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澄，你爹找你》红糖三层

3、要是养不起怎么办

　　　　“别哭了，”杨砾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天生就不是那个性子的：“这有什么好哭的，没你想的这么严重。”

　　李澄听他这样说，一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简直要炸毛了！什么叫“有什么好哭的？”“没他想的这么严重？”他李澄是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但又不是村头的傻愣子！

　　“什么叫不严重？就这厂一开，死了多少人你不知道？你凭什么说不严重啊？家里穷死的都不去，你去挖什么？你就这么想……”那字儿李澄说不出来，说出来仿佛就是真的了。

　　杨砾看他瞪着眼睛气势汹汹的，本来准备了一篮子解释，比如真的不严重，这矿他去看了，熟悉的很，矿还是新开的，都没有多深，而且他没去深的地方，塌方了也轮不到他。这都是真话，他是想赚钱，那是因为李澄，但是不至于把命搭进去。

　　“没有，我就是跟着去看看……”

　　“你去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你是不是去了很多次了！”

　　杨砾摇头，否认：“没有，就去了一次，我就没去了。”

　　李澄以为杨砾不会骗他，这才冷哼一声，说话中气十足，却又带着天然的孩子气：“我看你就是被发现了才不去了！不然我不知道，你肯定还要去。”

　　杨砾没说话，把人从地上拉起来，给他拍去身上的小雪粒。

　　李澄让他收拾，然后盯着他，这时候杨砾已经比他高半个头了，他微微仰头，眼神特别认真：“你要答应我，以后都不再偷偷去挖煤，听见没有！”

　　杨砾反问：“那你呢？”

　　“我怎么？”

　　“你以后能不能好好吃饭？”杨砾手伸进兜里。

　　李澄皱眉：“我怎么不好好吃了？还不是你总要管我吃多少……”

　　杨砾从兜里把糖掏出来递给他，是他最喜欢的奶味儿的棒棒糖。

　　李澄愣了一下，他们不是还在对峙吗？杨砾这又是哪一门孙子兵法，之后他就听到杨砾语重心长地说：“要是不管你，你哪一次好好吃过了？每次都不吃多少，说着吃不下了，结果半夜胃疼的是谁？还有，这次是不是也没吃？你非要每次都这样才开心？”

　　李澄盯着那糖，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拿了不就代表他服软了，不拿又好像有点对不起杨砾似的。

　　杨砾是看他看着人聪明，其实呆头呆脑的，忍不住叹口气，把糖强硬塞进人手里，说：“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不知道都心疼你啊？”

　　李澄这会儿心里莫名其妙热乎乎的，什么也反驳不了，就只会跟在杨砾后面回家，踩着他的脚印走着，嘴里吃着阿尔卑斯的棒棒糖，突然领悟了杨砾这一出，莫不是什么孙子兵法中的苦肉计？

　　李文强看到两人回来了，也不去戳李澄逗他玩了，让人把饭热一热还能接着吃。

　　李澄答应着，也是突然感觉饿得不行，拿过中午吃剩的碗坐下要接着吃。杨砾跟个老奴似的又是给人热饭又是拿筷子，李文强看在眼里，觉得好笑：“李澄，你看看你要不要脸？就知道坐着，谁家养你这个懒儿子的？”

　　李小爷哼了声，杨砾重新给他添了饭，把他中午吃剩的拿过来吃了。李澄心想那是李文强您老人家不知道杨砾干了什么大事，不然肯定要飞起来给一顿狠的，还是他心善，不吱声，一切都是为了杨砾的面子着想，他爹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而经过李澄三番五次的盯梢看管，杨砾也确实没再去了，主要他每次和李文强偷煤回来，总能看到李澄裹在被子里，两只大黑珠子盯着他，然后义正严辞地说：“昊子告诉我看到你又偷偷去挖煤了！”

　　杨砾被他诈烦了，不耐烦：“没有。”

　　“我不信。”李小爷仰仰下巴尖，暗示：“你转一圈。”

　　杨砾：“……”

　　李澄盯着他转了一圈，衣服倒是还挺干净的，不放心，说：“把外面的皮夹脱了我看看。”

　　杨砾听话的脱了，里层穿着棉麻衣，也是干干净净的，李澄从被子里伸出爪子掀起衣服，看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也是干净的，拿手摸了下，这才放心。

　　杨砾被他摸得有点莫名其妙，打开李澄的手。李澄倒是没什么想法，他比杨砾小了一岁，但是心智上差的不是一心半点，再加上他上学晚，和杨砾差了两个年级，有时候一岁看着差不多，但是一想到一个才小升初，一个都要初升高了，思维想法都不在一个层面。

　　李澄从小有老爹没老妈，家里老人早走了，李文强一个男的养孩子有时候野了点，感情上不太注意，再加上杨砾来了之后，要说实话李澄可以说是杨砾拉扯大的。

　　杨砾的身世也不是什么光彩的，很小的时候被拐来卖给了村里的一户光棍，是过了一段惨不忍睹的日子，光棍买来传宗接代的，到头却死的早，杨砾就被李澄求着捡回家养了。

　　至于杨砾怎么愿意的李澄从来没想过，他就觉得反正杨砾是他家的了，他没有老妈不过还好有个老爹，就委屈杨砾也只有老爹好了。

　　杨砾现在没什么想法，以后也不会要找亲生父母的想法，他天生就是比较冷硬的人，反倒是李澄，看着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其实心肠最软。

　　李澄等着杨砾上床，然后去贴着他，笑嘻嘻地把脚塞他手里，杨砾洋装不耐烦，但是总是把小爷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让小爷睡得踏实死了。

　　这个冬天到底还是挺过去了，李澄有杨砾陪着，被照顾得浑身透着股孩子气，况且还有他老爹在一旁顶着，真的是一点不像农村的，完全没有过日子的担忧，估计他最担忧的就是要开学了，作业还没写完。

　　杨砾今年初三，这学期老师就已经在统计高中这事儿了，也就看看到底有几个能考上，杨砾看着不爱学习，但是神奇的是成绩还不错，模考了几次，竟然都能过分数线。

　　只是高中要去县里，离得太远了，基本上要放假才能回来，平常时候就是住校，而且高中要收费，也不是谁都能去读的。

　　李澄一开始还很体贴的说：“去吧，你还考上了怎么不去？咱们镇上好多人连高中都没考上呢。”

　　杨砾人都还没踏出屋子，他自己纠结半天又在那里说：“会不会太远了，你说你去这么远出了事怎么办？我和老爹都赶不过去。”

　　“我能出什么事。”杨砾自己早就有了打算。

　　但是李澄一听这话就觉得他是铁了心想去，瞬间就鼻子堵着难受，说话也不利索：“你要是被人欺负怎么办……”

　　昊子正好来他家串门，顺便蹭个火，他人比李澄小一岁，但是跟李澄一个年级，是李澄上学晚了一年。

　　他倒是为他杨哥打心眼的开心，觉得杨砾能出去是好事，看李澄难受，怕李澄拖累杨砾，这会儿安慰起李澄来：“哪有人欺负杨哥？你不要忘了咱们在学校都是杨哥替我们出头，你就放心好了！”

　　杨砾确实在学校替李澄打过架，李澄从小长得太标致了，说好听点叫花样美男，说难听点就是娘娘腔，上初中不比小学，混子多的是，李澄被欺负也可想而知。

　　杨砾看到的时候，李澄瘦小的身子和人扭打在一起，越打越奇怪，打着打着干嘛把李澄压身下，还把他手扣在头顶上。杨砾心里火冒着，冲过去把人踢开，转头就朝那人肋骨上踹了一脚，他觉得这才是打架，靠这么近是打什么呢？

　　之后学校的都知道李澄有个高年级的哥，再加上杨砾确实狠，也就没人敢对他弟弟动手了。

　　李澄也知道杨砾怎么会被人欺负，但是他的概念和昊子是不一样的，昊子只是觉得杨砾在外面不会被别人霸凌，但是李澄却想杨砾一个人在外面怎么过日子，老爹和自己都不在他身边，难道要杨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吗？

　　他当时想不到更好的话，也就不说了，但是情绪低落得连杨砾看了都心烦，特意把他拉到一边，认真地说：“我不去，我在家陪你和叔。”

　　李澄一听眼睛又开始泛酸，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他在拖累他，于是扭着头倔强道：“我才不要你陪，老爹也不要你陪，你去读书好了！反正以后你一个人吃饭睡觉，一个人写作业，去认识其他好哥们，跟我有什么关系……”

　　杨砾看他说着就哭起来了，那眼泪说掉就掉，一点都不害臊，他烦躁地给他擦干净，也不知道怎么的，低头亲亲他的嘴，让他别哭了，又是说真不去，他自己也不想去，还有什么好哥们，他和李澄才是好哥们好兄弟，才把李澄哄好了。

　　事后李澄回想起来觉得奇怪，但是一想到他和杨砾身下都有一样的东西，有什么奇怪的，男人和女人这样做才奇怪，而且他觉得杨砾浑身上下硬邦邦的，这嘴唇居然是柔软的，他觉得还挺好玩儿。

　　二月底开学的时候，杨砾去了趟办公室，确确实实把这件事定下来了，不去了就真不去了，他想在这儿一辈子陪着李澄。
　　老刘没说什么，这事儿常见，村里的孩子总要考虑很多，不是说考上了就能去读的，他只是有点可惜，叹口气：“唉——以后总不能一辈子下地干活，没有钱怎么办呢……”
　　杨砾听这话，脑海里莫名其妙想到的是李澄，要是以后他养不活李澄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