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河流［娱乐圈］》川上之舟

30、人情往来

　　“柳总，已经约上陈总了。”

　　“好的。”柳越夹着手机，在面前的文件上签字，“地点他订了吗？”

　　“嗯，在菲尔庄园酒店，包间陈总已经订好了，明天下午三点。”

　　柳越挂断了电话，叹了口气。他对菲尔庄园酒店的印象并不好，黄思远上次选的也是这个地点。到底是何方神圣开的店，这些人都抢着要去。

　　“那边挺远的，明天下午文件就不来公司了，刘姐，辛苦。”

　　“不辛苦。”刘姐马上接道，“祝您谈判成功。”
　　·
　　第二天，柳越躺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怎么和这个陈泽凯开口。

　　其实这不是他和陈泽凯第一次见，之前柳越和陈俊林见面时，陈泽凯似乎也跟着来了。但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两人也只是一面之缘，彼时的柳越还没有什么名气，陈泽凯应该是不记得他的。

　　“你好，柳先生，我早就看过你的电影，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柳越刚进门就被领到包间，陈泽凯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他上身穿着简单的白T恤衫，下身是破洞牛仔裤，外面罩了一件长长的风衣外套，脖子上挂着一条私人定制的项链。

　　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整个人都显得轻松，自然。陈泽凯侧头时，柳越才发现他右耳打了一排耳钉，右侧头发的发尾被染成了蓝色，而且只染了一半。

　　“陈导一表人才，我才是久仰。”

　　两人客气几句了之后就坐了。虽然不是饭点，但还是象征性地上了几道菜，以甜品居多。

　　“柳先生的想法，刘姐也和我说过了。其实也不是不行，但你也知道，我最近在拍电影，忙不开。”

　　柳越侧头微笑，示意陈泽凯继续说。

　　“我拍电影呢，是想慢工出细活，大家都知道，我已经耗了两年了。有人说我在坐吃山空，有人说我在搞噱头，但其实的确有很多细节需要处理。”

　　“我知道的。”柳越笑道，“电影的制作都不容易，像陈导这么有耐心的，才能磨出好作品。”

　　“作品是好的，但也要好演员才能演出来。我去年就给您递过申请——”

　　“那时候时间不赶巧，我实在忙不开。”柳越抿了口茶，“之后听说陈导又找了新的演员。”

　　“演的不尽人意。”陈泽凯拿茶杯和柳越碰了一下，低头任自己蓝色一侧的头发散落下来。

　　“总是差点意思。”

　　柳越看着陈泽凯的蓝色头发道，“是了，找到合适的演员不容易，演员演好更不容易。”

　　陈泽凯微笑道，“所以想请柳先生给我这个机会，给书中的柳莫一个复活的机会。”

　　陈泽凯从包里拿出薄薄一本，递了过去。

　　“只要状态好，很快就能演完，每个角色都是分镜头窜起故事。其他角色部分已经拍完了，这是柳莫的。”

　　陈泽凯意味深长道，“柳莫也是我最喜欢的角色之一，他很有特点，我觉得可以帮助柳先生展示自己别的方面。”

　　“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带一带那几个小孩。刚好我手上就有一个综艺题材——”

　　柳越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笑道：“陈导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怎么拒绝？我相信您的实力。”

　　柳越把薄薄的剧本台词压在面前，他甚至都没有翻开。

　　“我同样相信我的实力，希望能让您满意。合作愉快。”

　　陈泽凯灿烂一笑，露出牙齿道：“合作愉快。具体的细节，我会让刘姐联系你。”
　　·
　　整个过程进行的都很顺利，不到一个小时柳越就出来了。老林本来在抽烟，看见柳越出来赶紧把烟灭了。

　　老林打量着柳越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成了？”

　　柳越垂着眼眸没理他，但老林已经知道了，在车里放起了舒缓轻松的音乐。

　　是柳越的歌。
　　柳越点开手机，又是贺瑞的信息，问什么时候能见他，今晚打不打电话。

　　“最近挺忙的，明晚吧。明晚有空给你打个电话。”

　　柳越发完了信息就关掉了手机。

　　打电话，高频率地打电话，什么关系天天问他打不打电话。

　　柳越不想去想，不想去面对，不想去接受。事情太多，他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再花掉脑细胞。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一切狡辩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还要想公司人事部的事情，还想要何乐这几个人怎么安排，还要想陈泽凯的意图，以及下一步能给别的签的演员找到什么样的剧本。

　　柳越不是没有合伙人，但大多都只是来帮衬他，有人出钱有人出力。但没有直接和他的公司签约，而是帮忙似的露脸。

　　之前和柳越合作过的一个演员来和柳越新签的人搭戏，帮柳越搭桥。柳越估摸着什么时候去和那人吃顿饭，送点礼物。

　　人情往来，就是这样。

　　但柳越没想到这个角色还给他留着，他去年就看过柳莫这个人的故事了。老实说他对这个人设却是很感兴趣，但陈泽凯给的片酬不算高，他当时的确忙，就推掉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个角色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而且柳莫这个名字，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陈泽凯合同很快就就发过来了，像是早就准备好的。他像是笃定会有这么一次机会似的，一直在布场。

　　柳越刚才饭没吃饱，回去后又点了份外卖。他最近特别喜欢吃面条，但总吃不到对口味的面。

　　他找了个老电影播出来准备一边吃饭一边看，这时又收到一个未知号码打来的电话。

　　“喂，你好，是柳越先生吗？”
　　电话那头是清晰沉稳的女声，柳越觉得这声音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是，你是——”
　　“我是贺书康，贺瑞的姐姐。”

　　“我知道你的名字。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柳越明知故问，还是很客气道，“商务合作麻烦联系我的经纪人。”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事。”

　　“嗯。”柳越咬了一口鸡蛋，有些事不关己地说道，“那是什么事呢？”

　　“明天晚上，菲尔庄园酒店酒店，我希望我们能好好谈一谈。”

　　贺书康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好像只是通知他。
　　柳越把剩下的鸡蛋咽下去。这个鸡蛋已经全熟了，里面的蛋黄噎得慌，旁边没有水，柳越只得喝了口面汤。

　　他慢吞吞地继续放着电影，慢吞吞地把饭吃完，尽管后面饭都凉了。然后他才掏出手机，给贺瑞发消息。

　　“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明晚也没空了”
　　·
　　柳越在车后座，再一次前往这个他深恶痛绝的地方。菲尔庄园酒店依山傍水，这就注定了它不在市中心。今天时间有点赶，老林车开得快，柳越莫名有些想吐。

　　“晚上好。”贺书康看着他说道，“很准时嘛。”
　　柳越摘掉墨镜，塞到包里，对贺书康微笑道：“你也是。”

　　“柳先生——柳总，那我们就不绕弯子了。”贺书康笑道，“我是为了贺瑞的事情而来，我基本都知道了。”

　　柳越似乎也不着急，抿了一口菲尔庄园酒店的特色红茶，他已经喝了好几次了，但每次都觉得太苦。

　　“我知道贺瑞的想法，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在我看来，你应该看不上贺瑞吧？毕竟他刚读完书，脑袋还不好使。”贺书康毫不在意地贬低着自己的弟弟，“这是事实。我从贺瑞去雪山那次就知道了，我说他怎么突然想往深山老林里跑，虞小姐对他有这么重要吗？”

　　“那时我不认识他。”柳越淡淡道，“他去雪山和我没关系。”

　　柳越脸色不变，贺书康继续说道：“那接着就是那块地，本来我就没想真让他管，只是看看他的态度，虽然他没有直接把地转手给你，但他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

　　贺书康双腿交叠，微微笑道：“你不知道吧，他以前喜欢莫雨晦，所以一见到你，我就猜到他可能会喜欢你。”

　　柳越没说话，低头喝了口茶。

　　“他后来给你买了红宝石？我还以为你不会收。”贺书康笑道，“但毕竟我不了解你。”

　　柳越却是一笑，“我为什么不收？凭你的了解……难道我是什么很清高的人吗？”

　　贺书康神色复杂，她像是责怪，又像是陈述，“我只是觉得任何一个人都不该糟蹋别人的心意，在这种明知没有结果的情况下。”

　　“当然，我今天来找你说这些，只是表明我的态度。我不想让你们继续，出于你们是同性的原因也好，出于家族等因素也好，出于你身份的因素也好——毕竟你不能把他公开，你无法给他承诺。不过我阻止不了贺瑞，也无权干涉他。”

　　“只是我看得出，贺瑞是真的喜欢你。但我吃不准你觉得他怎么样。”贺书康微笑着站了起来，“不喜欢他就不要再给他希望了，他这人就是忒傻。公司后续的事情他能插手的也很少，没法给你带来什么东西。”

　　柳越感觉口干舌燥，脑袋有些眩晕，心口莫名跳的很快，胃里也翻涌起一股反胃感，那种难受的感觉又缠了上来，他甚至觉得呼吸困难。

　　贺书康的话太犀利，一点也没给他留面子。
　　贺书康说完就拿起自己的包，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端坐的柳越。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劳烦你跑了一趟，虽然都是当家长的陈词老调，但有些话，我觉得当面说会比较好。”

　　“你可能觉得我说话不好听，但我不信你看不清现实。这里不是‘黑夜’，我希望你不要把‘黑夜’里的那一套带到这边来。”

　　贺书康起身去结了账，柳越坐在那里慢慢喝冷掉的红茶。

　　他的思绪开始漂游，开始让自己去想公司里的事情。

　　他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和身心放在和陈泽凯谈的综艺上。他们要达到怎样的效果，节目什么时候播出，怎么塑造那几个人的形象。

　　可思绪的间断点，他总能想起刚刚贺书康说的话。

　　贺瑞已经知道他是“黑夜”出身的吗？反正贺书康应该知道，所以她接下来的想法并不奇怪。自己的过去的确一团糟乱，狼藉不堪。而环境恰恰铸就一个人，大染缸里的柳越，又能好到哪去呢？

　　柳越有些恍惚，贺瑞知道他杀了自己父亲的事吗？贺瑞会怎么想？

　　可随后他听到莫雨晦名字的时候又有些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他之前还奇怪贺瑞为什么会接近他，原来真的被他说中了，贺瑞喜欢莫雨晦。

　　“黑夜”里有人说柳越和莫雨晦很像，柳越当时觉得自己没法和莫雨晦比，莫雨晦好的无可挑剔，但心里还是暗暗高兴。

　　可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和贺瑞说话时总有一种缺失感。因为柳越从来没有存在过，这只是一个皮套，皮套下的人在努力模仿各式各路的人生活。

　　他模仿过莫雨晦，碰巧遇见了贺瑞。

　　就这么回事。
　　他静下心来，想想贺书康讲得确实有道理，贺瑞不会再进入和兴集团的管理层。贺瑞虽然学了很多理论，但是实操时不肯低头，不肯圆滑，做不成事情。

　　贺瑞对自己来说应该没有别的好处了。
　　自己只是被他贺家少爷的身份迷惑了，才会和他牵扯这么久。

　　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柳越像是想通了，他睁开闭了许久的眼睛。看见手机上贺瑞又给他发消息，问他再明天打个电话行不行。

　　贺瑞发了一个哭泣的表情，说，再不见面只能下次他生日的时候见了。

　　贺瑞说，你给我准备礼物了吗
　　贺瑞说，你不准备也可以，反正你一定要来，我都想让你帮我切蛋糕

　　柳越看着屏幕看了半晌。贺书康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也不至于给脸不要脸。

　　他曾经想要活在这样不被戳破的美梦里，恬不知耻地贪婪享受着，享受着暧昧和情愫，但从来不提过负责和确定关系。

　　可他不能不醒来。
　　有人喊他，他不能不识抬举。

　　“再说吧。”柳越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复，“下个月我很忙的，公司这边一堆事情。”

　　贺瑞：你那天给我一个小时……半个小时就够了。

　　贺瑞：我就想抱抱你，然后我们一起吃蛋糕
　　柳越看到这段话就关掉了手机，他出门坐到车里仰着头沉思，良久才问老林道：“从这到公司要多久？”

　　“现在过了晚高峰，应该很快。”老林目视前方道，“半个小时以内就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