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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张清拿了几份卷宗敲了下办公室半敞的门。
      朝里面扫了一眼,发现平时早早就坐在桌前的人竟然还没来,他愣了一下,奇怪地问:“李检还没到?”

      “快了,”门口坐着的助理小陈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说:“他刚刚电话过来,说车坏了要晚到五分钟。”

      张清想到昨天群里看到的消息,忍不住笑了声:“听说昨天李检车胎被人扎了,人抓到了吗?”

      陈林夕也跟着笑,而后才道:“还没有,不过电子眼拍到人凌晨的时候在青宁市郊出现过。”
      说完,想到张清来找李检肯定是有事,才问:“有新案子吗?”

      张清听到他说的地方,脸上的笑容顿了下,神情严肃了些:“嗯,今早发生了一起命案,人是我们区的,就接手了,也在青宁。”

      陈林夕愣了下,脱口而出:“这么巧?”

      还不等张清继续开口,窗外响起一阵炸耳的轰鸣。

      李检的办公室就在一楼正对着停车场的地方,陈林夕早晨来的时候开了窗,此时地板也跟着有了轻微震感。

      两个人愣了下,下意识朝窗外看去。
      一抹嫩粉色的跑车冲一米,停一秒,卡顿着出现在长虹区检察院停车场,眼看着那辆猛男粉的跑车要撞上前面一辆电动车。

      停车场的车并不多,仅有边缘停着的三辆轿车和几辆电动车。

      “哎!哎,干嘛呢!”
      张清认出自己的小电驴,瞪圆了眼睛,着急地跑到窗边伸手朝它指着:“你他妈不会刹车啊!”

      话音刚落,那辆跑车就陡然震动了一下,在距离电动车一拳的距离停稳。
      张清见车门开了,正要骂人,话在嘴边硬生生顿住了。
      他看到自己要等的人鼻子上贴了块纱布,冷着脸从车里走出来,回身踹了车轮一脚。

      李检单臂挂着大衣,手里拎了个小黄鸭的保温袋,刚锁了车,正要走向大门,余光瞥到窗口两个目瞪口呆的头。

      李检冷着的脸柔和了些,朝他们笑了下:“早。”
      陈林夕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对着上司挤出个笑容:“李检、李检察官,早上好!”
      他懊恼地皱了下脸,在差点对上司直呼其名的时候,又在内心吐槽李检这个名字起的真是适合做检察官。

      张清一点不跟他客气,问:“你小子哪儿弄来的?”

      李检没打算隐瞒,但脸上的笑意淡了:“前妻给的分手费。”
      他站在门口,没打算直接没进去,躲过一阵寒风,偏过头,点了支烟。

      张清绕路去偏门找他。
      到的时候,李检手里的烟已经没了大半,白色的薄烟隐约飘起。

      李检一条单臂搭在另一条曲起的手臂上,黑色的袖口一截细瘦的手腕,苍白干净。
      由于两臂向前的姿势,后腰的布料绷起,勾出细瘦的腰线。

      他听到身后靠近的脚步声,微侧过身,黑发下是线条白腻的纤细脖颈,骨瘦皮薄的面颊很透,但没什么血色,眉宇间萦着疲态。

      “你鼻子咋了?”张清从纱布的边缘看到周围的青紫,皱了皱眉。

      “不小心撞了,”李检不愿多谈,眉头浅浅皱着,瞥到他手里的卷宗,轻声问:“有急案?”
      因为盖着纱布,说出来的话还带着鼻音。

      张清和他共事这么多年,还是看得愣了下,觉得这张脸更适合出现在那种厌世脸的模特身上。
      他听到李检的声音,才回过神,尴尬地咳了两声,才说:“凌晨有命案,我在布告栏上看到的,觉得跟十八年前的一桩没破的案子很像,拿来给你看一眼。”

      李检听到他这么说,吸烟的动作顿了下,对这个时间点有些敏感。
      他随手把烟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扔了烟走过去:“让我看看。”

      张清一边把手里的卷宗递过去,一边说:“法医那边还没出结果,但尸体的伤口很明显,是被烈性犬咬的,公安那边还在查具体信息,你要是能接就接,太忙就给别人吧。”

      李检缓慢翻动着页面,目光在最后一页单独的照片上停住。
      张清觉得清晨还有点冷,想叫他进去继续看,几乎是和李检同时出声——
      “咱进去慢慢看。”
      “我认识他。”

      他们的声音都顿了顿,李检和他对上视线,一字一句道:“这是昨天扎我车胎的人。”

      张清像是正准备说什么,因为他的这句话,刚动的嘴唇顿在脸上,眼眶微圆睁着,看上去有些滑稽。

      李检从他脸上瞥开视线,又往前翻回首页的案情,手指勾着的小黄鸭在半空轻微摇晃了两下,干脆地说:“走吧。”

      他还没有进去,就重新迈腿朝刚停稳的车子走去。
      张清急忙跟上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去哪儿啊?”

      李检抬了车门,朝窗边傻傻看着他们的陈林夕勾了下手,道:“大门等你。”
      说着,就矮身进了车里,同时回答身后张清的问题:“找见过他最后一面的人。”

      张清还没做过超跑,姿势窘迫地后弯了点腰,听到他这么说,惊讶地抬头,“咚”一下撞到车顶。

      他吃痛地皱着脸,去揉脑袋,咕哝:“你这什么po……车啊。”
      张清是想说破车的,但是他想到认出的车标,又把那个“破”字咽了回去。

      陈林夕拿了公文包一路小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那辆粉色的跑车缓缓停在自己眼前,想到李检那张总是摆出一副性冷淡表情的脸蛋,有种异常浓烈的违和感。

      车窗缓缓摇下,李检侧脸对着他,单手抚在方向盘上,徘徊在帅气和漂亮之间,有种模糊性别的美,让人心口一动。
      李检见他站着不动,偏转着脸,疑惑地看了他一下:“愣着干嘛?上车。”

      陈林夕急忙应了声“好”,闹了个大红脸,站到副驾前。
      缓缓升起的车门后是张清和善的笑脸:“嗨,小陈同学,委屈你一下啦。”

      陈林夕面红耳赤,又惊又慌地爬上去,大腿挨着跟李检同级的上司,青涩的脸上写满了“救救我”。
      张清怕他被挤到,往李检那边靠了靠。

      李检正在换倒挡,冷不丁被他怼了下,车身猛然往后一蹿,差点撞上后面的花盆:“啧。”
      副驾上艰难挤着的两个人吓了一跳,看着他一脸烦躁地踩了油门。

      推背感轰然而起,粉色超跑在两脸惊恐中惊跳出去。
      不过也没跳多久,早高峰就把他们堵在了高架上。

      李检按了下喇叭,就听小陈颤颤巍巍地说:“李检,我、我有点想吐。”
      他小心翼翼地碰着车顶侧的扶手,局促地把自己固定在一个位置上,不敢挤到张清。

      “吐吧,直接吐车里,”李检想也没想,皱着眉在和加塞的车抢位置,不过跑车也没什么人敢硬碰,纷纷放弃了插队。

      “啊?”陈林夕愣住了下,但也不敢真的吐,疯狂吞着口水就看张清一脸大气地说:“你小子清高到这份儿上啊,你要真不想要的话就卖我,说吧多钱,哥买了。”

      他说着,阔气地把手搭到李检的椅背上。
      李检踩下油门,淡淡瞥了他一眼:“落地七百二十八万,你要我便宜点给你。”

      “嘶——”
      张清头皮发麻,直呼:“你他妈简直是壕无人性,不对,你前妻。”

      李检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又听他继续道:“你别跟我说你拿到的钱就这么花完了。”
      陈林夕听上司好像要聊八卦,耸了耸肩膀,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耳朵竖了起来。

      “差不多吧,”李检打了把方向盘,分出目光朝他瞥了一眼,淡淡笑了笑:“剩下的钱你不是和我一起砸了吗?”

      张清连声啧起来,他啧完,拱了下陈林夕,开始跟助理科普李检和他用钱砸人的事迹。
      那天早上李检一个电话把张清从床上叫起来,问他要不要体会一下惊险刺激。

      对于他们这种遵纪守法还要维护法律的好公民,张清以为李检是叫他去坐过山车,欣喜赴约。
      到了地方才发现是郊区的豪宅群,李检用皮卡拖了几个麻袋朝他招了招手。

      张清屁颠屁颠跑过去,跟他哥俩好地撞了下,问:“你终于要跟我坦白土豪身份,向我告白了吗?”

      李检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袋子递过去,说:“差不多吧。”
      张清听到里面哗啦的响声,一愣,低头扯开袋子看:“里面是啥——咋这么多硬币?”

      李检瞥了他一眼,笑了一下,但立刻消失,长臂一甩,那袋硬币就飞出去,精准地砸上别墅的窗户。

      啪——
      好大一声碎响。

      张清吓了一跳,一边夸张地问“天哪李检你在干什么”,一边开开心心地扔了一个又一个装了一块钱硬币的布袋子进去。

      别墅里显然是没人,他们在院子里砸钱。
      砸到一半,张清有些担心,左右看了看:“保安不会来抓我们吧。”

      “没事,”李检淡定地又砸了一包硬币,“这是我家。”
      他话音顿了下,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抿了嘴,没再说话。

      那天下午,高级检察官李检带着高级检察官张清用两万块的硬币砸毁了价值两亿的别墅。

      “爽!”
      专抓违法乱纪的张清朝着李检竖了个大拇指。
      李检朝他微微笑了下。

      陈林夕听得呆若木鸡,本来看起来就呆,听完更是痴呆。
      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就又猛抖了一下,三个人坐在里面被陡然一蹬,才停住。

      陈林夕矮头朝外面看去,周围鳞次栉比地立满了商业楼。
      早高峰时段,市中心的CBD俱是来来往往的职业白领,衣着精致,但行色匆匆,从地铁出来,四散又集聚着汇入不同的高楼。

      下车的时候,李检看到隔了三个车位上停了辆亮黑的库里南,顿了下,才率先迈入眼前的大厦。

      张清紧跟上去,有点疑惑地看他:“我们来辰昇找人?”
      李检没有回答,但在前台给了他答案。

      “你好,我们找人,”李检掏出证件,给对面的年轻姑娘看了一眼。
      见有检察官找来,前台神色也不惊慌,熟练地微笑,问:“您找哪位?”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三个字——
      “严?汌。”

      前台的笑容僵在脸上,但她反应地很快,说:“请稍等,我问一下秘书办严总有没有来。”
      李检道了声谢,手指无节奏地点了点大理石桌面。

      陈林夕刚考进检察院还不满两个月的时间,慌张写在脸上。
      张清体谅地笑了下,和他聊天:“小陈第一次跟着李检出来?”

      陈林夕紧张地点了下头,小声解释:“我之前都在整理档案。”

      “正常的,”张清说,“你比我当年好多了,我当年打了一年杂才被我师父带出去。”
      说着,他指指李检:“跟你师父好好干,他……”
      张清看到李检眼底的两抹乌黑,叹了口气:“挺不容易的。”

      陈林夕跟着朝李检看过去,点点头。

      前台挂了电话,脸上簇起职业微笑:“很抱歉,严总今天出差。”
      她说着,随手扯了便条,写了串数字:“这是严总助理的电话,您可以打电话预约一礼拜后的行程。”

      “预约?”李检很轻地笑了一声,确认道:“你确定他还没来。”
      前台肯定地点了下头,笑着问:“还有什么能帮到您吗?”

      闻言,李检也没为难她,摇了下头:“没事了,谢谢。”
      说完,他就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张清和陈林夕疑惑地对视一眼,踩着李检的脚跟走出去。

      张清看到那辆粉色跑车没等他们就启动了,叉腰回头看着陈林夕,嘟囔了一句:“干嘛呢他?”
      陈林夕老实地摇头。

      一分钟后,他们看着那辆粉色超跑“咚”一声,径直撞上停着的那辆银色R标,飞翅膀的SUV,齐齐叫了声“我草”。

      大清早的这声巨响吸引了注意,门口的保安和前台也被这里的动静惊到了,前后跑着赶出来。
      跑车要比SUV不耐撞很多,Aventador的半个车头直接瘪了进去,和库里南的一个车灯凸凹着镶嵌在一起。

      车子立刻发出尖锐的警报。

      “怎么回事?!”
      保安眼看着这辆跑车发癫似的撞上老总的豪车,人都吓傻了,快步跑过来敲车门。

      李检面无表情地从车上下来,看到赶来的前台,又问:“你去打电话问问,现在他在了吗?”
      前台白着脸,跑回去又打了一通电话。

      看到这位帅哥都怕了,朝大厅的沙发抬了下手,努力微笑:“三位可以在沙发上稍等一下,秘书处有人来接你们上去。”
      李检从善如流地在皮质沙发上坐下,两条长腿交叠着,一脸淡定。

      陈林夕仍处于懵逼状态,傻愣愣地找了个角,颤颤巍巍坐下去。
      张清则是没有惊讶,拿着手机在帮他查故意撞车保险给不给报。

      大概等了五分钟,一位踩着小高跟,穿了包臀裙的女人在前台待了一下,就走过来。
      “您好,我是严总的秘书赵莹。”
      她的烈焰红唇勾了勾,“严总刚刚赶到,我带三位上去。”

      “刚刚赶到?”李检起身跟在她身后,抬腕看了眼手表:“那他上班打卡晚了一小时,今天要扣工资吧。”

      赵莹估计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笑容僵了一下,心里想骂人,但还是弯着大眼睛柔声回答:“我们是弹性打卡制。”
      赵莹带着他们上了旁边一部需要刷卡的电梯,在【37】上轻按了一下。
      李检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背身靠在电梯扶手上闭着眼睛补觉。
      他胸前的起伏很小,电梯顶部的白炽灯光打在李检微仰起的脸上,衬着鼻子上贴的白色纱布,淡淡的脸红就很难隐藏。

      李检像被泡进一大桶红酒里,光洁的额头都蔓上粉红色。

      张清没看出他脸上不对劲的红色,关上手机,嘶了口气,挪到他旁边。
      用自以为就他们两个听到的声音,凑到李检耳边说:“我查了,豪车的保险审理很严,他们门口应该有监控,取证告你的话很麻烦。”

      “不然这样,”他又掩着唇咳了一声,招来一旁角落里拘谨站着,仰头望天的陈林夕,“小陈,咱俩一会儿找个机会去监控室晃一圈,看看拍到点什么,见机行事你会吧。”

      赵莹在前面听得快要汗流浃背了,他们当她不存在吗?

      陈林夕当真了,白且微圆的娃娃脸上一脸谨慎地点了下头。
      张清噗嗤一声笑出来,拍他肩膀:“想什么呢,你以后自己遇到的这种事多了,要坚守自己的职业道德,“公平正义是司法的灵魂和生命”,这句话没听过吗?”

      陈林夕的脸肉眼可见地红起来,他结结巴巴地解释:“不是,我师父是因为那个……才——”
      他瞥到前面的秘书,把中间的话含混过去。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行!”张清正经起来,庄重地叮嘱他:“我们要维护完全的公平公正,决不能偏袒任何一方——”

      电梯上升的速度明显慢了。
      “你别逗他了,”李检睁开眼睛,嗓音有些沙哑。

      张清又和蔼地对着小陈笑了笑,拍他肩膀:“年轻人要多点点嘛。”
      他说着,转头看向李检的方向,这才发现他眼眶的红血丝:“你昨晚抓鬼去了啊?”

      听他这么问,李检想到昨天的事情,脸色有点黑,咕哝着“嗯”了一声应付过去。

      电梯门在这时缓缓划开。
      赵莹终于松了口气,走出去横臂挡在电梯门前请他们出去。

      外面并非是开放式的格子间,大平层铺开的会客室,错落有致地分散着几间办公室。

      正对着电梯的办公室门前的牌子上挂了三个大字——
      执行董事秘书办

      其余几间门前也分别挂着xx秘书办的牌子,服务高层董事的所有秘书加起来都有三四十个人。

      张清嘴贫,“啧”了一声,小声跟李检说:“万恶的有钱人啊。”
      李检轻笑了一下,率先走出电梯。

      赵莹把他们带到【执行董事秘书办】门前停下,先敲了敲门才推开。
      里面有四张宽大的实木办公桌,其余三张都坐了秘书,空着的一张台卡写着【赵莹】。
      见他们进来,也没有人抬头看一眼,专注地忙着手头的事情。

      赵莹带他们到旁边的会客室坐下,微笑着说:“请稍等一下,蒋总马上就来。”
      李检没有惊讶的样子,倒是张清皱了皱眉,陈林夕不敢说话。

      等赵莹走了,张清才扯了下领口的领带,低骂了声:“这帮资本家都什么傻逼玩意儿。”

      猜到他们今天是势必见不到严?汌了,想到这里,张清就更生气。
      他工作十五年,处理过很多案子,其中嫌疑人不乏有钱有势的官商二代,这种案子往往会因各种原因中止调查,或庭外达成巨额和解金,或证人突然更改口供,所以他才更清楚这种人的可怕。

      他们几乎是以蔑视的态度在看待所谓的“底层阶级”。
      “妈的!”张清拍了下腿,“吃人的世界。”

      陈林夕被他突然的感叹吓了一跳,本能地朝他师父的方向看,发现李检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张检,”他扯了下张清的袖子,“李检是不是生病了?我看他脸色好像有点不对。”

      张清这才注意到李检的状态有点不对,他正准备挨一下李检额头的时候,会客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中年模样,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门口:“三位好,我是严总的秘书蒋诚,听说您有事需要向严总了解。”
      他像是没有提车被撞的事情,跟张清和陈林夕分别握了下手。

      陈林夕有点震惊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是没想到一个秘书都能被称为“总”。

      张清跟他出示了证件,正要开口,沙发上躺着的李检说话了:“我要见严?汌。”
      蒋诚微微笑了一下:“据我所知检察院派人来询问是需要出示证据的。”
      他言外之意是没有证据还能见到我已经是辰昇的宽容了。

      紧接着,蒋诚又语气颇诚意地补充道:“检方来公司找严总问话的事情要是被有心人流传出去,又被三流媒体抹黑报道,辰昇股价也会受到影响,请三位谅解。”
      总之他言里言外都是一副“我们一切配合,但你们休想见人”的模样。

      气氛有些微妙起来。
      “我说,”李检的身体晃了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拨开挡在前面的张清和陈林夕走出去。蒋诚和李检差不多高,平视上了目光,蒋诚眼瞳很细微地缩了一下,脸上维持的铜墙铁壁的微笑裂了条缝。

      李检单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下,声音很淡地说:“我要见严?汌。”
      “夫——”蒋诚的话陡然顿住,一改方才友善但不容拒绝的态度,朝他弯了弯腰:“我去跟严总说一声您来了。”

      一分钟后,他们再次坐上电梯,数字缓缓跳动,最终停留在了43层。

      赵莹留在了秘书办,是蒋诚亲自带他们上去的。
      陈林夕惊讶但是不敢问,张清倒是问了李检,但见李检闭口不提,也没再追问。

      电梯门敞开了,外面是空无一人的大厅。
      甚至看不到一个职员,安静地可怕。

      一扇巨大的木门顶上天花板,检测器感应到他们,缓缓朝后拉开。
      两个美女前台坐在另一扇大门外,见他们上来,站起身点了下头,跟蒋诚问好。

      张清在李检耳边嘟囔:“这群人真尼玛可怕。”
      李检不置可否,脚步缀了半步,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严?汌西装外衣敞着,倚坐在办公室外间的会客室里,长腿交叠着翘起,单臂轻搭在沙发背上,姿态松弛慵懒。
      看到他们进来,他慢悠悠地起身,面上带着温良的笑,配上那副金丝框的眼镜,看起来优雅又温润,显出几分矜贵。

      张清出示了检方证件,严?汌笑着跟他和身边的陈林夕依次握了下手。
      稍往后走了两步,在李检面前停住脚步,冲他露齿一笑,抬起右手,温声道:“李检。”

      这还是四年后李检第一次看到严?汌工作时的模样。
      他们分开时严?汌才25岁,也并不常戴眼镜,气质尚未像现在这般游刃有余,偶尔能从他的言谈中窥见掩不住的高傲与冷漠。

      没想到四年后,他的虚伪和冷酷都像是被一副眼镜和笔挺的西装完美地封印。
      除去深知他本性的李检,不用提刚出社会识人不清的陈林夕,就连张清都不似平时面对嫌犯那样警惕,笑脸盈盈地在他面前的沙发坐下。

      李检脸色很冷,鼻梁上贴着的纱布后仍旧隐隐作痛,他抬手极短暂地贴了下严?汌微凉的手心,很快松开。
      严?汌却更快地握住他的手,在张清和陈林夕看不到的手心里,用拇指轻刮擦了下李检微潮的手心。

      李检下意识盯了他一眼,见严?汌微低了脸,露出藏在镜片下的眼眸,飞快地朝他眨了一下。

      这种感觉真的让人浑身不适。
      李检臭着脸,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傻逼。

      严?汌从他脸上移开视线,嘴角迅速挑起温和的笑容,走到张清对面坐下,同时招手叫秘书记下他们要喝的饮品。

      还不等他们开口,严?汌倒是先出声道了歉:“与公司高层会面都需要预约,刚才是辰昇办事不力,请各位见谅。”
      他靠坐在椅背上,目光逡巡一圈,在李检脸上多留了两秒,才移回张清身上,稍严肃了些:“不知道三位上门找我有何贵干?”

      这般先礼后兵的态度,让张清忙摆了摆手,下意识朝李检看了一眼。
      说到底严?汌昨天见过死者也只是李检的一面之词,他们能查到的电子眼监控中都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显示严?汌和死者有过接触。

      张清想了想,便问:“我们想问问严先生昨天下午后是否见过这个人?”
      他从文件里抽出一张电子眼拍到死者的正脸照片,手指抵着照片滑到严?汌眼前。

      闻言,严?汌微皱了皱眉,俯身从桌上拿起他送来的那张照片,仔仔细细看了片刻,才把照片放回桌上,摇了下头:“没有。”

      “你明明——”李检放在膝头的手拳紧,陡然出声,冷着视线朝他等去。
      其余三人都本能地探了问询的视线,扭头看过来。

      严?汌微微笑了笑,问他:“我怎么了?”
      李检抿着唇,不吭声了。

      这时送茶水的秘书敲了门走进来,才打破僵局。
      严?汌端起茶杯,抿了口温热的水,润润嗓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我昨天一天都在公司,晚上八点才下班,后面一直与我家人待在金桂枋的家里。”
      “公司有出入记录和摄像头,我家里有一百多位佣人、保镖都可以为我作证,如果检方给出提审令,我可以把每一个人都送过去接受调查。”

      严?汌的回答近乎完美到无懈可击的地步,让他们常规的问话十分钟便草草结束。
      张清拒绝了严?汌的午饭邀约,带着一脸阴沉的李检和懵懵懂懂的陈林夕告辞。

      三人一路无言。
      在即将走出辰昇的大门前,李检从张清手里把卷宗拿走,跟他们说:“你们先回去吧。”

      “啊?”张清愣了下,问他:“你还要去?”
      说着,他有点担心地看着李检异常红艳的脸色,“你是不是发烧了?”

      陈林夕也跟着说:“师父,我们跟你一起去吧。”
      “没事,”李检笑了一下,“我一个人可以的,直接去问严?汌也问不到什么了,你们先去忙其他事情吗,我有点私事找他。”

      张清见他态度坚决,应了声好,拉着陈林夕准备走。
      陈林夕还是有点担心他师父,犹豫了一秒。

      “张哥,”李检的步子已经走到门口了,想了想,还是叫住他。像是有所预察,回身朝张清淡淡笑了一下,道:“以后多帮我带带小陈,我太忙,一直没时间照顾他。”
      陈林夕心里没由来地有些慌,急忙说:“没有李检、师父,您对我很好。”

      张清连声应着,笑着作势要去踹他:“你他妈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下午不就局里见了吗?”
      李检弯了弯好看的眼睛,笑了一下,朝里面走去。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脸上的弧度就立刻放下。

      “小陈,你平时工作多不多?”
      “还好,不是很多,”陈林夕有些没头没尾地看他,“张检怎么了吗?”

      张清捂了下胸口:“自侦部最近正好也在查辰昇,希望是我多想了。”
      但他还是对陈林夕说:“你有空的话帮我整理一下辰昇的资料,不单单是辰昇这一个公司,要整个萨昂财团。”

      “萨昂?”陈林夕似乎是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听起来很像外国音译的名字。
      “嗯,”张清解释道:“辰昇是萨昂在亚太的金融分支,萨昂本体在美合众国那边。”

      陈林夕眼皮跳了下,没想到案子会和背景如此深厚的人扯上关系,惴惴应下这件事。

      门缓缓打开了。
      他们走出去,李检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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