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飞鸟》金雨横秋

11、第十一章

　　回到家里，他熟练地穿过没开灯的客厅，走回自己房间。

　　“啪。”房间灯打开 。

　　随着视线清晰起来的还有嗅觉，一股香精味直往他鼻子里钻，一瞬间夏长嬴心里萌生不好的预感。

　　脚步向前，眼神在室内搜寻着，地面、床上，还有书桌上，一直延伸到门口，是被随手丢的塑料包装和细碎的面包屑，香精味就是由此散发。

　　而他的床头柜的抽屉大敞着，里面被他买来用于深夜学习感到饥饿时垫垫肚子的面包全都不见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夏长嬴一只手下垂提着书包，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片狼藉，许久，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真是，无论他千防万防，只要他的房间有吃的，但凡一时疏忽，许明杰都能在不知不觉间将其下肚。

　　许明杰对食物的执着程度绝非常人能理解，简直像着魔了一样，曾经数次把自己吃到呕吐腹泻。

　　他是想生气的，可这种事发生过太多次了，他的情绪阙值好像被被迫拉高了，而且因为自己的弟弟吃了自己的零食又弄脏了自己的房间这种小事，并且对方还存在智力障碍的情况下对他发怒，在外人看来大概是很刻薄的，遭人谴责的行为，他自己也就得很没意思，也没有意义。

　　这样想想，夏长嬴好像就失去了去斥责许明杰的力气，连带着对其他事也提不起劲。

　　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出现涩意，他眨了眨眼，将书包放下，去找来了扫把，像过去的很多次一样，抖抖被子，拍拍床单，擦擦桌子，把地上的碎屑，包装袋一并扫除。

　　即使扫干净了，房间内的香精味还是散不去，在室温的加持下还隐隐有了变得更加甜腻刺鼻的架势 。

　　夏长嬴把窗户和房门都大敞开，好在有夜晚凉风的照拂，房间很快又恢复了净爽。

　　快速地洗漱一番后，因着考试期间没有作业，他这会也不想做其他练习，于是就将下午的数学考卷又拿起来重新看了看，他请教了蒋雁关于最后一道的压轴题，题目下的空白部分都被他的字迹填满，一侧还画着图例分析。

　　在纸上又重新演算了一遍，确保自己真的掌握了，他拿出他专门收录题目的本子，把这题抄了进去。

　　汲取知识会让他变得愉悦，心中一点郁结消失，他转而拿出记录了酒水知识的另一个本子，翻开默读了一会，不自觉地脑中又在放映蒋雁调酒时的情形，调酒时的蒋雁散发着和平时不一样的光彩，对夏长嬴很有吸引力，连带着对调酒也产生了兴趣。

　　目前他是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去学习调酒了，或许可以等到高考结束以后，那时自己和蒋雁的关系应该能更加熟络，应该能拜托他教自己个一招半式的吧？

　　想到能跟着蒋雁学习新技能，夏长嬴的嘴角翘起，手指轻快地敲着桌面。

　　两天后，考试结束，虽然紧接着就是周六周日，但高三周六本就要上课，周日又要补国庆的课，所以没得放假。

　　考试结束后的一两天内大都是讲评试卷，这次也不例外，对过答案后，夏长嬴这次是前两名没跑了，决定他和林铮胜负的关键就在于语文和英语的主观题。

　　成绩一般会在考试后的两到三天公布，夏长嬴很期待。

　　周一这天下午有班会课，周从文在课上宣布了这次的成绩，夏长嬴以十分之差位居榜首，不仅比上次有明显进步，还打破以往的记录，受到了大力表扬。

　　课后，林铮和谢婷舒凑过来，两人都是一脸的崇拜。

　　“长嬴你也太牛了，六百五十四诶，我都不敢想。”谢婷舒说。

　　林铮：“是啊，说！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卷了。”他一边说，一边作势用手臂勒住夏长嬴的脖子。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夏长嬴好笑地接受他们的拷问，“什么偷偷，我是光明正大地卷。”他又用手肘怼林铮的腰，“撒开撒开。”

　　三人玩笑了一会，陆续有其他人的视线投过来，虽然是下课，但班里很多人还在学习，怕影响别人，很快收敛了声音。

　　这时，从教室的另一侧走过来一个戴着厚重的眼镜，留着平头，怎么看都一股学霸味的男生，那是他们班的学委。

　　学委拿着数学试卷走过来，朝夏长嬴问道：“长嬴，这道压轴题你能给我讲讲吗？”

　　夏长嬴平时在班级里并不活跃，可以说同班三年跟大部分人都不怎么熟，大家有问题更多是找林铮问，这会突然被问到，倒是有点受宠若惊。

　　当然，他不会吝啬帮助同学，一口答应：“当然可以。”

　　听到他的回答，学委把试卷放到他的桌上，指了指自己书写中的一条，“就是这个式子是怎么转换的，我一直没搞懂，还有这个……”

　　班里其他人渐渐注意到这里的情形，慢慢的又有其他人围了过来，这道题有难度，一部分人今早听过老师讲评后还是不太理解，这会儿见有人问，就都凑过来一起听。

　　连林铮这个听懂的也全神贯注起来。

　　夏长嬴拉出草稿，根据他指出来的地方仔细讲解着，期间还有其他人提出别的问题，他也同样耐心回答，直到周围人都恍然地点点头。

　　“懂了懂了，这下真懂了，谢谢啊长嬴。”学委一脸喜悦地向他道谢，周围人也都七嘴八舌的说谢谢。

　　鲜少被这样众星捧月的一样，夏长嬴耳朵发着热，摆手说：“不客气不客气。”

　　众人散去，坐在前面的谢婷舒歪着头直愣愣地盯着夏长嬴手边的草纸，好半晌，滞涩的脑神经终于打通，像是网络延迟慢了很多拍一样，张大嘴露出震惊的表情，“我靠！我听懂了！”

　　“哇塞~”林铮率先反应，掐着嗓子，夸张地鼓起掌，“语文女王你终于开窍了，载入历史！必须载入历史！”

　　“啧，你烦不烦。”谢婷舒笑着，啪的给他背上一巴掌。

　　林铮眼看着又要随地大小演，却被上课铃和紧跟着进来的老师打断了施法，赶忙收起动作，悻悻地跑回座位。

　　晚上。

　　刚走了一桌客人，店内很清闲，夏长嬴坐在吧台边，尝着徐月溪新做的饮品，这会正是李子的季节，她用李子和挑子做出一款玫红色的饮品，酸酸甜甜滋味不错。

　　夏长嬴一边喝一边点头肯定，这时候，刚刚离开吧台的蒋雁抱着颗盆栽回来了。

　　伸展的枝条上缀着朵朵或淡粉，或鲜红，玫红的花朵，好不漂亮。

　　这是一盆生动健康的三角梅。

　　夏长嬴诧异地抬起头，问：“雁哥，你把三角梅养活啦？”

　　蒋雁摆放盆栽的身形一顿，若无其事地咳嗽两声，直起身来，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新买的。”

　　哦，夏长嬴无声地做了个嘴型，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买得好。”

　　蒋雁：“……谢谢。”

　　这三角梅买得确实好，一株三色，开得不疏不密，恰到好处，枝条也修得颇有水平，绿叶与繁花相映衬，一副身价不咋低的模样。

　　可是，这样漂亮的花，在蒋雁手下能活多久呢？

　　蒋雁显然对自己的手有多毒是有自知之明的，于是他伸手一指，“小夏同学，照顾店花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仿佛交付什么光辉而伟大的任务，他郑重其事地拍拍夏长嬴的肩，“请维持它的生命尽量久一点。”

　　夏长嬴原本觉得养活三角梅不是什么难事，但被这一出搞得莫名有些紧张，他神色恍惚地回答：“好，好的。”

　　徐月溪还在专注研发她的新品，没注意他俩的动静。

　　或许是受到来过的客人的宣传，今天的客流量多了一点，刚交接完小梅，也就是那盆三角梅的饲养权，直到下班，夏长嬴基本没再能清闲下来。

　　今晚不仅顺利的多次根据客人需求推荐出合适的酒，还又近距离欣赏了好几次蒋雁的调酒show，虽然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习以为常，至少现在他每看一次都感觉被惊艳到。

　　抱着愉快的心情下班，推开门后发现蒋雁紧跟着他走了出来。

　　在夏长嬴的注视中，蒋雁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脖子，一只胳膊反手捏着肩膀，一边朝他说道：“今天辛苦了，路上小心。”

　　不远处的路灯散发着不怎么明亮的灯光，蒋雁动作间，夜晚的凉风吹过，夏长嬴的鼻尖嗅到一股带着薄荷清凉的淡淡的木质香味，是从蒋雁身上传来的。

　　很适合夏天的味道，夏长嬴想。

　　刚要开口回应蒋雁的话，一道聊天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有点耳熟，夏长嬴的注意力被吸引，偏头越过眼前的人看去。

　　是他们班的同学！

　　夏长嬴一惊，顿时有些慌乱，打工的事情他是决心要瞒着所有人的，之所以在M.B能放心地不做遮掩，就是因为他们那一层仅有的两个班的同学几乎不太有可能会到酒吧来，而他们学校不设有光荣榜，他自己平时又是“深居简出”，其他班级的人一般不太认识他，就算到M.B来也有光线昏暗的加持等等。

　　这会其实是晚自习下课有半小时多的时间了，但他们班的人一般都会走得比较晚，前些天的这时候夏长嬴基本快到家了，没有和人遇上过，这也是他计算好的，没想到今天因为接班的人迟到了一会，自己晚走了一些居然就刚巧碰到了。

　　眼看着那两人就要行驶至眼前了，其中一个的眼睛还有向这看来的趋势，情急之下，没来得及思考，夏长嬴脚步一跨，扯住蒋雁的衣服，把他拉偏了点，使他的背部朝外，将自己严严实实地挡住。

　　安静的街道上，电动车行驶的声音一瞬变得明显，又很快散去。

　　夏长嬴探头发现已经完全看不到那两位同学的背影时，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神经一放松，刚刚被自己忽略的东西就明显了起来，比如贴得很近的带着体温的好闻的香水味，比如手中攥着的质感很好的面料。

　　他赶忙松开手，拍了拍，还好很快就恢复了原状，然后迅速从蒋雁的遮蔽中走出来。

　　同时不忘赶紧跟蒋雁解释，“不好意思雁哥，刚刚是我同学过去了，我不想被发现打工。”

　　蒋雁刚开始被他拉住时是疑惑了一下，不过在听到两个年轻男孩的声音从身后掠过后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摇摇头，道：“没关系。”

　　夏长嬴呼出一口气，捏了捏手心，说：“那这就我走啦，明天见雁哥。”

　　“嗯，明天见。”

　　夏长嬴骑车离去，很快驶出了蒋雁的视线范围，这时候蒋雁才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夏长嬴攥的并不紧，此时已经看不出一点痕迹，只是刚刚指节抵住腹部的感受似乎还残留着，还有胸前的位置，好像还能闻到某种清爽的洗发水的味道。

　　他又抬头看了看夏长嬴离开的方向，有点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大概是很少和人离得这么近过？

　　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期间也没有客人来，等风将所有感受都吹散去，他才重新回到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