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澄，你爹找你》红糖三层

2、杨砾去哪了

　　李澄跑外面呼吸新鲜空气，不知道杨砾去哪了，他没仔细看，好像仔细看了自己就输了一样，踱着步子跑了一段路，去到隔壁家逛去。

　　村里都不是户挤户的，一家隔着一家有点距离，但是还算能看到，多走几个坎子也就到了。

　　李澄去了昊子家，进了院子看到昊子还在洗菜，这个点了都还没吃饭呢。

　　“吃饭了？”昊子也看到他了，扭过头朝他说。

　　李澄点头，走近才看到昊子洗的是大白菜，上面还裹着冰霜。

　　“等会儿再吃点。”昊子招呼他。

　　李澄摇头：“吃饱了，”他看到昊子家只准备了个白菜，还有一把野葱，没什么肉菜。

　　昊子家情况不好，家里爹妈都走了，就剩他奶，不过他奶现在成了负担，躺床上起不来，还得昊子照顾她。

　　昊子比李澄和杨砾都要小一岁，生得黑瘦的，不过身上都是精实的肌肉，他把菜上的霜打掉，扭头看了眼李澄，问他：“杨哥昨天几点回去的？”

　　李澄撇嘴：“天亮吧。”反正也就那时候，他还睡得正香呢，也记不清楚。

　　昊子看着他笑，看了会儿又觉得李澄生得太精致了，皮肤白腻得一看就没下过地，穿得也好，这大冬天的他们村里的都差不多穿个棉袄，实在冷就多裹几件，就李澄一个人穿着羽绒服，他听都没听过，就知道暖和得很，还是杨砾自己从镇上给他买的，昊子当时陪着一块去的。

　　在商店里逛了一圈，杨砾终于挑中了一件黑色的，问了老板多少，昊子一听价格要两张红票子，当时都吓傻了，再看到杨砾眼不眨的掏钱，连忙拦着。

　　“不是哥，不是二十，是二百？！！”昊子拦他，再看到他手里的钱，直接喊了出来：“两百？！你哪来的钱？两百块钱！？”

　　杨砾推开他，把钱给老板，让老板把衣服装好。

　　“挣得。”

　　他一手接过袋子提着，另一边扛着米出去。

　　昊子跟在他后头：”你哪里挣得？不是？从哪找的工作能挣两百，我怎么不知道？哎你等我，你不会是……”

　　昊子想起了啥，先是惊讶，再是气得脸红：“我说你怎么大晚上忙完还不走，你是不是跟着他们下矿了？！”

　　不然哪来的钱，这年头，除非是下矿挖煤，不然从哪来这红票子！？

　　杨砾看这昊子咋咋呼呼地，跟李澄能论个高下了。

　　他也不辩解，这钱确实是下矿挖煤拿到的，其他工作他也不会，镇上是有个小砖厂，不过冬天都不开工了，其他的赚不到钱。

　　主要是李澄身体不好，不是感冒就是发烧。今年冬天太冷了，这小子不穿厚实着总要出毛病，大晚上和他挤一个被窝里，他都要热得发汗了，旁边一摸——好家伙，凉得跟冰块似的。

　　但是昊子可不理解他，他只知道杨砾是他好兄弟。

　　“你疯了是不？你不知道矿里死了多少人？你不怕死是不是？？”

　　杨砾和他从小就认识，他家情况在村里很困难，吃不起饭的时候是杨砾带着米来他家给他吃，这是他一辈子的好哥们，当然见不得他犯傻。

　　“没有。”杨砾只是说：“我有把握，这矿我熟悉，有问题再深的我没去。”

　　再说，他也不好跟昊子真的说李澄要穿衣服，不然冬天要被冻死？别说昊子不理解，就是李澄的亲爹都不理解，所以回家时，李文强看到衣服，也只是问了一句多少钱，杨砾跟他说二十块钱，他也就没说什么。

　　李澄拿到衣服高兴，不过一看是黑色的又不是特别高兴了，说话带着点小情绪：“怎么是这个颜色啊？”

　　杨砾笑他，帮他把衣服穿好，让他去外面院子里站着——院子里铺满了雪，李澄穿着黑色的衣服格外显眼。

　　杨砾看着这小祖宗，笑起来：“黑色的适合你，傻子穿上都丢不了，一看过去就找到了。”

　　李澄听出来了，火冒三丈，李小爷的威风岂是容别人挑衅的？他蹲地上团了个雪球，一边冻得呲牙咧嘴，一边朝杨砾张牙舞爪：“看招！好你个杨砾！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说我呢！”

　　不过李澄虽然嫌弃，这衣服还是好好的穿在身上，也不是有多乐意穿，是穿上了杨砾就对他放心点，他也不是那种不知道好赖的混蛋，他知道他老爹和杨砾都对他好。

　　昊子那儿洗好菜，招呼他进门，外面站着也冷，李澄就跟着进去了。他看到杨砾现在才把炭炉子里的火生起来，屋子里现在不比外面暖多少。

　　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煤是家家户户冬天最不能缺的东西，关键这东西还不便宜，所以他们基本是晚上去偷点边角料，或者是政府那边补贴能从煤厂那里领点儿过冬。

　　昨晚上昊子他们也出去偷煤了，他们这边开了个煤厂，刚运作起来，管理还不是很严。一些次品的碎煤就堆在山脚下形成了一小座煤山，品次好的都在挖煤厂的里面，这年头还不兴什么监控，他们运气好能避开人偷到一两麻袋拿回来用，有时候还能低价卖给其他人，赚了钱当补贴。

　　可就是这样，昊子还是很节约使用，平常炭炉子不怎么一直用，一般都是黄泥封着，这会儿要烧菜才生火。

　　李澄他家火一直生着，一开始他本来是睡烧炭炉子那屋儿的，不过第二天起来整个人都要昏死了，去上厕所眼一闭倒在茅坑里，杨砾吓了一跳，心脏都要不受控制了，跑过去要背他去医院，整个人抖得背不起人，甚至都不敢用手试探李澄还有没有气儿。不过李澄之后就醒了，看着杨砾惨白的脸还笑：“还好没真的摔进屎坑里，不然我真不想活了哈哈哈！”

　　杨砾横他一眼，之后真的怕他被熏死，不让他睡那屋儿了，然后他就跟着杨砾睡隔壁屋，不过炭炉子还是随时烧着，他平常喜欢坐在那屋烤火来着。

　　昊子在李澄年前忙活，明明比李澄还小一岁，可却显得更加成熟老练。

　　李澄看着昊子，他好像从来没想过烧火怎么烧，煤炭来得容不容易，会不会哪天没有了，没有了怎么办？冬天这么冷，他怎么熬过去？

　　这会儿看到昊子家条件不好，用煤也是小心翼翼，可是昊子他奶还躺床上生病呢，要不是真的没法，昊子也想一直烧着火。

　　“昨天我们都回去了，杨哥都还在那忙。”昊子要给李澄打饭，李澄摆手不用，他也不继续，只打自己的就吃了，还说：“你爹不管管他，他不怕死啊？”

　　李澄没反应过来，“啊”了声。

　　昊子看他，也知道杨砾肯定是没说，他心思转了一圈，看了眼李澄：“就那挖煤啊，赚得是挺多，不过死人也多啊，咱们附近去挖煤的，你看有谁是活着回来的？”

　　这话题转得太快，怎么就扯到死人去了？还跟杨砾有什么关系？

　　李澄脸色控制不住惨白，不过他稳住没显出来，接着问：“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的？杨砾明明每天都好好回来的……”

　　“那是你不知道，”昊子吃了口煮好的菜：“你晚上也不跟着去，哪儿了解情况？而且我听说他们下矿的都有套专门的工作服，杨哥肯定每天换好衣服才回来……”

　　“不过这事儿你们还是管管杨哥，我知道他主意大，不过这也太大了，到时候人死了怎么办？”昊子纳闷，连他这样的都不下矿卖命，他杨哥干什么要这么拼命？看着也不是傻了，净做些傻事儿呢。

　　李澄不吭声，就是嘴上说着：“等我有空问问他。”

　　昊子一听这话就不舒服了，他李澄和杨哥从小长大，怎么这么不关心自家兄弟？话里话外听着一点在乎的意思都没有。

　　他睨了眼李澄身上穿的衣服，心里头不是滋味，替杨哥感觉不值。

　　李澄没心思琢磨他的脑回路，这会儿人看着正常，魂早就不知道飘去哪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杨砾跑哪去了，他不耽搁，起身说着有事要走了，也不管能去哪，反正出去延着小路就走了。

　　外头雪早停了，但是路都埋上了雪，李澄深一脚浅一脚走，有路走路，没看到路就跟个方向大概走，反正村就这么大，去哪都丢不了，问题是杨砾呢？村就这么大，怎么就是哪都找不到这人？

　　他平常挺威风霸王的，这会儿就有些萎靡了，心里头有股莫名的难受，眼睛也雾蒙蒙的，平常总是闪着亮的大黑珠子这会儿一点聚焦都没有。

　　昊子给他扯的屁话他本来真想当放屁的，但是他当不了，脑子里就只有个词儿就是死人，这词儿还和杨砾挂上钩子。

　　李澄受不了了，蹲在雪地里抱头痛哭。

　　这会儿他已经不要脸了，也不在意刚刚才和杨砾冷战，但是一想到有天杨砾就要死了，他就控制不住自己，越想越害怕，关键还找不到人，他又累得不行，走哪去了也不知道，反正就地蹲着“哇哇”大哭起来。

　　李澄还越哭越伤心，哭得自己都打嗝，哭得整个白背景就只听到他的声音，简直是忘情不已。

　　“别哭了。”突然在一阵又一阵的嚎啕式哭泣中，有人说了声。

　　杨砾才说完，这小子更加得寸进尺，哭得更伤心了。

　　“……”

　　本来杨砾人原本还站在李澄的背后，这会儿绕到前面去看情况，一张脸哭得到处都是泪沟子，他嫌弃的给他擦干净：“脏死了。”

　　一擦就风刮得疼，李澄一巴掌打过去，不要他碰，他都伤心死了，杨砾还不理解他的痛苦。

　　杨砾才去街上逛了一圈，买了阿尔卑斯的棒棒糖回来，路上正好看到黑乎乎的一坨蹲在路上，他还心想这衣服买的真值，结果就听到这小子哭得难听死了。

　　“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哭成这样。”

　　李澄抬着眼睛瞪他，这会儿眼皮肿起来，卧蚕也是，抽了鼻子就骂：“杨砾你疯了是不？还是你真有病啊！？”

　　杨砾脾气是好，这会儿也经不住黑着脸，出声已经不温柔了：“你到底发什么神经？”

　　“我发神经？！”李澄大吼，不可置信：“你才发神经，你全家都发神经！我问你！你是不是大晚上瞒着我和老爹跑去挖煤？！是不是你干的！”

　　杨砾看他悲痛的样子，这时候倒是懂了这小爷怎么了，他当然想过被发现的一天，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就是真没想到这祖宗平常没心没肺的，原来能哭得这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