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尸体》日月行溪

16、一颗子弹

　　bgm:Die with smile-Lady Gaga

　　柯伊在白色的房间里醒来。

　　消毒水的味道、导轨、线路、各种仪器的声音。没人绑住他，没有被惊醒的报警器，他从冰冷的手术台上坐起。

　　“你醒了，”亚当坐在他的身边，“时间没有很久，他没有对你做什么。”

　　“他呢？”

　　“离开了。我担心你，没有去看他。”

　　柯伊不再问，他的时间不多了。他从门口开始一点点搜寻，佩瑞斯的工作间里大多是各种各样的报告、试管、药剂、切片样本。他看完了所有的一切，不论他能否看懂。最后的最后，他打开了一个抽屉，里面是一把枪，还有一份地图。

　　他将枪收起，看完地图，坐到沙发上。没过多久，佩瑞斯走进来。他给柯伊倒了一杯药酒，坐到柯伊的对面。

　　“聊聊？”他说。

　　“聊什么，”柯伊说，“你什么都知道。”

　　“不见得，”佩瑞斯摇头，“如果我什么都知道，新生计划已经成功了。”

　　柯伊看着他，露出一个笑，“佩瑞斯，佩瑞斯·锐阿克，”他说，“新生计划不可能成功，你从开始就知道。”

　　佩瑞斯笑笑。

　　“从哪个方面都是这样。不论你做出了什么研究，什么发现。白过渡区不是答案，药物不是答案，大脑、中枢或者什么的反射也不是。”柯伊说，“阿芙赛科缠绕你身，甚至早于金吉特。他不知道你的过去，你不想让他知道……也不能让他知道。”

　　“啊，金吉特……即使这样，他还是死了。”佩瑞斯念出这个名字，“我很怀念他。但他太聪明了。溶解自己的大脑，告诉所有人错误的答案，大家都脱离了轨道。”

　　佩瑞斯摩挲着装药酒的杯子，“他是我们的白过渡星。”

　　“除去你我，”柯伊笑着，“新生计划不可能成功，没人敢去赌，也不会有人去赌了。

　　“不论答案如何，都不重要了。”柯伊说。

　　佩瑞斯拿起柯伊没有碰过的药酒，喝了一口。

　　“法兰法布尔·金吉特死亡的三天前，”他说，“我在欧克普斯的家中。‘百宝箱’是个好兄弟，他知道金吉特选择的结局，他极度愤怒，但没有做出任何破坏金吉特打算的事。红松树的叶子都掉了许多。”

　　“詹姆斯呢？”欧克普斯说，“那个金吉特的爱.侣，他在哪里？都这个时候了，带着他杀死所有人，逃出去，我有的是方法保下他们！”

　　“欧克普斯，你不知道？”佩瑞斯挑眉，“他没和你说？”

　　“知道什么？该死！我唯一知道的是这小东西想死！德洛丽丝从最开始就不安好心……佩瑞斯，”在断断续续的谩骂中，它忽地冷静下来，“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金吉特死后，你不准碰他的脑子。”

　　“恐怕轮不到我，”他摇头，“有太多人想得到他了。”

　　“那个人类……柯伊，是吗。”欧克普斯说，“杰米找到了他，我会让他来见我。赴死者身上并联着穿透心脏的水流，我们的家乡相信这个。我只要抚摸.他的水，即使我不知道全部……我也知道怎么做。”

　　“我不会杀死那个人类。”佩瑞斯点头，“人类领地里的任何个体，我都没有种植芯片。”

　　章鱼没说话了，他们就在这样的焦灼中等待。

　　即使再烦乱无法排解，时间也依旧向前。第三天的夜里，杰米·洛奇从远处走来。它的胸前戴着一朵白花，在红松树下朝上望。章鱼的触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朝智虫伸去，杰米开口：

　　“法兰法布尔·金吉特已死。”

　　月色下，红松树发出一声悲鸣。章鱼又开始呢喃它的语言，良久，它看向佩瑞斯。

　　“我会支开他们，”章鱼说，它的触手向仓库中探去，找到了想要的——一把精致的手.枪——递到佩瑞斯面前，“去吧。”

　　欧克普斯说，“见见我们的兄弟。”

　　佩瑞斯抬手，接过了枪。

　　“我猜到了，”柯伊点头，从腰间拿出这把枪，放到他们的中间，“说实话，我觉得有些冒犯——我从未同意过你们的计划。”

　　“谁都是这样。”佩瑞斯笑笑，“就像谁都没有同意过自己的宇宙泯灭。”

　　“我想我的时间不多了，”柯伊点头，“你找到答案了吗？”

　　“阿芙赛科和锐阿克，你还在吃吗？”佩瑞斯问。

　　“我烧掉了。”柯伊看向始终坐在他身旁的亚当，握住他的手，“不论是红色还是蓝色，我都不需要。”

　　佩瑞斯大笑起来，从口袋里拿出四颗子弹，一颗颗装进弹.夹里。

　　“路线还和开始一样，钥匙也在你的手里，”佩瑞斯将枪上膛，“相信你和你的恶魔能够离开，恶魔，我第一次知道这个词。真有意思。”他将枪递给柯伊，“我们会再见的……就是现在，逃吧。柯伊·亚当。”

　　砰！

　　子弹正中佩瑞斯大脑的正中间，血液和不成形的一切炸裂开来。警报声立刻响起，他站起身，一脚踹开门，离开此地。

　　走廊很长，警报声如影随形，他躲过一次次的追击，来到那扇毫不起眼的出口前——佩瑞斯曾带他来到这里。

　　门被踹开，他再次拉住亚当的手，在黑暗且漫长的通道中穿行。

　　“柯伊，”亚当说，“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无论我去哪，”他说，“你都会陪在我身边。”

　　“是的，”亚当说，“我是你的爱人。我是你名字的一半。我从来都是为你而生。”

　　柯伊握紧亚当的手，他能听到很远的远方，追捕的人已经冲了进来，他听到德洛丽丝隐约的怒吼，还有她部下们整齐且急促的脚步声。亚当的眉头皱起，转过头去，挥手，柯伊闻到死亡的气息。身后的追捕者陷入慌乱。

　　他走着，在黑暗中睁眼。飞船上，08在唱着那些奇怪的歌，其他的队员在他身边静静听着，队长拿着茶杯，另一只手中摩挲着那枚怀表。他从海中着陆，在白色巨墙间行走，午后的阳光下，2723褪去一半的衣物，阿达卡娜在她的怀中吮.吸乳汁，随后安睡。迷.情酒馆的酒不算难喝，那个送报的小孩从这里跑到那里，他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中走进金吉特的屋内，他在厨房做饭，端盘上桌，拿出他的木琴唱歌。收音机不断倒带，倒带，融月鸟带他在苍白的月下奔跑，他坠入河水，从里面捡起一块块石头，走到石碑旁，他抚摸自己的名字——

　　柯伊·亚当。

　　他们冲破黑暗。

　　他们向前走着，前方是一个高高的悬崖，悬崖依靠着山，钉起一个巨大的枢纽，支撑着跨区列车。他们向前走着。

　　德洛丽丝和她的副官最终冲出了黑暗，她们紧跟其后，德洛丽丝尖叫着，看到柯伊行走的方向，拔枪对准他。

　　柯伊转身，一颗子弹射向副官的心脏。

　　“啊！！！”

　　副官尖叫着倒了下去。德洛丽丝看她一眼，臭骂一声，向前奔去，“柯伊！从那里回来！”

　　柯伊看着她，笑起来。他再次拿起枪时，亚当握住了他的手，他们一起按下扳机，德洛丽丝握枪的手被子弹打断，飞到地上。

　　她的血顺着断掉的手腕流淌。

　　“德洛丽丝，”她听到柯伊说，“你不敢杀我，你想活下去。但不论你逃亡何方，死亡终会到来。”

　　亚当眨眨眼睛，他在此刻理解了什么，他低下头去，亲吻柯伊的唇。

　　柯伊重新上膛，他抬起枪。亚当结束了他的吻。他们牵着手。

　　这里的高度足够让他们俯瞰许多东西，巨大的太阳按照既定的轨迹升起，从遥远的天幕照亮一切。冷风被太阳驱赶着从他们身边逃走，柯伊看着太阳，对亚当说：

　　“太阳升起了。”

　　德洛丽丝站起身，她拿起被打.倒在地的断手，用另一首捏住了她握紧扳机的手指，血依旧在流淌。她抬起手，瞄准柯伊。

　　她呼吸着，视线在巨大的光芒中变得模糊，她将枪丢到地上。

　　她流泪了，“柯伊……”

　　这低声的呢喃消逝在光里。

　　太阳升起了。

　　柯伊看向巨大的烈日，又转回头，看向流泪的德洛丽丝。

　　“德洛丽丝，”柯伊的枪口对准自己，“死者不能复生。但……死亡不是一切的终结。”

　　“去种一株阿萨萨藤吧，德洛丽丝。”

　　砰！

　　一颗子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