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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雨水连着下了一周,屋檐上积水深重。
      转晴的日子看着是遥遥无期,别下雨便算很好。这是温度转暖的时节了,宋未暇换下厚衣服,轻装简行。

      他买了烤肠,摘下口罩趁热吃了口,见四周电瓶车溅起地上脏泥水花,连忙又往后退了几步,两指捏着罩沿,重又戴上了。

      封闯提领着袋子,把摩托车头盔夹在臂间,一手递给宋未暇纸袋子一手给他套上头盔,结果没戴好,歪歪斜斜地套在他脑壳。两条袋子粘着头发,宋未暇怎么眨眼都不舒服,耸耸鼻子,“给我弄弄好。”

      封闯将宋未暇的口罩一并扒拉到下巴。

      街暮昏黄,行人乱糟糟来往。宋未暇的脸露出来,白俏俏的很扎眼。
      封闯将烤肠接过往他嘴里塞了口,哄着似的说:“再吃一口,车上就不许吃了。”

      宋未暇竖着眼,“为什么……唔唔唔……残忍。”他被塞了满口肥油,呛得快停不下来。封闯见到他小模样叉腰大笑,也把自己的头盔扣好了,在宋未暇的头毛上捋了一把便扣上帽子,对宋未暇说:“先回去吧,明天要坐一早的轮渡呢。”

      直至回了住处,宋未暇还在痛惜烤肠,念念不休。封闯早把余肠一口闷了,此刻大言不惭地说:“上次就是你在车上吃东西,把我雪白的一件衣服弄油了。”
      宋未暇不服气,奈何个子不如封闯高大,再气势上率先矮了一大截,“最后不还是我给你洗的。再说了,你是那么爱干净的人吗?”
      封闯抬手,往后顺了一把黑硬头发,心情大好似的冲跳脚的宋未暇笑,“我不是啊,遇到你之前不是。现在不是有你这管家婆管着吗,我当然不敢了。”

      宋未暇两手环臂膀,说:“那就先发管家婆这个月工资。”

      “都在这了。”封闯大喇喇地走往后一仰。
      “钱倒不少,都从银行取出来了?”宋未暇挺惊讶封闯黑袋子里那一扎数量。
      封闯继续翘着腿,浓烈眉毛下一双眼却在笑,“就这些了,多的榨不出了。要命一条都是有,你随便来拿。”

      “不开玩笑了。”宋未暇说,“你确定一分钱都不留下么。”

      封闯把手托着后脑勺,嗯了一声,“又不准备回来了。”

      宋未暇触动了心事,怔了一怔应了封闯这句话,慢慢的就没了下文,光坐在那。
      封闯直起腰来,对宋未暇说:“你看,跟着我虽然颠沛流离,但怎么着也不会被人家发现。我们不去香江,傅家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只手遮天。”

      现在每天过着歇一歇脚,第二天便启程的生活。这样的日子,虽然不甚太平,好歹是脱离傅家眼线了。宋未暇也不得不由衷佩服封闯的胆量,竟然戏耍了傅衡江一通,带着他,私自从那群人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封闯想到这点,把之前的卡插进手机,果见一大串都是傅衡江。封闯很得意甩了傅家的鹰犬,哼着小歌,整个人亢奋极了。

      宋未暇抱臂瞧着封闯那天不怕地不怕,无所畏惧的野劲。他不禁轻声,“你高中时准备做一个怎样的人。”

      封闯抬起胳膊,拧了拧肌肉,这个动作幅度也不大,衣服褶子堆在一起,又顺着他的肌理线条平顺了。就算穿着衣服也能看出来,封闯衣服下一身的腱子肉有多发达健硕。

      封闯仔细回味了宋未暇的问题,说:“没想干嘛。读书成绩不好,得过且过混日子,辍学当混混去了。”

      封闯毫不在意他的肄业史,宋未暇哑口无言了。看着宋未暇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的样子,封闯酸溜溜地想到了傅鸿桐。

      傅鸿桐是宋未暇的丈夫,至少名义上还是,封闯出于嫉妒,心里时常编排此人,并不自觉地拿自己处处与他作对比。
      比学业,封闯半路弃学,自比不过从小高等教育名贯学府的傅鸿桐顺风顺水。比相貌,封闯却不觉得自己输。
      综合来看,封闯反而觉得自己更有魅力。傅鸿桐的人生过于平顺,而他跌宕起伏。
      封闯自得此结论,便更得意洋洋地把经历挂在口边。宋未暇对此一无所知,看着封闯,话在嘴里滚半天方吐了句,“你开心就好。”

      封闯渐渐正经,瞧宋未暇在那一动不动看天花板,加重语气说,“这一次你不会临阵缩逃了吧,我不允许。”

      宋未暇一脸害臊地别着脸,面壁,半晌说:“那次事出有因。”
      封闯的视线长久落在宋未暇脸上,“你知道吗,那次说好的要一起走的,看到你头也不回地跟着傅鸿桐离开了,我心里有多痛。”

      宋未暇望着这年纪不大堪称少年的男孩的脸。

      他是愣小子性格,做事图爽快,利益算计全然的不在乎。他喜欢自己,宋未暇再装瞎也看出来了。

      和虞德成那种喜欢不一样。
      封闯从意识到心意伊始就没隐藏过,他的爱意汹涌,非要宋未暇感受不可。

      宋未暇能接受么?
      他该无视这一片炽热的心么。

      曾几何时他也曾这样不管不顾,看着奋不顾身的封闯,透过他仿佛就看到曾经的自己。这让宋未暇如何视而不见。

      次日天明,是离开的时候了。

      封闯一晚上没睡。
      宋未暇对着顶两大黑眼圈的封闯,好生无奈。
      “你……”宋未暇哭笑不得,“守了一夜。”
      “不然呢,这下我可安心了。”封闯说。

      两人照计划的打包出门,趁着天蒙蒙亮出海,顺利上船。

      宋未暇与封闯按房间踏踏实实地躺下了。

      他俩订了一间卧室以防万一能有照应。封闯洗了个澡准备补个觉,从餐厅回来,却见侍者过来。

      身份核对出了问题,全船人都得下去。封闯看了眼还在浴室的宋未暇,拿着宋未暇的身份证准备一同下去,“我朋友还有事,我先去吧。”

      窗外熙熙攘攘的乘客挤在一块,蜂拥如巢。
      所有人都在埋怨议论。

      这是近日来难得能出海的天气,风平浪静适宜出行,人人都在等早早开船。
      封闯挤进人群中张望着岸板,隔着鸭舌帽的低低帽檐,他的瞳孔细微收缩。

      一群保镖簇拥下的一个年轻男人眯起了眼。

      同一时刻二人对视。封闯的手机没响起,但他分明梦读出傅衡江的唇语:傻逼,敢出卖我。

      封闯的心一下悬起来,拔腿就往船舱内那间房子跑。那些保镖不甘示弱,纷纷冲上来,封闯边跑边甩自己耳光,“傻逼吧,封闯你真是个傻逼。”

      他气喘吁吁跑到房间,浴室内早已无人,这一瞬他万念俱焚。

      腿上已经没有了力气,打了个软脚就垂倒在冰冷地板上,船舱摇摇晃晃地抖起来,外边的人声语声越来越浓。

      伴随着内心不可抑制的空洞和颤栗,船鸣声呜地响了起来。封闯好一会儿才起身,船已经摇晃着开动了。

      从甲板望出去看见码头龇牙咧嘴的傅衡江一人。

      封闯又一次狂飙下去,心想不行,他也要下船,宋未暇很有可能已经被带走了——

      头撞到一个人,封闯被迫停下。

      “着急忙慌跑什么,船都开了,反悔不了了。”

      封闯闪电般抬头,“宋未暇,你还在船上。”

      宋未暇点头,“我一直在。”
      “你刚去哪了,我还以为你人没了。”
      封闯强行按捺着失而复得的狂欢,“船到点开了么,我记得不是要整点。”
      宋未暇脸色苍白得好似薄纸,下颚锋利,随时能割破玻璃。
      他指了指船长的位置,耸耸肩,“我去那里一趟了。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屋了。”

      宋未暇一回到床上便裹成粽子。
      他始终没睡着。
      耳边会浮现傅鸿桐的声音,宋未暇宁愿不睡,生怕一闭眼就都是他的残影。

      “你真的要走么,我最后问一遍,宋未暇。”刚刚傅鸿桐就是这么贴着他耳边,隔着手机却有如附耳之声那么近。

      “……”

      “我现在就在岸上,你往外面望能看到我,戴墨镜,穿浅蓝衬衫。如果你现在下船,我不计前嫌,你依然是我傅家的太太。”

      宋未暇盯着瑟缩成一团的掌舵手,嘴唇颤了又颤,“哦。”
      傅鸿桐在那边停顿,声音满满疲惫,“我找了你很久,只要我想找,怎么可能找不到你。我不想强迫你,宋未暇,我只想问你,你真的做好决定了?只要你现在回头,我可以帮你还清你叔叔所有债,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傅家一切人都听你安排调遣,你觉得我不满的都冲我撒,我不会有半句怨言。”

      声音开了免提,掌舵手也听得一清二楚。这种时刻,只要傅鸿桐一声令下,他一定不会操控船只。

      舱室死寂。

      许久没听傅鸿桐的声音,等他再响起,宋未暇都有几丝恍若隔世。

      “宋未暇。”
      “嗯。”
      傅鸿桐定了定心神,“你在听么。”

      宋未暇的心里早有个回答呼之欲出了,这种强力按捺的心情,如同醉酒反胃呕吐时的回流,肺腑肝肠都流淌着秽物的酸苦滋味。他绝对不能说出来。

      “你在听么。”

      宋未暇把手机凑向自己,嘴唇一开一合终于翻出了一句话,“我说什么话,你真的都听么。”

      那头滞了滞,呼吸急促,“是。”

      斩钉截铁,干脆利落。
      宋未暇对着手机艰难开口,“你让船长提前开船,能满足么。”

      他说完这话就把手机抛向船长耳朵。外边的骚乱和躁动越发的此起彼伏了,只听电话那端的沉默,时间在此静止了一般再没有声响动静,直至傅鸿桐的答话。

      “宋未暇,我不会让自己一次又一次被你踩着脸皮作践。”

      宋未暇,你好狠的心。

      他是谁,他是傅家那个孤傲又英俊的寂寞高贵少年,他从不向谁低头。傅老爷子想替傅鸿桐安排一切,甚至有段时间想撵傅鸿桐下去,把继承权交由旁人。

      傅鸿桐都岿然不动钉死在位子上。他再难过伤心也不会低头,更不会示弱。
      亲戚群狼环伺,傅鸿桐就用行动证明,他决不朝这群人认输,只会睚眦必报。他喜欢用冷漠和微笑回敬,收拾别人,永远是他的拿手把戏。

      为何要低头。

      他傅鸿桐此生从不知道道歉怎么写。他只会高傲地抬着脖子,不知低头如何写。

      傅鸿桐躺在病榻上烧得浑身发热,越想越闷。医生看不过去私下拉着管家,劝阻地说:“这反反复复的低热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

      老管家揣着手,纵使是二朝元老的他,也安静不语。傅鸿桐的心病是宋未暇,这个事实早已全福府皆知。

      宋未暇在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相信傅鸿桐对宋未暇不是利益是真心。

      如今宋未暇走了,大家伙儿惊觉犯错。

      傅鸿桐心尖尖上的那个人还不够明显么。

      除了宋未暇,还能有谁。

      然而他放走了他。

      还命令全府人都不得再提起宋未暇的名字,否则见一个辞退一个。

      傅衡江来探望挂点滴的傅鸿桐,傅鸿桐正在办公。被封闯倒摆了一通,傅衡江只得夹着尾巴来做人,不敢再张扬舞爪放肆地做别的事了,更不敢觊觎什么。

      傅鸿桐听着傅衡江的报告,例行不语。

      傅衡江揣摩着傅鸿桐的心思,试探,“二哥,在没找到封闯前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再给我点时间,我和我妈也说了,这小子只要活一天,我就不会放过搜他。”

      傅鸿桐嗯了声,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
      傅衡江少了以往嚣张轻狂的气焰,看不惯他的,不得不忍耐。
      “二哥,你放心,二嫂一定跟着封闯呢,只要有封闯的下落,不愁找不到二嫂。”

      傅鸿桐的钢笔刺啦划破了纸。管家轻咳一声,傅衡江盯着傅鸿桐神色。傅鸿桐说:“你再提无关人士,就把你丢出去。”

      傅衡江抿唇,一副说错话的样子,笑笑出去了。

      傅鸿桐许久才说:“这笔的笔头这么尖么。”
      管家欲言又止,生怕惹到傅鸿桐,拐着弯劝诫,“衡江少爷也忒不像话了,你还任由他满世界乱来,不是助长他们一家子的气焰。”

      傅鸿桐垂眼,浓密睫毛掩盖所有情绪,“不是大事。”
      管家不觉刺他一句,“那时又不见你这么淡定了。”

      傅鸿桐说:“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绕着弯子说话还是听得累了。”

      管家说:“指望衡江少爷找到二太太的近况,不如指望指望我这把老骨头。”
      傅鸿桐叹息一声,“你是谁的人,你也来添乱。”

      管家挺着背脊,“我是这家主人的人,你说是谁的。”
      傅鸿桐抬眼对管家说:“现在对付傅衡江,让姑姑'一个人伤心么',再怎么样也得他们母子俩一起哭,才叫一箭双雕。”
      管家淡淡地笑笑,“倒有几分老太爷软刀子的风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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