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插班生 ...
-
十一月，冬令。初雪已经下过，温度在寒潮过后稍稍回升到了零上，雨点夹着冰粒砸下来，湿湿冷冷的水泥路很是难走。城市里公交繁忙，在不赶时间为前提下的通勤倒是还算经济和方便——不过乘坐公共交通的上班族大大增加，公交车车厢里挤满了提着公文包、穿戴得一身职场味儿的白领。程梦雪正判断着这班车的拥挤程度，与下一班公交的舒适度预估做着对比。最终，她踮起脚尖，望了望路上车流的长龙，看着早已满员的下一班公交正在庞大的车流里动弹不得，蹒跚地踉跄着奋力想挤出这固体胶水一样的车队。堵车，但是车流还是有在流动，只不过极慢。程梦雪最终决定跟着同样在公交站台候车的男生，上第一班公交车。男生穿着和她同校同学一样的小衬衣，衬衣外面别着校徽，和她家中挂着的新校服上的一样。他身边似乎没有同一路回家的同学，不过认识的人却不少，程梦莹看着他和一个又一个同学打着招呼，熟悉些的就聊两句，大大方方，清冷的疏离感却挥之不去。踏上了公交的第一级踏板，她从手包里摸出一元硬币投币买票，他则掏出了一张城市一卡通在售票机上刷了车费。她紧紧地抓着扶手，在人海里勉力保持不被推倒。她看见他转过身，似乎是礼貌地微笑了下，“同学，抓好扶手哦”随后让出了他抓的地方。那个地方对她来讲刚刚好。不知是不是握久了，连铁栏杆都附上了他的温度。少年目色清濯，隐隐约约地似是带了点好奇向她望来。她低下了头。她不说话，他也沉默。到了站，他先她一步下车。侧身让过他，程梦雪看到少年稳稳地脚尖落地，接着是整个身体的重心向前移，结实地踩在了被雨淋湿的落叶上。他单肩背着书包走远了，转身进了一处窄窄的巷子，路口处老房子墙上爬满了三角梅，红红艳艳得恍若晨曦。梦雪回过头，下一站也到了她的家。她再整了整书包带子，按响了下车铃。
“插班生”程梦雪第二天正式到温陵实验中学上课了，二班，连班级都和她在黎城时相同。二班班主任同时兼任班级语文老师，第一次到学校正好是语文课在第一节，从不迟到的林老师居然破例晚了三分钟到，教室里叽叽喳喳地满是各种大胆的猜想和嗡嗡嗡的闲谈，不同的音色幻化成一曲交响诗。林老师照着老样子抱着课本和教案走上班级前的讲台，在她进来的一瞬间，班级里的嘈杂像寒蝉噤声一般瞬间没了响动，连最调皮的、和同学正打闹着的薛梓涵都立马收了手，规规矩矩地两手叠放在课桌上。林老师放完课本和教案，回过头，教室门口的程梦雪怯怯地看着她，一双黑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对陌生的恐惧。林老师轻声唤她：梦雪，来吧。程梦雪胆怯地低下了头，眼神游离，可脚步还是跟着老师走进了教室。林老师将程梦雪领上比教室高一阶的讲台，向全班介绍这个害羞的插班生：咱们班的新同学，
从她进了门的那个瞬间，无数好奇的目光投到她的身上，带着探寻的意味，台下频频和附近相熟的同学咬着耳朵。有几个“小灵通”比大部分人抢先一步得到了更多消息，此刻正以他们为中心向外传递扩散。“她爸爸是开公司当老板的诶，好厉害！”原来安静的教室因为她的加入再次热闹了起来，不同的音色荟萃就像煮开的粥。林老师敲了敲讲台，全班如梦初醒般瞬间鸦雀无声。林老师扫了一眼台下一帮刚刚夹起尾巴装白兔的灰狼，有点不放心地叫过程梦雪，指着一个男生旁边的座位，说那“暂时”是她的座位。程梦雪微微低着头，绯红着脸，匆匆走向现在属于她的位置。
程梦雪在许多年后，已经忘记了这节课上林老师讲的内容，课本或许已经遗失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可她还是会记得这一节语文课，和身边的他。
少年抬眼，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像月光。旋即，他收回自己的关注，翻开早就规矩平放在右边桌角的语文课本，熟练地照着页码找到了这一节课要上的散文。“”
阳光爬上他的发梢，窗外的鸽群冲上碧蓝的天空。程梦雪悄悄地偷偷看了他，一眼又一眼。兴许是觉察到她的目光 ，少年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过身，抿唇轻笑。她慌忙低下头，看向自己手边的课本“”
好在本就没有多少的四十五分钟，在欢迎新同学等阶段结束之后只剩下了三十多分钟。时间很快过去，下课铃准时响了，林老师也毫不拖泥带水地宣布下课：“那咱们就到这里，下课。课代表来讲台前一下，我留一下今天的作业”一个黑框眼镜的女孩儿蹦蹦跳跳地跑上了讲台，同学们收拾好课本，几个女孩子手牵着手一起去上洗手间，几个男生凑到一块儿大声地讲着昨晚在峡谷里的战斗。程梦雪合上书，杯子里恰到好处的温水还有八分，她端起瓶身上有很多星星图样的保温杯，抿一口温水，慢吞吞地从书包里摸出一本课外书，安静地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继续看下去。
当她低下了头，男生方才有机会正大光明地把目光再次洒在她的身上。许昕宸看似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眼眸里却写满了欣赏和关注。正沉思着，许昕宸的后桌猛地从教室后门冲到座位上，他急急的一个刹停，把从小卖部抢购来的零食和饮料一样样塞进书桌的抽屉，书桌不堪重负似的嘎吱嘎吱响，还带着前后的摇晃。被这么一个人突然打断了凝思，许昕宸也不生气，他伸出手稳了稳后桌，然后把手探进桌肚里摸出了下节课的课本。按照后桌一贯的时间点，许昕宸知道，这是快上课了。要不要提醒她呢，许昕宸权衡着，但是所有的方案都不可避免地带有私心的成分。不知不觉间，预备铃敲响，他看见她似乎猛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迅速夹好书签，收好课外书，端坐着等待下一节英语课。许昕宸收回目光，将精力重新放到教室前面的黑板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插班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