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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长官,你的人没那么差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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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将至,整个维塔还未醒来。
市中心的总统府被一片混沌的灰雾包裹着,辨不出外墙的玫瑰色调。
冷风骤起。
总统的卧室里,柏弘躺在床上不甚安稳。睡梦中,他右手蜷在胸前,左手不停地去腰间抓什么东西。
一次、两次……动静大到把身边的贺成业弄醒了。
再一次,他伸出左手,却抓了个空。
“Fuck!”
他闭着眼睛咒骂道。
“醒醒。”
贺成业拍了拍他的肩膀。
梦里的柏弘不假思索,挥手就给了他一拳——
力气之大,仿佛正在以性命相搏。
贺成业接住他的拳头,摁下他的胳膊。
“柏弘!”
贺成业高声喊他。
柏弘蓦然睁开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没弹匣了!长官!我的弹匣用完了!”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语无伦次,似乎仍然陷在梦中。
贺成业松开他的胳膊。
“醒醒。”
他轻声说。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熟悉的家具、熟悉的卧室……长官就在身旁。
柏弘长出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
“对不起长官,我做梦了。”
背上冷汗淋漓,柏弘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还未亮。
再无睡意,他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又吵醒你了。”
柏弘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贺成业没说话,他从被子里探出身,在床头柜里翻了翻,找了包烟出来。
片刻之后,总统卧室的床头,亮起两点暗红的光。
黑夜和黎明交界的时刻,灰蒙蒙的色调浓稠、黏腻,裹住了视野里的每一样东西。
柏弘和贺成业靠在床头,一口一口地抽着手中的烟。
“我没有害怕。”
一支烟快抽完的时候,卧室里响起柏弘的声音。
“发现被包围的时候……子弹打光的时候……就算最后,他们冲过来,用匕首划开我的作战服……”
“我都没有怕过。”
柏弘转头,定定地看着贺成业。
“长官,你的人没那么差劲。”
贺成业低头,眼神扫过他身上那几道长长的疤。
“我知道。”
他吐出一口烟。
“肯定是因为情报局的那个无能的蠢货,裴纶,他的案子今天开庭,才会弄得我心神不宁。”
柏弘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毕竟,我和法曼兹花了整整两年半的时间,才把他弄上了法庭。”
“他会被定罪吗?”贺成业问。
柏弘点头。
“法庭惩罚不了他当年的玩忽职守,但一定会让他为这几年贪污受贿、叛国的罪行付出代价。”
“很公平,”贺成业向来不关心过程,只关心结果,“纳税人的钱不能被这种人浪费。”
在总统府待久了,耳闻目染,他也能脱口而出这种话来。
“谁说不是呢?”柏弘轻笑,“媒体都说,多亏了新上任的情报局长法曼兹先生,挖出了这条大蛀虫。”
一支烟抽到了头,柏弘转头,想找烟灰缸。目光所及,放在床头柜上的游戏眼镜忽然亮了起来。
柔和的白色灯光如同呼吸般一张一弛,悠扬的铃音随之响起——这是游戏里有人给他留言时的提示音。
柏弘在烟灰缸里摁熄烟头,拿起眼镜,架到自己鼻梁上。
眼前顿时变得空旷深邃,他进入《混沌》游戏的界面,径直走入了游戏内设的聊天室。
满目星光下,有个熟悉的背影戴着棒球帽,正在等他。
“大叔。”柏弘喊道。
安特洛回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怎么了?”柏弘敏感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虞云停止援助之后,贵霜每年饿死不少人,今年饥荒特别厉害,一些原本富裕的城市都开始饿死人了。”
“嗯,你跟我说过。”柏弘点头。
“各地的示威此起彼伏,他杀了很多人,但还是止不住这些示威活动。”
“慢慢饿死和被打死,可能还是被打死好过一点。”柏弘评价道。
“近几年贵霜的情况越来越差,他也越来越疯——这些糟糕的事情,他认为都是你的错。”
柏弘耸肩:“他总不可能认为是他自己的错。”
“所以,在我的煽风点火之下,他终于同意了我们的计划。”
安特洛缓缓说道。
他说完这话,柏弘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
“哪一部分?”他问。
“所有。”
安特洛答道。
※
办公时间,总统府幕僚长办公室门外,周安正不请自来。
“副总统先生,”幕僚长的秘书礼貌地询问道,“您跟幕僚长预约过吗?我这里找不到您的预约信息。”
“我的秘书跟她联系过——她知道我们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讨论。”周安正不悦地说。
秘书再次翻阅今天幕僚长的日程。
“报歉,我的确找不到您的预约信息,请稍坐片刻,我看看她有没有空。”
看着幕僚长办公室紧闭的门,周安正无奈,只得在门口的沙发上坐下。
恶心透了。
周安正心想。
柏弘这小子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讨厌。
幕僚长正在打一个重要的电话,大约二十分钟后,秘书长才接到指示,开门请周安正进去。
办公室里陈设简单,宽大的办公桌上,所有的物品被放置得井井有条。
著名的冰川魔女坐在桌子后面,她伸手示意,请周安正在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这是柏弘执政的第三年,中川夏美已经从总统府新闻发言人升任总统的幕僚长,政坛新星,名不虚传。
“副总统先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中川夏美手上捏着一支笔,忙得脚底生烟,看到晃来晃去的周安正实在没好气——
却又不得不接待。
“我秘书给你发信了,说要商量国庆庆典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回复?”
“我不认为这件事有讨论的必要,”中川夏美直接了当地说,“总统希望仪式从简,控制人数,缩小庆典规模,这有什么需要讨论的吗?”
“今年是虞云建国二百六十周年,恰逢民意党成立八十周年,如果不好好庆祝,会被保守党嘲笑我们小家子气,所以,我觉得一个盛大的典礼十分有必要。”
“你想说什么?”中川夏美放下手中的笔,冷冷地看着他,“直接点。”
周安正阴沉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柏弘什么时候宣布退出连任竞选?”
执政的第三年,是到需要宣布是否参加连任竞选的时候了。
“退出连任竞选?为什么?”
中川夏美都快被他气笑了。
“他执政三年,政府各部门一扫以前拖沓官僚的风气,提高了办事效率。选举时减轻底层税负、完善福利支持的承诺都在一一兑现,最新的民调显示,他的支持率一骑绝尘,堪称民意党有史以来表现最好的总统之一。难道,你觉得现在民意党里还有人能取代他?”
“对选民的承诺……”周安正笑笑,“他倒是做了不少承诺,参选之前,他还对我亲口承诺,如果胜选,只做一届总统,现在到了他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我没有听总统提过这种无稽的事。总统先生是个好脾气的人,但脾气好并不代表他蠢。如果他真的说过……”
中川夏美耸肩:“你就当听了个笑话吧。”
“随你怎么说,”周安正并没有被她激怒,“他拿去讨好大众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这几年,他用这么激烈的手段从大公司手里抢钱,不仅是保守党,连民意党的高层都几乎被他得罪遍了。他们在三年前支持他,当然是指望他有所回报,如果没有……”
周安正意味深长地看了中川夏美一眼。
“需要我提醒你吗?是虞云的民意让他当上了总统,而不是民意党。”
中川夏美冷冷地说。
“民意?民意是什么?某些人手中的橡皮泥罢了。如果他不识时务,民意很快会转向——与其难看的败选,不如保留一点颜面,履行自己的承诺。”
“你说的某些人,包括你自己吗?”
“你猜?”周安正神秘地笑笑。
中川夏美没兴趣跟他绕圈圈。
“副总统先生,你的建议我收到了,我会向总统转告。”
中川夏美抬手,假装看了看时间。
“后面我还有个会,恕不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