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程记》云在青天水

15、神秘好物

　　王路严分到的岗位，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带给他一项小“特权”。高中第一次，宿舍吃完早饭后，他不用步履匆匆赶时间了。因为他只要七点四十五前，去宿管阿姨那里报道就行。
　　他与马海靖分到了同一栋宿舍楼，负责打扫卫生。
　　王路严谨小慎微，责任心强。他去的时候，宿管阿姨还在吃早饭。阿姨年纪不到五十，神色淡然，曾经烫过的头发缺少后续打理，逐渐显露本来并不弯曲的样子。
　　阿姨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今天就你自己？”
　　当然不是，但王路严并不知道马海靖的去向。他踌躇说道：“我同学马上就到了。”晨读后，马海靖并没有回宿舍，估计还在餐厅吃饭。他索性自己先来了。
　　阿姨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八点一到，宿舍清空，没有一个闲杂人。上课期间，没有假条的话，不管是谁，都不能放进来。”阿姨铁面无私。
　　王路严从没有在上课时间乱跑，第一次知道青苗高中禁制进入宿舍这条规矩。宿舍私密性好，是一个容易偷懒的地方，不能轻易放人进来。
　　一直等到七点五十五，马海靖才不情不愿从教室赶来。不能用来学习的时间，都是对生命的辜负。他非常气恼，这该死的值周。
　　人齐了，宿管阿姨将宿舍门从里面牢牢插上，犹如一个坚固的堡垒。工作开始。阿姨负责一楼和二楼，王路严和马海靖分别清理三四楼、五六楼，包括走廊、楼梯和自来水池。
　　走廊并不宽敞，两侧紧凑的宿舍房门紧闭。王路严从宿舍门上的玻璃朝里看去，果然一清二楚。走廊尽头窗户很小，整个走廊采光非常不好，黑咕隆咚的，没什么明显的垃圾。王路严逛了一圈。幸好楼梯上的东西不多。与其说是打扫，不如说是巡逻。
　　自来水池就不一样了，这本来就是放垃圾的地方。堆积如山的各色垃圾包罗万象，没有吃完的早餐、形状可疑的卫生纸、用完的牙膏、分成两半的拖鞋等等…天气逐渐变暖，经过一夜后有种不太妙的发酵异味。
　　水池的设计简单粗暴。靠墙边有一个烟囱般的、粗大的铁皮通道斜斜联通至下一层，看这尺寸，成年人应该能顺利钻下去。他们需要让堆积的垃圾顺着通道往下滑落，直到一楼。
　　这一工作，需要从六楼到二楼，依次完成。
　　王路严打扫完三四楼的走廊和楼梯后，一直不见楼上有清扫水池的动静。他拾级而上。马海靖正站在五楼至六楼的楼梯上，漫不经心地打扫，更多专注于手中的小本本。就像唐僧，时时刻刻不忘念经。
　　王路严的出现，让他有点不自在。
　　王路严笑问道：“需要帮忙吗？”
　　马海靖摇摇头，默不作声收起小本本。学习极端重要，但要先把眼前的事情弄过去。
　　两人一道将水池的垃圾逐层往下清理。
　　听着哗啦啦的声音，看到显露出本来面目的水泥地，王路严觉得有点解压。劳动挺累，但光荣。他的衣服都汗水打湿了。
　　当他们顺利清理到一楼时，时间已经到十一点。阿姨终于展露一丝笑容，说道：“剩下的时间，你们自己安排吧。”
　　王路严打算直接回宿舍休息。回头一看，马海靖已经不见了。他早就急匆匆赶回了教室。半个小时，还能学。
　　中午，在宿舍狼吞虎咽的男高中生造就了新鲜的垃圾。相当一部分是从食堂买来的汤汤水水，馄饨面条之类。
　　有了上午一顿操练，下午时两人删繁就简，速度快了不少。当王路严将满满一铲子的垃圾塞到铁皮通道时，一个盛有汤汁的邪恶塑料袋挂到了通道上。滑落的垃圾扯动塑料袋，塑料袋刮破，心怀叵测的酱油色汤汁溅到王路严白色的校服衬衣上。
　　他急忙后退，还是被沾染了三五滴。工作，果然不容易！
　　三点一过，整栋宿舍楼的垃圾都已转移到垃圾桶里。
　　宿管阿姨完成一天的KPI。她打开威严的宿舍门，说道：“你俩把垃圾桶送到北门垃圾车。”
　　推动垃圾桶的时候，马海靖下意识翻阅手中的小本本——如今仍坚持这个习惯的学生不多了。两人一前一后，像滚动粪球的屎壳郎，将垃圾桶弄到北门边。
　　等候在那里的垃圾车一抓一扬，吞下所有垃圾。值周大半天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了，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马海靖支支吾吾说道：“那个…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
　　看他表情，王路严早就知晓他的想法。他大手一挥，笑说道：“你要是想去别的地方帮同学的话，就去吧。我把垃圾桶送回去，顺便和阿姨说一声。”大家本就应该守望相助。
　　话音刚落，马海靖道一声谢谢，一溜烟消失不见了。这个书虫，如痴如狂。
　　回程路上，王路严不无惋惜地看着自己被玷污的衬衣。这个时辰，大部分同学都完成了既定的任务，光明正大四处溜达。
　　宿舍外路边柳树下，新叶褪去鹅黄，变成翠绿，撒下浓密的绿荫。王路严拖着垃圾桶经过，突然从绿荫下窜出一个高高的身影：“抢劫！举起手来！”
　　王路严虎躯一震。
　　李楠挥手大笑，灿烂如暖阳。
　　王路严停下垃圾桶，说道：“你小子很惬意嘛。”
　　“还凑合吧！”李楠去小卖部买了一根雪糕，正大快朵颐。王路严是个懂事的孩子，除了兑换饭票的时候，很少涉足小卖部。
　　王路严问道：“你忙什么了？”
　　李楠一只手插进头发，笑眯眯说道：“你猜？”他的头发在风中肆意飘飞，无比丝滑，反射斑驳的阳光。
　　王路严的心微微颤动。他一下明白了什么，惊讶问道：“你洗澡去了？”距离洗澡课，还有两天呢。
　　李楠嘿嘿一笑，点头说道：“我搞到一张洗澡票，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白用谁不用呢。你接下来干嘛？”
　　王路严指一指身后的垃圾桶：“回宿舍复命。”
　　李楠狡黠一笑，说：“我有好东西藏在宿舍，要不要一起看看？”
　　“什么神秘好物？”王路严十分好奇，李楠却保持神秘。他拖起垃圾桶。他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宿管阿姨给他们开了门。她没有分辨回来的到底是马海靖还是李楠。反正都穿着校服，看起来差不多。在他们身后，宿舍门哗啦一声关上了。这一关，一直到五点半。
　　两人回到宿舍。王路严首先换下沾染脏东西的上衣和裤子。拿着脸盆和洗衣粉，来到自来水池旁。今日事，今日毕。
　　洗完衣服后，他又用温热的湿毛巾擦遍全身，这才舒舒服服回宿舍。
　　这个时候，李楠正警觉坐在王路严床上。他手里，一个崭新的银白色小屏幕发出亮光，屏幕右侧有上下左右四个按钮。
　　见此情景，王路严微微皱眉，心中警铃大作。他急忙关上门。
　　李楠灵巧的手指上下左右，摁来摁去，屏幕上的画面随之切换，如此清晰。他看到目瞪口呆的王路严，解释道：“这是魅族mini player MP4播放器，2.41英寸，2GB内存。”
　　王路严晾好衣服，将脸盆放在床下，这才坐好。他不置可否。电子产品，可是洪水猛兽。青苗高中，岂能容下？
　　猜到了王路严的想法，李楠急忙解释道：“我是为了学英语！你也来试试。”他插入耳机接线，将其中一只耳机塞给了王路严。
　　王路严半信半疑。此时，耳机中传来抒情的流行歌声，旋律听起来伤感又愉悦。
　　——Goodbye to you my trusted friend
　　——We've known each other since we were nine or ten
　　李楠身体微微摇晃，随着歌曲哼唱：“We had joy, we had fun, we had seasons in the sun, But the hills that we climbed were just seasons out of time…”
　　许多年后，王路严总喜欢在新买的软皮笔记本上写下今天下午听到的这句歌词：I was the black sheep of the family。
　　一曲终了。
　　王路严对这神秘好物有点爱不释手了。他打量机身上的按钮，问道：“能看电影？”
　　李楠点头笑道：“当然，你想看小视频嘛？”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李楠神神秘秘凑近，撞了王路严一下。他将MP4放在两人并排的大腿上。
　　王路严闻到洗发水的清香，刚洗过澡的李楠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后颈上的一缕头发格外柔软。
　　李楠凑过来说道：“还记得上学期我们学的Crouching Tiger, Hidden Dragon吗？”
　　啊，卧虎藏龙，英语教材里有。王路严点点头。
　　李楠的手指点来点去，宏村的风光缓缓铺展。伴随一句“李爷来啦！”大侠李慕白和镖师俞秀莲南腔北调，聊起青冥剑。
　　转眼来到京城，玉娇龙飞檐走壁盗走青冥剑，俞秀莲盯住目标紧追不舍。她们两个一会儿跳到城墙上，一会儿落到地面上。
　　整栋宿舍楼空无一人，一片安静。李楠和王路严沉浸在玉娇龙任性的青春故事中。
　　玉娇龙身边的奶妈，居然是人人捉拿的江洋大盗！她心狠手辣，斩草除根。这个玉娇龙，到底会怎么选择？
　　镜头一转，茫茫大漠，自然的野性与自由。难道这里才是玉娇龙向往的地方？土匪头子罗小虎号称“半天云”，悍然抢走她的梳子，两人在沙漠追逐打斗。
　　一直打到山洞里。
　　她在洗澡，他在远处放歌。画面中两人好像是为了争夺梳子，结果却一言不合纠缠在了一起然后疯狂地…
　　屏幕上的两人大口喘气，他的手划过她性感的小腹。屏幕前的两人屏住了呼吸。
　　空气变得有些焦灼。
　　王路严红了脸。尺度不大，他却是第一次见。李楠的手指轻轻摩挲屏幕下王路严的大腿，往上在王路严柔软敏感的腰上捏了一下。王路严身体微微一颤，呼吸更加沉重了。
　　李楠嘿嘿一笑，顺势又在他腰上捏了一把。
　　王路严好像被点开了开关，迅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双脚夹住李楠的脚，一只手握住李楠的手腕，另一只手伸向了他。
　　李楠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护住崭新的播放器，瞬间就占了下风。王路严干脆将他压在身下，上下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