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飞鸟》金雨横秋

9、第九章

　　下午的考试是三点开始，M.B离学校比较近，还有时间，夏长嬴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没再看到蒋雁，挠挠头，到员工休息室小憩了一下。

　　下午考的数学，考场里只有写字和翻页的声音，随着一道题解完，视线挪到倒数第二题，夏长嬴惊喜地睁大了眼，他发现倒数第二道的难题居然和中午蒋雁给他讲解的其中一道很相似。

　　信心一下子得到大幅提升，没几下就十分顺利地解完了这道题。

　　然而到最后一道的压轴题，还是有难度的，他有点磕绊地做完，准备晚上上班时找机会请教一下蒋雁。

　　经过下午的相处，他觉得两人熟络了不少，如果能进一步和蒋雁做成朋友他会很高兴。

　　考试结束是五点，夏长嬴离开考场时神情轻松，林铮眯着眼凑到他边上，揽住他是脖子，“啧啧啧，长嬴同志，你看起来信心十足啊，我感觉我第一名的宝座岌岌可危了啊。”

　　夏长嬴故作高深的哼哼了两声。

　　“哈—”林铮给了他肩膀一拳，“瞧你那嘚瑟样。”

　　说完又贴回谢婷舒的旁边，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走，咱不和考完数学心情很好的人一起。”

　　惹得谢婷舒一个白眼。

　　他们学校考试期间的确开放教室让学生自习的，但除夏长嬴要去打工外，林铮和谢婷舒也没这个意愿，于是三人结伴到食堂吃完饭就又离开校园各自分开了。

　　到了M.B，就听见徐月溪和姜雨聊天的声音，还没有客人来，两个女生在角落卡座说着女生间的小话题，夏长嬴听了一耳朵，大概是聊些化妆品类的，哪个好用，哪个避雷。

　　而蒋雁正蹲在吧台前，摆弄着一株盆栽。

　　走进一瞧，这盆栽一副不太精神的样子，叶子泛着黄，而蒋雁摆弄来摆弄去，像是在找一个它萎靡得不太明显的角度。

　　“雁哥，这是什么？”夏长嬴蹲到他旁边，问道。

　　“是三角梅。”

　　“三……啊？”

　　蒋雁快速看他一眼，然后站起后退几步，观察了一会，像是终于放弃，叹了口气，上前把盆栽拿起来。

　　夏长嬴顺着他的动作抬起头，“啊？不摆这了吗？”

　　“不摆了。”蒋雁低着头拨弄了几下叶子，声音听着有些沮丧，“放这多少有点有碍观瞻了。”

　　呃……

　　夏长嬴试图说两句安慰的话，但看看他怀里的又小又黄的植物……

　　要说好看还真不太说的出口。

　　他挠了挠头，“这，雁哥你是在哪买的啊，是不是被坑了 ？”

　　这话一出口，夏长嬴觉得自己应该没看错，蒋雁头上好像笼罩上了一团乌云，就听他低低地开口，“刚买来那几天还很好的，被我浇了一次水就这样了。”

　　呃，所以看《植物的养护指南》是因为这个吗。

　　夏长嬴嘴张了又张，然后干巴巴地冒出一句，“是不是三角梅不太好养啊。”

　　这话一出口他就觉得心虚，即使没了解过，但三角梅作为南方地区十分常见的绿化带植物，路边随便都能长一大丛，一年四季花都开得可灿了，他家阳台就有一颗，几个月都想不起来浇一次水，照样长得很好。

　　所以……他看向蒋雁怀里的小可怜，发出真情实感的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唉——”蒋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老板说了，如果三角梅都不好养，那就没有好养的花了。”

　　这……确实是。

　　夏长嬴看着他一步一叹气的把三角梅抱走了，不禁想到，原来雁哥也有这么不擅长的事。

　　时间流逝，今晚的客流量相比昨天更少了，大概因为今天是工作日。

　　夏长嬴无所事事地坐在吧台后面，他刚刚向蒋雁讨教了题目，现在撑着脑袋听着店内舒缓的乐曲，一边看蒋雁摆放桌面上的调酒道具。

　　他好奇地问：“雁哥，你为什会学调酒啊？”

　　蒋雁在调整各个酒瓶的位置，不同颜色的酒，各式各样的酒瓶子在顶灯的照射下映出绚烂多彩的光晕。

　　听到这个问题他停下来思考了一下，说：“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感兴趣，又闲着，就学了。”

　　“怎么学的？”

　　“一开始是自己找了几本相关的书来看，学了学理论，又自己尝试做，后来经同学介绍去了他哥哥开的酒吧当学徒，一整个暑假，包括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一有空闲就缠着人家教我。”

　　回忆起那段时光，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等我要走的时候，人还怀疑我是不是学成了，要自立门户跟他抢生意了。”

　　“也是被他猜对了一半。”

　　夏长嬴喜欢听他讲自己以前的事，那是他不曾见过的世界，他还真想象不出蒋雁缠着人问东问西的场景，他又问：“那怎么会想来到这里开呢，这里江省那么远，雁哥不会想家吗？”

　　这次蒋雁停顿的时间更长了，夏长嬴敏锐地察觉到周身气压的微妙变化，赶紧找补，“呃，不方便说就算了。”

　　是他忘了，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蒋雁就回避了这个问题。

　　蒋雁沉吟了一会，朝他弯了弯唇，说：“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夏长嬴欣然接受，“好啊。”

　　两人对话刚结束，还没等继续享受宁静，门口突然变得吵吵嚷嚷起来。

　　毫不收敛的嗓音，七嘴八舌的，彻底把酒吧里的氛围打得稀碎，夏长嬴不住地皱起眉。

　　他打眼一看，认出来了那就是前段时间他在学校听到他们谈论M.B的那群人。

　　他们有的身上还穿着校服，身后跟着好几个女生，也是学生的样子，好几个人手上都夹着烟，夏长嬴眼睁睁看着烟灰掉到了光洁如新的地板上。

　　眉头皱得更深了，心里挤出四个字：乌烟瘴气。

　　但下一秒意识到这些人现在是M.B的客人，虽然自己不喜，但不能因为这个影响工作。

　　压了压手指，强行按捺下烦躁，刚要站起来，肩膀上却多了一只手。

　　是站在他旁边的蒋雁，他把他按了回去。

　　然后走出吧台，跨步朝那伙人去。

　　“几位客人——”

　　他的音量不高，却一下把那群人的声音压了下去，见他们看过来，蒋雁背着手，一副好脾气样子地笑着，说：“几位看着应该是学生吧，本店是酒吧，根据法律规定，酒吧是不允许接待未成年的，请问几位成年了吗？”

　　那些个混混大概是浪惯了，一下遇到个这么“较真”的说辞，皆是楞了一下，接着才七嘴八舌地回答：“成年了啊。”

　　“我们成年了。”

　　“好的，能出示一下身份证吗？”

　　“啊？怎么还要身份证。”

　　一群人面面相觑，一个染着红头发的人走出来，想必是这帮人的头，他插着兜，一副“社会人”的做派，朝蒋雁一挑头，“诶兄弟，不用这样吧，反正你不说又没人管，况且我们就是成年了啊，你让我们进去，我们会多点几瓶好酒的。”

　　说着，他还上前拍了拍蒋雁的肩，“行吧？赚钱嘛，别这么死板。”

　　蒋雁表情没大变化，就是眼神淡了些，说：“不好意思，除非你们能出示身份证，证明你们成年了，否则不能进入本店。”

　　话落，又补了一句，“没有实体的话，电子的也行。”

　　站在后面的几个女生已经在小声抱怨了，“干什么呀，怎么这么麻烦，换一家算了。”

　　红头发自觉被落了面子，拉着张坑坑痘痘的脸，表情不善地顶了顶腮帮子，夏长嬴皱着眉慢慢站起来眼不眨地盯着，怕他们一恼羞成怒就对蒋雁动手。

　　“不是兄弟，你这就没意思了吧，谁会随身带身份证啊。”

　　“就是啊。”周围其他人也叫嚷了起来，“带个鸟的身份！”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蒋雁嘴角的笑意已经慢慢落了下来，声音带上强硬，“鉴于几位都是学生，且不能证明自己已成年，本店不予接待，请你们离开。”

　　“还有——本店不允许抽烟，也不欢迎吵闹的客人。”他指了指挂在一旁墙上的标语，“即便你们成年了也一样。”

　　他这话的语气让人觉出了些厌烦的意味，与一贯的和煦差别挺大，让夏长嬴听的有些诧异。

　　他的这句话也像冷水倒进了油锅，这帮人一下就炸了，领头的红头发伸手气势汹汹地要推搡他，被他一把掐住。

　　精壮的胳膊爆出青筋，对比下这红头发的手臂像个竹竿。

　　旁边的人见老大被制住纷纷骂骂咧咧地上前，试图掰开他的手，但始终无法撼动。

　　“请你们立即离开，再打扰本店的正常营业，将采取报警处理！”

　　蒋雁的身高胜过这群人很多，居高临下的凝视自带压迫感，这帮人说到底也就是些欺软怕硬的草包，被他的气势一下镇住了，虽然一脸的不服，却也不敢再造次。

　　红头发相当用力才抽回自己的手，狼狈地往后踉跄了好几步，自以为凶悍地瞪了蒋雁一眼，“草！谁稀罕啊！”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灰头土脸地离开，整的个过程也就几分钟，门关上，还能听见他们污言秽语的叫骂。

　　蒋雁拍拍手，转过身来已经恢复了平时散漫温和的样子，他走到夏长嬴跟前，说：“好了，他们走了。”

　　夏长嬴惊讶中带着佩服，心里话不自觉脱口而出：“哇，雁哥，你好帅啊。”

　　“咳。”蒋雁咳嗽了声。

　　“不过……”他话头一转，有些担心，“这样真的没事吗？”

　　蒋雁抱着手臂耸耸肩，一张帅脸上全然是不在意，“当然了，我只是按规定办事。”

　　“那万一他们来捣乱报复怎么办。”

　　“报复？”蒋雁发出一声轻笑，也不算是不屑，只是像大人看缺乏教育的熊孩子一样，没有放在眼里。

　　他低了低头，说：“那就让他们试试好了，我倒还挺期待他们能干出什么来。”

　　说完他又重新回到吧台里，路过夏长嬴时轻拍了下他的头，一触即离，“好了，不用在意他们，反正没客人，你可以做些自己的事，或者去后厨找姜雨要些吃的？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哦……好”夏长嬴反应迟钝了几秒，耳廓泛起一丝热意。

　　他是挺喜欢姜雨做的饼干没错，但听他这样说，总感觉自己被当小孩哄了。

　　他抓了抓头发，站起来，余光又瞥见蒋雁从地下的抽屉里掏出一本熟悉的绿皮书，短短一天好像已经有点卷边了。

　　他还是先完成本职，将门口被弄脏的地方，扫干净，接着才往后厨走。

　　一边往走一边心想：以雁哥连三角梅都能养得半死不活的可怕天赋，这本书能起的作用恐怕不大。

　　后厨只有姜雨在，他探头进来，问了句：“姜雨姐，在忙吗？张烨哥怎么不在？”

　　“嗯？”姜雨正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刷手机，听见他的声音抬头招呼他，“不忙，进来进来，张烨去驿站取我们新买的工具了，估计还要一会。”

　　“哝”她十分顺手地从旁边的托盘上拿起一块饼干递给他，是跟他中午吃的不一样的口味，根据托盘的空缺情况，像是已经被“自给自足”好一会了。

　　夏长嬴接过来，姜雨拉他在旁边坐下。

　　“来来来，帮姐姐参考一下，哪个好看。”

　　“啊？”很少和女生这么近距离的相处，他的身体有些僵，又因为嘴里有东西，声音有点含糊。

　　饼干很酥脆，他要小心咀嚼才不会掉渣。

　　姜雨来回翻着图片，是好几件不同的裙子。

　　夏长嬴咽下饼干，认真地观察，他指向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这件好像不错。”

　　“这件？”姜雨面露犹豫，“这件好看是好看，但是紫色很难驾驭的诶。”

　　“是吗？”夏长嬴不太懂。

　　“嗯……”姜雨还在纠结，蒋雁走到后厨门口，“小夏，吃好东西就出来哦。”

　　“诶！好。”

　　“诶诶诶，等等。”刚要离开的两人都被叫住，姜雨捧着手机凑到蒋雁旁边，“老板老板，你的衣品看着不错，帮我参考一下。”

　　蒋雁先是推辞了一下，“你们女孩子的衣服我可能不太懂呢，怎么不找小徐看看。”

　　“害！”姜雨摆手，“我俩都选择恐惧症，刚一起挑了半天，没挑出啥来，还多了好几个选项。”

　　她一脸的无可奈何，“老板你就帮我挑一件吧。”

　　“这……好吧。”蒋雁拿过手机看了一会，选定其中一件递给她，“这件款式应该挺适合你，显得活泼，颜色也衬你。”

　　“哦哦哦，我也很喜欢这件，就是一直纠结会不会太鲜艳了呢。”

　　“不会的。”蒋雁退后一步，打量她一下，“你很白，穿上应该会很显气色。”

　　“好！那就要这件。”姜雨喜出望外地点手机付款。

　　哇——，夏长嬴佩服的点点头，看来是没自己事了，又顺了一块小饼干，麻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