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寻回》等树叶

7、第 7 章

　　回了家，林一成和顾文易扶着傅令真进了房间，顾文易坐在林称心旁边，她穿了一身米色的连衣裙，柔软贴身，浑身都散发出一种珍珠似的光芒。
　　林称心转头，却没有抬头，他手紧紧握住沙发的表面，眼泪其实已经顺着鼻梁流了下来：“我是不是做错了？”
　　顾文易本想安慰林称心，她猜想自己这个经年未归的儿子，被这样一场闹剧吓坏了，可是等来的却是他一句：“我是不是做错了？”
　　顾文易鼻腔一酸，又怕自己也哭引起林称心情绪崩盘，她轻轻地抱住林称心，不同于在F县那一次的猛烈，不同于匆忙，就像林称心降临人世间的那一刻，轻柔，小心翼翼，他让林称心的下巴慢慢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母子两个各自在对方的肩膀上落泪，滚烫的泪水打在夏天轻薄的衣服上，却都假装不知道对方的泪水。
　　“不，心心，错的不是你。”顾文易的声音发着抖。
　　曾经，或者说本应该最亲密的母子俩，因为时间，因为罪恶，相隔了十五年重新见面的两个人，在此刻成为了最陌生的亲人。
　　林称心张了张沙哑的嘴，几不可闻地喊了一句：“妈妈。”
　　顾文易听见了，她的泪水却更止不住：“心心。”
　　林称心从小就十分艳羡家里父母不出门打工的小孩，因为林称心的养父母一年只回家两次，那个时候的林称心有一个胆大包天的愿望，就是爸爸妈妈每天都会回家陪自己，自己同桌的精美蓝色铅笔盒自己拥有七个，因为可以红橙黄绿青蓝紫各来一个。
　　但是事实是，就算养父母回家了，他们只会丢几件半新不旧的衣服给林称心，为数不多在家过的几天也是争吵不断，像这种母亲温柔拥抱的时刻是多么的短暂和缺少。
　　两人互相安慰了一会儿，顾文易走出了林称心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是周一，顾文易和林一成已经出门了，林称心睡得晚，匆匆忙忙洗了脸下楼，他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又想起来傅令真昨天喝醉了，回想起来昨天那个场面林称心觉得挺尴尬的，但是也感谢傅令真，转头想傅令真说不定已经回学校了。
　　结果一下楼，傅令真就坐在餐桌前喝牛奶。
　　他应该是早上起来又洗了个澡，头发吹完透着点湿润，听见林称心下楼的动静，抬眼像林称心看过来，没什么表情。
　　林称心忍着尴尬打了声招呼：“早。”
　　傅令真嗯了一声继续喝牛奶，林称心很想说昨天谢谢你替我解围，话到嘴边了比咽牛奶咽的还快，怎么都说不出来。
　　眼看着自己就要迟到了，林称心才憋出来半句话：“你今天回学校吗？”
　　傅令真根本没感觉到他的窘迫：“下午回去，晚上回来。”他课很少，除了导师和自己的事情基本上在学校没什么事。
　　林称心哦了一声，对傅令真公事公办的回答感觉更尴尬了，于是他急中生智：“晚上我们还去吃肯德基吧！”
　　傅令真说了句好啊，又喝了口牛奶，于是林称心没看见傅令真弯起来的嘴角。
　　林称心一整天都有点心神不宁，想着晚上怎么和傅令真说谢谢，导致徐春燕上英语课的时候叫他他都没注意。
　　要是放在平常，虽然林称心不能对着徐春燕对答如流，但是起码知道徐春燕在叫自己，这次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林称心了，林称心还和21世纪最后一个忧郁美男子似的托着腮在想怎么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直到五依然锤了锤他的大腿他才回过神，一回头就看到了几十双眼睛和徐春燕笑眯眯的脸：“下课来我办公室。”
　　林称心捂着脸倒在了课桌上，像一只战败的小鸡崽。
　　下课去了办公室徐春燕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问林称心学习上有没有什么困扰，林称心咬着嘴唇说没有，徐春燕看了眼他的黑眼圈，没说什么，又叮嘱他注意休息，林称心才回了教室。
　　下午林称心还是在走神，他在脑海里演练了几十次和傅令真道谢的场景，假装不在意型、郑重其事鞠躬型、天真活泼可爱型，五依然看他发呆发的出神，脸上还变化各种表情以为林称心中邪了，看的目瞪口呆的。
　　想了半天林称心觉得傅令真的性格很可能就嗯一声，然后说没事。
　　于是当林称心放了学看到傅令真开车来接他的时候，有点颓废，因为他还没演练出一套完美的方案。
　　等林称心上了车，才发现那天遇到的深粉色短袖居然也在车上，关仁今天没穿深粉色，穿了件亮黄色的短袖，衬得他皮肤白。
　　一见到林称心，关仁就笑得眼睛弯起来，腮边一个深深的酒窝：“心心，你好啊，蹭一下你哥的车子，你不在意吧。”
　　关仁坐在副驾驶上，回头笑吟吟地看着林称心，林称心把书包放下，对着关仁笑了一下：“欢迎。”林称心心想，这又不是我的车，你问我这些干什么？
　　关仁并不是回家，他要去另一个校区，只是在郊区，让傅令真把他放在地铁口。傅令真从林称心上车就没说话，林称心看了他几眼，没看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关仁在一边说一些关于校内项目和实习的事情，傅令真简短地回答他，看起来不愿意多说话，关仁又回头来问林称心：“心心，你和你哥又要去吃肯德基？我还以为你哥从来不吃垃圾食品呢？”
　　林称心觉得自己有点累，靠在后座上：“是。”
　　他还没想好等会儿怎么和傅令真开口，关仁的出现打断了林称心的思路，林称心也不想多说话，架不住关仁热情：“我也还没吃晚饭呢，不然和你们一起去吧，怎么样啊令真？”关仁兴许是南方一带出身，说话轻声细语，长得又像女孩儿轻巧，说话也带着股子讨巧的意味，傅令真正在等红灯，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胳膊抵着车窗撑着额头：“随你的便。”
　　关仁呵呵笑起来：“你瞧你哥哥，一直这样子说话，那我和你们一起吧，你不介意吧？”他这话是冲着林称心说的，林称心摇摇头：“我都可以。”
　　林称心只给自己点了份薯条和鸡块，不过让林称心比较吃惊的是，傅令真没有点圣代。
　　林称心和傅令真相处的这段时间感觉到傅令真很爱吃圣代，上次的两个圣代都被他吃了，林称心思考了一下，又问：“我能不能加个圣代？”
　　傅令真嗯了一声，又加了个圣代。
　　林称心在想，等会儿等关仁走了他回家的路上再和傅令真说吧，因此又恢复到单机吃薯条的状态了。
　　关仁只点了苹果片和可乐，一边喝可乐一边跟傅令真说话：“令真，你最近都不在学校住是不是和你朋友在你家啊？”傅令真在外面租了房子林称心还不知道，闻言看了一眼傅令真。
　　傅令真从开车到现在没什么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听关仁这么说才看他一眼，表情似笑非笑：“什么朋友啊，你听谁乱说。”
　　关仁笑容更灿烂，酒窝更深了，看着傅令真：“原来没有啊，你在学校我都很少见到你，想跟你做朋友都做不成的。”
　　“我不喜欢乱交朋友。”说完，他警告似的看了一眼关仁，关仁却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可不是什么坏朋友。”
　　说完又往嘴里塞了个苹果片，听着就汁水丰盈，林称心觉得关仁吃东西很有激情。
　　他今天倒是没什么激情，又想着拿圣代讨好傅令真，他觉得傅令真几天没点圣代肯定是因为在同学面前不想丢面子，不然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帅哥捧着一杯圣代说不定会被同学嘲笑。
　　于是林称心善解人意地把没动过的圣代推到傅令真面前：“我吃不下。”他因为尴尬和不适应喊不出哥哥，这么直接说我吃不下推给傅令真似乎有种不太懂礼貌的感觉。
　　傅令真说了句哦，才拿起来那杯圣代吃完了。
　　关仁笑盈盈地看着林称心：“你把你哥害惨了，他不爱吃甜的你还偏给他吃。”
　　林称心和傅令真都没出声。
　　地铁口离商场不远，关仁吃完了饭和他们说再见，走之前还意味深长地对傅令真说了声：“下次见。”
　　傅令真点点头。
　　林称心对于他们这顿饭在那里“眉来眼去”是毫无察觉，皱着眉时不时偷看一下傅令真，傅令真早有察觉，只是不拆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