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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照顾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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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瑞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屋里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两桶泡面。
他刚才跑过食堂,食堂的门已经锁了,他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上食堂的工作人员,时间紧迫他也不好再去找材料做饭,荒郊野岭更没法点外卖。贺瑞着急地来回走了几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地准备给柳越送泡面。
贺瑞觉得给病人吃泡面不太好,可眼下实在别无选择。他环顾四周,又把自己唯一一个带来的卤蛋装进口袋里,想带过去给柳越补补身子。
虞秋鑫的房间不远,她听见楼道有动静就想着可能是贺瑞拍照回来了,刚打算开门和他唠两句,就看见了贺瑞手里的泡面。
贺瑞来的时候本来没打算带这两桶泡面,是虞秋鑫让他帮忙带,说自己有时候夜里会特别想吃东西,贺瑞才随手背了两桶,没想到此刻居然真的能用上。
虞秋鑫看见泡面,凑了过来,故意夸张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吃?”
贺瑞看了她一眼,说道:“不是给你吃的。”
“那是给谁吃的?”
“不告诉你。”
“你这大半夜的去给人家送泡面?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看上谁了?”
“没有。”
“少来。”虞秋鑫一副福尔摩斯侦探的样子,“你着急的外套都没穿……这么冷的天气,就巴巴跑过去给人家送泡面,如果这都不算爱……”
贺瑞耸耸肩,“随你怎么说。”
“我可告诉你,剧组内不能谈恋爱,你少把你圈子里那套拿来我们这里用。”虞秋鑫不放心地说,“你什么人我也不是不知道,管住自己。”
贺瑞不欲过多解释,他有些不耐烦道:“我没有。”
虞秋鑫狐疑地看了贺瑞一眼,忽然吸吸鼻子。
“你身上这香水味……是那个唐帆源?整个剧组就他用这么……”虞秋鑫一时找不到形容词,说“劣质”不太礼貌,其他的词攻击性又太低,她只能折中道:“这么浓的香水。”
贺瑞皱了皱眉,闻了自己身上,果然有股浓烈的香水味,怪不得柳越一下就闻到。
“你泡面是给他带的?啧,他也是,看着就像零。”虞秋鑫撇撇嘴,“我早就知道你是同,只是一直没说。”
“谢谢。”贺瑞又抬表看了一眼时间,“我先走了。”
“诶——”虞秋鑫在背后叫住他,“是不是唐帆源啊?你好歹穿个外套啊!”
贺瑞已经飞似的走了,连他自己也没发觉自己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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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哦,对,你现在来柳越房车一趟,他发烧了。”贺瑞一边给宋代章打电话一边往房车赶着。
贺瑞本来还想给柳越经纪人打电话,不过据他观察柳越和他经纪人不算特别熟——柳越和他周围所有工作人员都不算特别熟,没有人有他房车的备用钥匙,哪怕经纪人也很少过问他的生活。
一方面是出于柳越的威严,一方面柳越的确做的无可挑剔,每个问题的作答都仿佛教科书的答案,是他力所能及的最优解。
李才红是柳越的法务经纪人,她之前也跟过别的明星,但柳越绝对是最让人省心的一个。他的选择目的性很强,他能放得下面子,身段,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方之中。
虽然柳越喊她红姐,但她有时觉得受之有愧,论能力,这个年轻人未必不如她。
李才红也是第一时间知道了柳越发烧的消息,正准备和程导请假,组织请医生,柳越那边就给她打电话,让她不要管这个事。
李才红马上明智地停下了举动,听柳越慢条斯理地和她说自己准备以发烧的状态演完纳格发烧这场戏,又说自己心里有数,让她们不要担心。
可怎么能不担心?
柳越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李才红之前就计划着给柳越请一个营养师和私人医生调理调理他的身体,但是被柳越婉拒了。柳越直接明了地说自己不喜欢别人处理他的问题,声音是李才红从未听过的冷淡。
这是柳越的规矩。
玩游戏的人,打工的人,想要挣钱的人都要遵守规则。
但是贺瑞偏不。
贺瑞拎着泡面敲开柳越的门,宋代章已经带着生理盐水等药物在赶来的路上。
而柳越躺在床上,只觉浑身无力,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柳越听见敲门声,疲倦地睁开眼睛,扶着墙站起来看了一眼猫眼,是贺瑞。
他打开门,寒气裹挟着风雪瞬间涌了进来,让他清醒的同时,也看清了贺瑞。
贺瑞还是只穿着毛衣,没有再找别的衣服,手里拎着泡面,裤子口袋里有一块圆圆的凸起。贺瑞的睫毛上也沾上了雪花,鼻尖被冻的通红,粗喘着气,像是风尘仆仆的样子。
贺瑞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有些僵硬,视线随即落在他的锁骨上,柳越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伸手拢了拢衣领。
柳越趁着这个时间又洗了澡,已经换上了睡衣。
领口前松松垮垮一片,白皙的锁骨毫无顾忌地露着,贺瑞的视线在那锁骨上停留了几秒,自顾自地走进去给泡面加热水。
柳越开完门后又躺在了床上,从旁边拿了一本书放在面前,桌子上还有是一本B国语言的书。
“就吃泡面吗?”柳越懒洋洋地扫了贺瑞手里一眼,摇摇头说:“我不太喜欢吃这个。”
“还有个蛋。”贺瑞把圆溜溜的卤蛋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桌子边,隔着一层塑料真空包装,里面的蛋几乎被他的体温捂热。
他撕开包装,把蛋加到泡面里。
“咳咳,条件比较简陋,这我也知道。可你吃点热乎的暖暖身子——别喝你那冰咖啡了。”
柳越忽然笑了起来。
“有泡面吃就不错了,我总共才带了两桶呢。”
柳越放下书,起床走过来看着贺瑞泡面,随意地问道:“那另一桶呢?”
“给虞秋鑫了,本来就是她让我带的泡面。”贺瑞已经倒好了开水和调味包,用重物压住了铝制盖子。
“哦。”柳越又坐回床上,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给她泡的?”
“不是。”贺瑞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把泡面压好说道:“五分钟后就可以吃了。”
柳越笑了一下,瞥了一眼泡面,把拖鞋踢在一边,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和脚,晃荡在空中,他歪着头冲贺瑞微微一笑。
“谁和你说我要吃了?”
贺瑞也不生气,视线看着柳越那只半露的脚,开口道:“那你想吃什么?”
柳越没有回答,只是又用脚趾勾起拖鞋,找着平衡点让它不掉。
他忽然抬头说。
“一共就两桶,为什么给我?”
贺瑞在滋啦滋啦的烧水声中没听清,抬头问道:“什么?”
柳越的鞋掉在了地上,露出消瘦紧绷的脚趾尖,连着小腿形成好看的弧线。柳越俯身朝向贺瑞,苍白的脸上带了点笑意。
“我说,为什么给我送泡面?我吃不吃晚饭,管你什么事?”
“我以为我表现的很明显。”贺瑞也笑了,他看着柳越的眼睛,忽然说,“你看不出来?我也是gay。”
柳越轻笑出声,似乎毫不在意贺瑞这个“也”字,只是慢悠悠地说道:“你是不是同性恋管我什么事。”
“管你什么事?”贺瑞笑了一下,一把握住柳越的手腕,贴在他的耳边说:“因为我看出你也不直——而且你一直在勾引我。”
贺瑞顿了顿才说,“你这种花招我见的很多。”
柳越被抓住了手腕,也不慌张,他踩上软绵绵的拖鞋,低低叹了口气。
“啊,又要怪我了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柳越抿唇轻笑,脸上的粉红还没有褪去,眯起的眼睛有些迷离,他张口轻轻说:“我说什么,你都信吗?”
贺瑞皱了皱眉,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问道:“你对别人也是这样吗?”
柳越不答反问:“你对别人也是这样吗?”
他挣脱了贺瑞的手掌,过去看自己的泡面。
“别给我装。”贺瑞又要凑上前去抓住柳越,柳越叹息着躲开,很快敛起那份玩世不恭,有些懒散道。
“好无情,我还在发烧呢。”
“发烧还跟我玩心眼。”
“你就这么笃定我是想要利用你?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啧,你对自己没自信,对自己的定位也不清楚。”
柳越意有所指地露出微笑,他在此刻撕开了面皮,牙尖嘴利地回顶着贺瑞的每一句话,和平素的温顺格格不入。
“你……”贺瑞知道自己被嘲讽了,他当然听出了柳越是说自己没能力没自信,可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把面端走。”柳越闻到那股食物的味道忽然想扶着墙干呕,他皱了皱眉,面上划过一次嫌恶,随即喉结滑动,生生把那股不适感压了下去。
贺瑞倒也不生气,只是心里觉得好笑。这人刚才还爱搭不理,这会儿回屋了又开始百般撩拨。他一时分不清柳越到底是想和他玩还是逗弄他,手里端着泡面碗一时有些无奈。
端走是不可能的,哪有给人送过去再收回来的道理。贺瑞又想起那份一口未动的姜汤:“说吧,怎么样才肯吃?给你钱?”
柳越也没觉得自己被侮辱,扫了贺瑞一眼,淡淡道:“面我只吃煮的,还要加鸡蛋,鸡蛋不要全熟的,要糖心的,但是要是全热的。”
柳越似乎是思索,然后继续说,“里面起码还要加点香菇啊,番茄啊,火腿肠什么的,搭配一下,不然太单调下不去嘴。葱蒜可以用来调味,但是我不吃,最好给剃掉。还有,我不喜欢黑胡椒。”
柳越慢条斯理地说完,挑衅似的看了贺瑞一眼,慢悠悠地翻了个身准备看手机,却见贺瑞站了起来。
“行啊。”贺瑞竟是径直朝门口走去。
柳越愣了一下,才皱眉开口道:“你干什么?”
“去找村民,借鸡蛋,借番茄,借火腿肠……”
柳越像是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大笑起来,笑得他喘不过来气,变成了停不下来的咳嗽。他满脸被涨的通红,抬眼看着贺瑞道:“现在都十二点了,你找谁去?”
“我给钱呗。”贺瑞说,“出高价,肯定有人卖给我。”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柳越咳嗽了两下又拦住他。
“不用了,放那。”柳越慢慢坐起来,像是纡尊降贵地捏起泡面的叉子,挑了两下贺瑞泡的面,但是没有吃。
“你回去吧,我一会儿吃。”
“走不了。宋代章还没来呢。”
柳越的眉头皱起来,“你找他干什么?”
“发烧了就要看医生。”贺瑞看了柳越一眼,“某人花钱请私人医生是干什么呢?现在也不联系王医生。”
“管你什么事?”
贺瑞笑了出来,“你今晚怎么这么喜欢这句话?我就想管,怎么了?”
“出去。”柳越转瞬间变得冷淡,“带上你的泡面,告诉宋医生不要过来,你也出去。”
贺瑞本来想当没听见,但柳越的脸色似乎真的很差,他像是有些愠怒,贺瑞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执拗,省得柳越一气发烧更厉害了。
“好好好,我走。”
贺瑞投降似的举起双手往后退,只在关门时余光掠过那人的影子。
贺瑞没走,他拿出手机给宋代章打了个电话,这家伙终于提着个大箱子姗姗来迟,看见门口臭着脸的贺瑞,指了指房门,做了个不解的动作。
“你给他弄点药。”贺瑞没有丝毫要敲门进去的意思,只是对宋代章吩咐道:“给他看看怎么退烧。”
“别啊。”宋代章一把拉住贺瑞道,“我不敢一个人和柳越在一起,我感觉他好吓人。”
“他怎么吓人了,他平时和你们讲话不是温温柔柔的吗?”
“可是他……他温柔的不正常啊,正常人哪会用那种语气说话?你懂吗就是我觉得他不像个真人,他盯着我我真觉得毛骨悚然……”宋代章磕磕绊绊地说完又道:“而且你不是还给他送姜汤怕他喝醉吗?你不进去看看他?你不进去,那叫我来干什么?”
“反正我不会敲门的。”
宋代章一句话断死了贺瑞的后路,只好再一次敲门。
没完没了了!
柳越深呼吸一口气,又去开门,可他迎面看见的不是贺瑞那张频繁来骚扰他的脸,而是宋代章。
他愣了片刻,才露出一个微笑,礼貌地问宋代章这么晚了有没有什么事情。
宋代章尴尬地与贺瑞对视一眼,拎起自己的医药箱举给柳越看,然后老实巴交道:“贺瑞和我说你发烧了,让我来给你看一看。”
柳越客气道,“这么晚了真是麻烦宋医生了,不过我是小问题,很快就好了,还是请宋医生快回吧。”
宋代章有些尴尬地看了贺瑞一眼,贺瑞盯着柳越的眼睛,对宋代章说道:“别管他怎么说,你给他看看就完事了,我看他这也没有药,你和他说一下吃什么药,怎么吃。”
宋代章表面还挂着僵硬的微笑,心里已经开始对贺瑞疯狂输出了。
宋代章看着柳越那淡淡的神色心说病人不配合他看个什么病啊,一边又觉得完全是贺瑞在想当然地胡闹——人家柳越想看病不会找自己的王医生啊,哪里轮得到他宋代章在这里指手画脚。
柳越似笑非笑地看着贺瑞,缓缓开口道:“你管的挺多,但这里是我的房间,请你们离开,我要休息了。”
说完他又对宋代章道:“辛苦宋医生跑这一趟了,明天我会让助理和您联系,今晚就请先回吧,时候也不早了。”
宋代章迟疑地看了柳越一眼,又看了贺瑞一眼,身体不争气地掉头,脚很怂地往回走。
贺瑞觉得自己的面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个人拂,再好的心态此时也有些不平衡:“我是在关心你。”
柳越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不需要。”
“好。”贺瑞怒极反笑,“算我自作多情,泡面我一会儿给带走扔了,你姜汤我一会儿也给倒了,省得脏了你的眼。”
“那还真是谢谢。”柳越毫不客气道。
柳越声音犀利的像一把剑,还是裹了寒霜的剑,直直刺破贺瑞伪装出的善良和好意,逼着他露出张牙舞爪的真面目。可他想到柳越还在发烧,又硬生生把那股怒火憋了回去。
贺瑞真的把这些都带走了,泡面的汤汤水水全部撒在塑料袋里,是灰黄色。带着香味和温度的液体被无情地扔进垃圾桶,在低温的环境下很快被冻成坚硬的冰。
空气里的香味彻底消散了。
贺瑞的脚步也很快被纷纷落下的交错雪花所覆盖,很快就看不出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