巾,一张擦汗,一张垫屁股上。一个夏天过去了,我们似乎什么也没学到,没挣到一分钱,没读过一本书,没学习任何一门技能。我们堕落又麻木,沉沦在青春里,热烈又自由。
而现在呢,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穷,浑身上下不超过一千块,身上穿的西服还是三年前浩文给我买的生日礼物。而眼前的赵宗麒却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早已不是那个落魄到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头发精心被打理过,上了发胶,额间特意留有几缕碎发,更显得他英气十足,他还化了妆,不过不是夜总会少爷那般妖娆花哨的妆容,是那种量身定做的妆,庄重大气。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化了妆。他本来就长得好看,这样更是放大了他的优点。衣服和鞋也都价格不菲,虽然看不出是哪个奢侈品牌,但质感和面料都无法与市面上的A货相提并论。
看到他如此成功,心中却一点酸意也没有。我们互相见过彼此最落魄时的样子,知道他一个人早早辍学打工有多么的不易。
“你现在可是咱们村的骄傲,村长还说,你要回来,我们全村人都得站村口,拿着条幅欢迎你呢。”我调侃道。
赵宗麒是被村里一个七十多岁没结过婚的老头抱养的。赵宗麒八岁时,老人寿终正寝,赵宗麒却成了孤儿。不过,村里人对他百般照顾,连我母亲给我买新衣,也总要买两套一模一样的。我们俩小时候身高体重都差不多,隔壁眼花的老太太经常把他认成我。有一次更有意思,当我们俩穿得一模一样出现在老太太面前,她搓了搓眼,说道,“难不成莲娜生了三胞胎?”
莲娜是我母亲的名。那时,我们两个笑嘻嘻,看了对方一眼后,异口同声说道,“你眼花了,只有我一个人!”
如今,赵宗麒发达了,自然也没忘本,他投资给村里修了路,托村长给每家每户发了两千块。
听我这么夸他,他显然有点不好意思,“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村里人都对我很照顾。”
没有寒暄很长时间,我们俩都有饭局,约好明天见后,我们俩便分开。
一推开包厢的门,就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一幕。
江鹤扬被女生们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