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程记》云在青天水

26、游玩

　　看着眼前古色古香的吊脚楼，王路严眯起眼睛，说道：“从某个角度看去，有点像用拐杖走路的延庆太子。”
　　李楠听闻此言，哈哈大笑。他指向吊脚楼最下部，脱口而出说道：“这空间利用可够充分了。楼板下能放不少杂物呢，就像青苗高中的实验室。”
　　青苗高中行政楼第一层，永不启用的实验室。王路严的心仿佛陷入到遥远、久远的黑暗中。迎着李楠清澈的眼神，他脑海中突然冒出许多话，许多注定难以说出口的话。他咽了下去，握紧拳头。
　　李楠同样目不转睛看着他。他微微咬了咬嘴唇。

　　离开了天空之城，两人随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解放碑步行街。李楠说起医学生日常，请王路严“造访”天府之国。那里的美景、美食和美人，不可多得。日子还长着呢。
　　“安逸巴适得板。”李楠入乡随俗，笑说道。
　　旁边两位肤白貌美的游客小姐姐正兴致勃勃拍照。两人一个热烈，一个沉静，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片刻后，那个热烈的、扎马尾、带黑帽子、身穿红上衣的小姐姐鼓起勇气，走到李楠旁边。她拍了一下他，问道：“帅哥你好！可以帮我们拍个照吗？”
　　她一开口，是全国人民熟悉的东北口音，有一股暖心的大碴子味儿。
　　李楠灿然一笑：“当然可以。”他接过相机，交流起相机使用方法。
　　两个小姐姐熟练摆起pose，珠联璧合，李楠帮她们留下了一张张倩影。他返还相机，贴心问道：“两位看一下满不满意？”妥妥讲礼貌的暖男一枚。
　　两人围着相机翻看，开心说道：“太感谢啦。”
　　李楠嘴角一扬，手指王路严说道：“两位美女能帮我俩拍张照片吗？”
　　王路严下意识躲闪，这着实出乎意料。
　　小姐姐热情说道：“当然可以，就用我们的相机吧。”她长发飘飘的同伴深表赞同。
　　李楠笑说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照片请发送到我邮箱里吧。”他拉过王路严，并肩站在高大雄浑的解放碑前。
　　人潮涌动的商业中心，每一个人看上去都脚步匆匆。这儿占据这座城市的C位。不远处的江水缓缓流，不知脚下的这片土地已经繁华璀璨了多少年。
　　李楠帅气地将手搭在王路严肩膀上，两位小姐姐嘻嘻哈哈。
　　一路上，李楠不停地逛吃逛吃。就像成都的宽窄巷子、兰州的正宁路、长沙的坡子街一样，洪崖洞里，提供的是丰富而并不廉价的美食。王路严试图拒绝所有美食的诱惑——太不划算了。
　　李楠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相让。王路严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他最后还是破戒了。
　　李楠津津有味咬一口热乎乎的梅菜扣肉饼，说道：“你不知道，陈末那厮才是最鸡贼的。初中时俩人争夺年级第一，高中是同桌。高考结束、谜底揭开，原来是大学校园里的恋人。”
　　东北的雪景，该有多漂亮。王路严笑说道：“赢在了起跑线上。真不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计算金婚呢。”
　　是啊，从什么时候？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李楠笑说道：“人家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呢，没想到你比我还毒舌。”
　　王路严舔一舔嘴角烤苕皮干留下的丰富小料，说道：“估计很快就要准备见家长之类的吧，金婚又不是什么坏事，不算毒舌。”
　　“有没有见过家长不知道，但是他们的家长，肯定是见过。”
　　不知道青苗高中周末探亲日，陈末与何娇娇可曾偷偷打量过，有一天会换一个身份前去拜访的叔叔阿姨呢？
　　王路严突然有一些惆怅。
　　傍晚时分，一场突如其来并将持续数个小时的急雨，遣散了户外的行人，泡汤了夜游洪崖洞的可能性。没有机会见到美丽的灯光了。
　　两人先是被困在雨中的马路上，狼狈逃窜时，衣服被打湿了大半。他们匆忙寻找好心的店面四处躲雨。眼见任性的雨没有放洪崖洞一马的意思，王路严在小店斥巨资买入一把伞，构建起温馨小世界。
　　虽然如此，两人还是控制不住发抖。天公不作美。
　　公交车不好等，出租车不好打，雨势太大，离地铁站有点远。两人继续瑟瑟发抖地等雨停。
　　天趁机黑了下来，湿衣服贴在身上，鞋子里灌满了水。两人淋成了落汤鸡。李楠目光四处搜寻。有没有什么干净、顺眼又便捷的酒店呢？
　　答案当然是有。不等王路严赞成或者拒绝，他被拉了进去。
　　李楠三下五除二，办理完入住手续，已经到晚上七点多。进电梯、出电梯，酒店的走廊像困住小老鼠的迷宫一样曲折。灯光延伸出去，可以闻到一股浓烈的熏香味道。
　　李楠找到房号，推开房门，插上房卡，点亮屋里所有的灯。外面的雨下得正欢，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湿漉漉的王路严站在门口。这注定是一道神奇的门。
　　门里，是典型的标间配置。卧室、工作区和会客区汇聚在同一个空间。独立卫生间靠近门口小走廊。小走廊设有衣帽间，里面挂了两套纯白色浴衣。
　　一张大床房，占据了主角位置。正对大床房的是薄薄的电视机，电视机下是镶在墙上的办公桌。桌上两瓶矿泉水，旁边是电烧水壶和两只水杯。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张白色的小圆桌和它的小伙伴——柔软的沙发、坚硬的椅子。
　　环绕房间一周的墙壁灯发出柔和的黄光。李楠扔下书包，打开空调，调整温度，驱散秋天的凉气。
　　王路严站在门口，说道：“既然你安顿好了，我就先回学校了。”
　　李楠神色有一丝慌张，脸微微一红，说道：“你不再陪陪我吗？今天可是我的生日！”
　　王路严深吸一口气，站在门口。
　　李楠笑说道：“而且，外面的雨还挺大呢。”
　　王路严浅浅一笑，迈步进入。
　　李楠麻利地退去鞋子、脱掉身上的湿衣服：“妈妈说，穿湿衣服是会感冒的。你可以穿上浴袍，把衣服烘一烘。”
　　王路严点头找来毛巾和浴袍。湿衣服在身上确实难受。
　　李楠笑问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去买点东西吃？”
　　王路严粲然一笑，说道：“都吃了一下午，还饿？猪八戒也该吃饱了。”
　　说话间，李楠黑色的夹克、白色的衬衣和灰色的裤子都爬到了衣架上。少年十九岁的身材，便这样直白的，展现在王路严眼前。
　　李楠骨节分明的手在头发里翻来翻去，抖动里面的水分。他换上一次性拖鞋，冲进了洗手间。
　　王路严这才脱掉湿衣服，毛巾擦一遍后，换上浴袍。他打开电吹风，开始烘干衣服。嗡嗡的热风让他有点恍惚，看到刚才的李楠，他心里暗流涌动。
　　李楠的身材更加匀称结实了，不复当年精瘦。两腿修长，小腹平坦，人比脸更白。全身上下只剩下一件明黄色的平角内裤。
　　哗啦啦的水声。王路严周身上下一点又一点的无名之火，被点了起来。他想起围在赵俊捷电脑前，一双双贪婪的眼睛。
　　热风差点烫到他的手指。
　　这不是王路严第一次看到李楠的胴体。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不是在光线混乱、水汽氤氲、环境嘈杂、人来人往的青苗高中男生浴室。柔和的灯光下，李楠仿佛是米开朗琪罗遗留的完美雕塑。
　　王路严心中纠结，扔下衣服，陷在了椅子上。他微微弓起了身子。羞耻的根源和羞耻本身，同样猝不及防。
　　就像从小被拴在小树上的小象长大后会忘记反抗一样，此刻的王路严，心中仍残存有十大禁令留下的勒痕，阴魂不散。
　　王路严翻看一下自己的衣服，还是湿漉漉的。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朝水声响动的方向说道：“寝室楼十点半就要关门了，再不赶回去，就来不及了。”
　　哗啦啦的水声覆盖了王路严的声音，李楠没有任何应答。
　　过了十几分钟，李楠身穿宽松的白色浴袍，浴袍下若隐若现。他手拿吹风机，在房间门口小走廊里吹头发。
　　他转身问道：“你要不要去冲一下？比学校的浴室舒服哦。”他一脸人畜无害的笑意。
　　王路严纠结片刻，说道：“好的。”他闪身进入卫生间。
　　卫生间里的水汽还没有散去。王路严调整水温、加大水流。水汽散去，冰冷的氧氢化合物让他打一个激灵。他逐渐平复下来。
　　绿色的洗发水和棕色的沐浴露散发出好闻的香气。
　　外面，李楠半躺，一只腿伸直在床上，一只腿半弯，搭在地板上。两条长腿汇合在浴袍下面。他手上拿着遥控器，正走马灯一般变换频道。
　　王路严出来，频道停留在了《媳妇的美好时代上》。这部轻松欢快的剧集，曾经风靡一时。那个时候，恐怕没有人会想到这部电视剧的男主角，会以那样一种方式离开大众的视野。
　　那个时候的王路严，同样不会知道，这个下着雨的漆黑夜晚，将会带他通向怎样一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