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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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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坊邻里近日揣测,刚搬来的俩年轻男人吵架了,年纪小的昼伏夜出,每次,他兄弟一下班他就走了。
这俩人都是异乡人,长着东亚轮廓脸,即使是金发碧眼的老外,也须承认他俩的帅气。在这风情浪漫的海域城市,两个同居的男人,自会引起一些遐思。
宋未暇骨骼较之封闯要纤细,个子虽高挑,因头发留的长些的缘故,走在马路上也常受搭讪。他以前在国内的同性桃花缘倒不如这里的多,几次以后,封闯像个蛮不讲理的小孩开闹了。
封闯不明白宋未暇笑什么,“有人要你的联系方式,你一个白眼过去就成。你一笑,人家可不得误会?”
“没有恶意,我何必翻白眼。”宋未暇态度漫不经心,“刚搬来这不久,四处树敌没好处。”
封闯气得脸白,好几次都被当耳旁风,
便不说了。自此他们家便热闹起来了,白人黑人黄种人,各色各样的人都往这边扎堆。
后来某天,封闯赤着上身从浴室走出来,大喇喇地将健壮肌肉光裸于空气。本有个邻居来买菜,瞧他凶神恶煞的,连那时令的小青菜也顾不得要,丢盔弃甲跑了。
宋未暇在房前划了块田,闲来无事,他常农作。嫌超市卖蔬菜贵的左邻右舍欣羡,宋未暇便捡了新鲜叶子装袋,那些人非要用钱来卖,不肯白拿。宋未暇久而久之就也有套生意经了。
宋未暇从公司回家,看见封闯挂了彩。
封闯拾了个体育老师做,学校时有比赛,和那群人高马大的高中生玩得有来有回。
粗略看了伤口,宋未暇还以为是擦伤,拿来灯仔细看才知真相。他问,“你怎么跟人打架了。”
封闯挥挥手,手背上划拉开了道口子。那伤痕乍一看以为愈合了,封闯拿手背往下巴上使劲的抹了抹,这下老肉重溃,汩汩地流血。
宋未暇吸气,掰着封闯的下巴,来回检查个遍,“是你主动闹事还是别人来犯。”
封闯昂着下颏,一副不屑回答的浪样。宋未暇拧他胳膊肘,加重语气说道,“我大致猜出是谁了,跟我走,找人去道歉。”
封闯强拗不过,走几步服软似的低头,说:“我说就是了。就是一直借买菜来偷窥你的那个银行里的男的,我把他揍了,他拿出防狼棒给我弄伤了。”
宋未暇皱着脸,“说多少回了,他就买个菜,你跟他过不去干什么。”
封闯不吭声。
“说话呀。”
封闯挑起眼角冷冷瞅着宋未暇。
他的脖子用力往上扬起,不屈服般说:“我就是看不惯他老往我们这跑。我给他打伤了,他没告警察,我跟他说他下次再来我就继续打。”
宋未暇有股无言以对的默然,“只要有个男的和我说话,你就觉得对方喜欢我么。”
封闯往后一转身,对他说:“我还不清楚喜欢一个人的眼神?”
宋未暇还是拎着这个大型弟弟一样的巨物登门致歉去了。
经此一役,这两个东亚男人关系暧昧,已成了街里邻坊默认事实。封闯孜孜努力下,也成了邻居眼里的“醋罐子”。
昨天是不知第几回醋瓶子倒翻,封闯赌气离家。宋未暇已不想管这小子了,逛商场时见皮衣上市,饶有兴味逛逛。
他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封闯。
“这衣服喜不喜欢?”
等待封闯回复的时间,宋未暇扭头。
大屏幕上滚动放映影片,映入眼帘的,
是一个沉着冷静依旧意气风发的男人。
男记者小声追问,“傅总今年事业蒸蒸日上,这季度营业利润增长迅速,显见的可以入围全球最年轻的十强富豪。请问在忙碌的工作背后,是否有放松休息的念头?”
傅鸿桐瞧着这个面带绯红,小心翼翼的记者,笑意稳健平淡:“我倒不知道有这个打算。不如你来给我出个主意。”
底下围拥的记者笑声吵嚷,有羡慕,也有瞧不起同行谄媚的不屑。那男记者镇定地说:“傅总刚登单身钻石王老五之首,难道没有想邀请的伴侣一块旅游散心么?”
宋未暇低声咕哝,“还是这副德性。”
话音刚落,宋未暇就连忙急急转身。
后头屏幕里的采访声还在持续传过来,“傅某一介没离婚的还能凑这热闹么,我倒不知古今还有这等奇闻了,单身的英年才俊很多,我一有家室的就不凑这热闹了。”
没离婚。
他脚步戛然止住。与他一样顿步的,还有大洋彼岸围绕着傅鸿桐那群人发出的轩然大波。
自从宋未暇离开,傅鸿桐和他离婚的传闻再一次甚嚣尘上。傅鸿桐恢复单身几乎是个共识,各大律师也跳出来,纷纷对这桩“离婚案”七嘴八舌议论。
每个人都为傅鸿桐打抱不平,怒斥宋未暇不告而别水性杨花,踊跃地为傅鸿桐出谋划策,筹谋如何让宋未暇净身出户。
就在所有人都认定宋未暇要被扭送法庭之际,傅鸿桐倒主动跳将出来陈明,他和宋未暇尚在法定夫妻关系里。
怎能不叫人勃然大惊,立刻闹上头条。
宋未暇背身,指甲收束得越来越紧,“卑鄙……”
手机咚的响了,宋未暇回神,看着封闯信息。
【这么小的尺寸我哪穿得上,你穿还差不多。】
宋未暇手指轻滑,触着屏幕上的键盘。
【你怎么又回我了。不是要跟我冷战么?】
他调侃完就被封闯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封闯刚在校园里和学生们踢完一场酣畅淋漓的足球,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抽了口气,说:“我单方面决定原谅你了。你这个人,感情太迟钝,我不跟你计较。”
宋未暇无可奈何,叉着腰静候发落。封闯又笑了声,“你觉得我们现在像不像一对儿,小吵怡情,床头吵架床尾和。”
宋未暇指尖收紧,呼出吐息。“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我给傅鸿桐寄了离婚协议书,他收下了。”
电话里那道深沉的呼吸,一瞬间,好似停了几秒。
封闯将腿踩在铁丝网的坚硬栏杆上,气息收敛,“他不是同意了么,不然放出那么多离婚新闻做什么。”
宋未暇闭眼,捂着耳朵跑出了商场。他站停,外面的风吹来,卷起他头发。他瘦削的身形伫立不动,惟有衣角鼓动。
“我不想再见到他,但他总阴魂不散。”
宋未暇像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似的,摇摇头叹了口气终结消极情绪,抬眼朝手机里望一眼,“不聊他了。”
封闯心里一紧,“你现在哪,我来接你。”
宋未暇说了个轻轻的好字,一回头,若有所觉般,有一架飞机自高空划过。
飞得很低,引擎声响。
他按住胸口,使劲甩掉那些糟糕情绪,“一定是我的错觉。”
宋未暇和封闯在西餐厅吃了饭回去。
天色尚早,这座城市尚在黄昏璀璨里,迎着晚风走路,畅快的心情无以言说。
下午的闷躁一扫而空,回到了屋里,宋未暇难得有了干劲,忙里忙外擦锅拖地。
封闯起初还饶有兴致旁观,后来看他手擦红了,颇有自虐倾向地还不停下的时候,他放下手臂大跨步迈过去,立刻拿过扫帚。
他们这屋子面积植只容得下两人住,在这一带的独居房屋里算小。
但比宋未暇以前的几十平要好的多。
手不小心就此碰在一起,两人都顿住。封闯垂着睫毛,说:“你的手这么白。”
宋未暇说:“嗯。”
封闯仍旧没撒手,“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次我生气,不是和以前一样的原因。”
宋未暇说:“那是为什么吵架。”
封闯把脸抬起来,半低眸。宋未暇发觉他的眼神很深,有股侵略的意味。
宋未暇指腹微缩,没扯开。但他预料到了,这一天总会来到,他丝毫不意外。
吐了口气,封闯却主动收回了他的手,“你就一次也不关心我。”
碰过的地方躁热,不自觉握住了腕子细细地抚摸几回。宋未暇低下头,视线范围里还有封闯的鞋子,他穿着双人字拖,脚趾露在外,这样的不修边幅而活气十足。
傅鸿桐是不可能如此的。他比谁都在乎形象外表,就算在家也要注重打扮。
宋未暇侧过脸颊,说了句:“给你买了新皮衣,那件旧的就不要穿了,都破了。”
封闯呼吸窒了下,宋未暇又对他说:“在车上,你自己去拿吧。刚下车忘了给你了。”
封闯的犟脾气在于一连几天不换外套,不肯换下,誓要把宋未暇送的穿到死,不到天荒地老绝不脱下的程度。说了几次,没说动这头犟驴,宋未暇暗笑一声,也就随他每天花孔雀似的穿着黑皮衣,风风火火地骑摩托出门,要多拉风多拉风。有好几次,都看见车边围着女同学。
宋未暇就热锅烧灶做菜等他回来,学校里课后活顶多,体育老师比主课老师还热门,没多时,封闯就成了风云人物。
宋未暇有时心里很感慨,回想初次封闯堵门痞态,他被封闯摁着脖子压地上,怎能想到有今天的同居?
当初刀里来油里去的社会青年流亡后,改良当老师,在哪里都算段佳话了。
有时,宋未暇也不免担心。
封闯骨子里是好动的,有着不安分的基因。
在异国他乡,宋未暇得时时看着他。宋未暇忘不了,年初封闯盯着自己的眼,郑重其事说他想带自己走。
在最无助时他义无反顾掀身站出来,奋不顾身。
宋未暇怎么忘得了。
五点半的时候宋未暇去买菜,回来系上围裙,翻箱倒柜发现料酒不够用了。烧鱼须去腥,配锅热腾腾的小青菜,正好。
宋未暇除掉围裙到附近的超市,进去两手空空出来大包小包。
一到货品柜,方知那么多东西买不够。出来的匆忙也没装扮,套上件兜帽卫衣,下身着条宽松舒适的运动长裤子,这一身休闲简单,看上去还青春洋溢。
宋未暇看外边隐约又有下雨的架势,便抬起帽子遮盖住自己大半的脸。
转身他将东西都放进车后箱。
怕雨势渐大,宋未暇便加快动作就撂下帽子钻进车。
恰逢有个打伞的黑衣男人从停好的车上下来。
宋未暇一头撞上,头发淋得很湿,来不及定睛去望。说了声对不起,躲雨躲得急似的跑了上去。
宋未暇开车技术还不赖,边望后视镜边开出去了。雾蒙蒙的反光镜里,拿打伞的男人驻足回望,消失在视野里。
回到家,封闯仍没回。外边又是大雨如注,宋未暇担心,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
正在坐立不安,想着是否报警。
门砰砰砰地敲响。宋未暇起身,一顿,又觉得封闯有钥匙,哪里需要敲门,一步一踱地走到猫眼前这段路格外漫长,他的心砰砰直跳。
正在犹豫,门开了。
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
“宋未暇。”男人对他说,“这里待不了了,现在就跟我走。”
门外,大雨倾盆。
而随着一道门利落迅疾的关上,“砰”,锁上了一切狂风骤雨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