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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李检感觉到上唇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出来,抿了下唇,尝到铁锈的咸腥,鼻根和嘴唇周围还不时刺痛着。

      他短促地仰了下脸,试图倒流鼻血,露出脆弱的纤细脖颈,严?汌的笑意更深。

      李检垂着眼皮,脸上没有多少血色,低声又叫了下他的名字:“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顿了顿,补充道:“四年前没来得及跟你说。”

      听到他这么说,严?汌随手把鼻梁滑下的眼镜推了上去,镜片在阴影中没有反光,露出下面那双阴冷的、不杂一丝情绪的眼睛。
      他淡淡一笑,口吻和善地问:“亲爱的,你还有什么想说?”

      “咚!”
      李检在他完全贴上自己的时候,猛然后仰了下,而后用力一撞,脑仁儿里嗡鸣炸响。

      严?汌猝不及防地被他撞了额头,猛然别开脸。
      无边的眼镜被甩飞,磕在地上,碎了。

      他吃痛地皱起眉,本能地松开了钳制着李检的手。
      紧跟着一侧的大腿就被狠狠踹了一脚,要不是严?汌躲得够快,李检那脚就踹在他下腹上了。

      身后的保镖谨守雇主的命令,背着手站在原地没动。
      “别他妈跟我装好人,傻逼!”李检把流进嘴里的鼻血“啐”了一声,吐到地上,说一个字伴随着一脚,狠狠踹出去:“我、想、死、你、了!无时无刻不想你死!”

      严?汌在外人面前向来和善的的面具被他击碎,嘴角游刃有余的弧度垮下。
      他沉下脸,不再跟李检废话,长臂径直绕过他身侧,一把握住绑了李检手腕的绳子,猛然把人往前面的墙上一推。

      严?汌单手死死按住李检细瘦的长颈,似乎是觉得呼吸有点闷,烦躁地松了下系着的领带,低喘了口气。
      他侧着的脸恰好避开了窗口落出的灯光,陷在黑暗中,朝不远处的保镖沉声说:“过来,把人按住。”

      说完,严?汌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

      李检丝毫没有喘息的间隙,他被保镖压着肩膀,更用力地反身按住。
      后颈上微温的余温被风吹散了。

      李检的半张脸撞上冰冷粗糙的墙面,屈腿朝后蹬了两下,他余光瞥到昏暗中,严?汌歪了下脖颈,脱了西装外衣扔在地上。

      “你要干什么?!”李检眼瞳缩了下,意识到他接下来的动作,挣扎起来:“严?汌我警告你,警察马上就到了,你放开我!”

      刚刚跟他打架的时候,严?汌被发蜡一丝不苟拢到脑后的黑发缀了一绺下来,凌乱地垂下来,又被他单手反抚了回去。

      他朝李检的方向扫了一眼,昏暗中,两个人对上朦胧的视线。
      严?汌的祖母有西方人血统,基因隔代地在他的容貌上隐现。

      他的个子很高,比一八一的李检还要高出大半个头,肤色很白,但不是东方人的瓷白,而是更病态的苍白,鼻梁高挺,眼眶深邃。

      没卸下伪装的严?汌被优越的家世与教养包装,常年戴着眼镜,一副世家精英,温良英俊,魅力十足的模样。

      在他们初遇时,李检被严?汌阳光开朗、慵懒良善的假想欺骗。
      在他们分手后,李检才意识到严?汌的乐观恣意下,隐藏着刻在基因深处的冷漠和高傲。

      镜片后的严?汌,瞳仁是黑的,甚至比一般的东方人要更黑一些,眉压眼,眼尾却是平的,隐隐下垂,一言不发盯着人看的时候有种毛骨悚然的冷意。

      一直到这时候,李检才突然地想到严?汌确诊的病症——
      反社会人格下极严重的心理变态。

      这类精神疾病患者的基因里刻着邪恶的基因,他们精于伪装、善于操控、毫无同理心,冷漠至极又自私自利。

      最重要的是,这类反社会人格患者中出现过大量臭名昭著的变态杀手。
      他们的基因有多处高危突变,没有道德,只有血腥与暴力等行为才能刺激他们欲壑难填的心。

      李检安静下来,紧张地看着严?汌,艰难地滑动了下喉结。

      严?汌的视线全程都没有松开他的眼睛,在李检惊慌的视线下勾了一侧的唇冷冷笑着,他很享受李检视线里的恐惧,也喜欢这种把李检玩弄于股掌之间带来的快感。

      看着李检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让他感受到向来波澜不惊的心脏隐隐抽痛起来。
      这种感觉对严?汌来说很罕见、也奇妙,就像李检于他一样,欲罢不能。

      严?汌解开扣子的动作放慢了,漫不经心地挽起两臂的衬衣,迥劲的肌肉曲线一点点露出。

      李检看到他缓缓卷上去的手臂——
      大半右臂完整地露出来,密密麻麻地一片黑色扭曲着占据了原先空白的皮肤,隐入未能露出的大臂。

      那是一大片纹身,说是花臂也不确切。
      他右臂手腕以上的皮肤被黑色的、盘旋而上的狂草占据,手肘内侧却纹有一个红色的方形图案,与大片秾黑字迹区别,惹人注目,看着像刻章落款。

      李检呼吸放慢了,胸前的起伏稍小了一些,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移开了视线。
      …………………………
      严?汌似笑非笑地迈了步子朝他靠过来,但眼中没有温度。
      压制着李检的力气陡然松了,保镖拎着被绑着的歹徒,径直走到巷口,背对着他们没有回头。

      …………………………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但并不是单纯合握的动作。
      严?汌的手修长而劲瘦,由于挑起的手指,绷紧了筋骨,五指放满了动作,从李检腕心慢慢贴合了他冰冷又细瘦的手心,缠着他的手指,最终从指根镶嵌,做了个扣握的动作。

      “你心跳怎么这么快?”严?汌压低了嗓音,目光放在李检右侧,没有看他,明知故问:“你在紧张吗?”
      握着他的手很快松开,朝下游去,抚过细韧的腰,隔了薄薄的布料……………………

      李检心口重重跳动一下,如雷击。
      他拼命挣扎起来:“放开我!”
      ………………………………

      “李检,”严?汌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声音很轻,但语气很冷:“你为了三千万离开我,你后悔过吗?”

      “首先,不是三千万,是三千三百五十万。”
      …………………………

      李检听出他的沉默,扭过脸,在严?汌看不到的阴影里,他轻笑了声:“知道你有洁癖,快点把我放了吧,我同事报警了,他们应该快到了。”

      “二十七分钟,”严?汌冷冰冰地说。
      “什么?”李检没明白他什么意思,蹙眉看了一眼。

      严?汌接着道:“已经过了二十七分钟了,你还觉得会有警察——”他顿了下,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脸上的冷硬没有那么明显了,缓缓地问他:“——人来吗?”

      …………………………

      严?汌阴冷着视线看他,单手捏着李检的脸,迫使他转过来。李检没什么肉的两颊被他用力掐着,嘴唇被挤压变形。

      红彤彤的嘴唇竖了起来,像做了个鸭子鬼脸一样。

      严?汌的目光看到他转过来的脸时,很短暂,几不可察的瞬间,嘴角冷挑了下,似乎是觉得好笑。
      李检:“里海si唔&%!(你还是不是人)”

      严?汌眉心微皱,把手放开:“你说什么?”
      李检说:“你他妈是不是人?!”

      他的嘴又被掐住了。

      准确来说,是被严?汌吻住了。
      更准确一些,是咬,不是吻。
      ………………

      他轻声道:“难道你现在不恨我吗?”
      语气冷然无波。

      李检用力咬紧牙关。
      见他不说话,严?汌突然笑了一下,与先前丝毫不一样的笑声,很淡,也很轻,带着轻蔑又像是仅仅发出“笑”的声音。

      “还是说你还爱我啊?”他问。

      李检被这声暌违的、熟悉的笑声钉在原地,头皮陡然发麻,身体僵住,他不敢动了。
      …………

      如果不是他提起,其实李检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再想起四年前的事情,刚才脑海里却闪出了那片红色。

      非常多的红色,红到连成了海。

      短短一天的时间,死了16个人,每一个人他都能叫出名字。

      张彩芬,家里的厨娘,会给他做红烧排骨;
      李岩,每周二三四会来除草的园丁;
      赵瑾,会在严?汌不在家时陪李检打球的司机……

      全死了……
      全他妈的死了!!!

      李检下班回家还买了板栗蛋糕给他,严?汌送给他十六具尸体作为回礼。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李检清楚地记得。
      那天下午,他左脸的肌肉因为僵硬隐隐抽搐,下颌磨动,吞咽口水的时候能感觉到自己额角鼓起的筋。

      严?汌手里玩着一把刀,交叠了双腿,浑身是血、仪态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笑着跟他说“surprise,欢迎回家”。

      十六条人命,人证、物证俱全,甚至罪犯就站在他面前。
      一年能处理八百桩案子,其中将近四百条都是刑事案件的李检,却连报警都无法将他抓捕归案。

      价值两千五百万的房子,八百五十万的现金。
      李检被强行封口,如果他不自己拿走这笔分手费,这些钱就会成为他贪污的证据汇入他账中。

      一天后,他监狱里服刑的父亲畏罪自杀;三天后,母亲为证明清白跳楼自尽。

      亲人、爱人,短短三天时间,李检全都没有了。

      “严?汌,你不是人,你是个没有心的怪物。”
      他最后留给严?汌了这么一句话,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严?汌做了医院精神疾病检测,通过警局测谎后,被家里送去英国紧急避险。

      截止今日,与严?汌分开四年,“离婚”三年零四个月的李检,再次清晰地想起了那天的情形。

      “我真的……”
      李检说话都有些艰难,一出声,就感觉全身都在痛。

      他中午为了准备下午的法庭,忙到没来得及吃饭。
      拖得时间太久,其实已经感觉不到饿了,只是胃里像被人一把手拧住,又像无数根针戳,隐隐作痛,他身体有些僵硬,想要忍过钻心的胃痛。

      风又吹进来了,冷飕飕的。
      严丝合缝地席卷了李检的身体。

      “我真的不知道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要找我做什么?”李检缓缓地侧过脸,但他被钳制着,仅能看到地上面上投射出的严?汌隐约的人影。

      地上的黑影晃动了一下。
      严?汌的声音夹着笑:“我要你爱我呀。”

      “别他妈跟我开玩笑了,严?汌,你到底要怎么样?!”李检朝后踹了反踹了一脚,被严?汌躲开。

      “我没开玩笑,”严?汌握紧他反剪在身后的手腕。
      “滚吧!”李检冷冷地啐了一下,把嘴里的血沫都吐在他的影子上:“如果七年前我就知道你是当年的小汌,我绝对不会跟你在一起。”

      …………

      他的胃更疼了。
      因为疼痛,李检的情绪有些失控,他低吼了一声:“严?汌放开我!”
      ………………

      “操!”

      风吹着,依旧是那么冷。

      第二天一早,几乎是踩着点儿,九点半的指针刚刚落定。
      一封写了ED(Executive Director)大名的同城快递和一条短信差不多是先后五分钟的间隔分别出现在严?汌的办公桌上和手机里。

      他动了下手指,点开短信,是计生部门发来的统一格式——
      【严?汌先生,您于1月10日在明成路11号油条巷扔了一根未熄灭的烟头,经举报核实无误,请于10天内缴纳200元罚款,并……】

      严?汌的视线看向桌上的快递袋,下垂的眼尾稍翘了下,撕开封条看到几张照片,全是他扔的那根烟头的特写。

      “嗤——”
      空荡的办公室里响起一声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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