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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是个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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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为止窝着一肚子怒火，拖着腿一瘸一拐往桥下走。
街边的三无旅馆倒是不少，好几家旅店都支持刷卡支付，但每一家前台在索要江为止身份证无果后坚决拒绝给他开房，店员陪着笑脸，无奈地说最近扫黄打非查得严，他们这种小旅馆是排查的重点，上面出了新政策必须得要身份证，否则出了事儿他们可担不起结果。
加钱也不松口，榆木的店员面露难色。
小破城市冷的要死，规矩还多，这些灰败的旅店江为止从前是很嫌弃的，现在却连这样的场所都进不去。
他拖着疼肿的脚淋着雨看了几家都是同样的结果，索性也不再问了，找了个已经打烊的便利店，蹲坐在门口靠窗的卡座上盯着脚边溅落的雨珠发呆。
今早新换的十万块钱黑色衬衣被打湿的不成样子，腕上的限量手表被雨水泡的模糊，冷湿的水顺着顺直的黑发没入眼睛里。
江为止最后一点装腔作势的怒火也被悄无声息的浇灭了。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迷茫深深笼罩住他，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方向感强烈的人，却在此刻感到格外找不着北。
“还活着？”
那股糖炒栗子拌着烤红薯的味道又来了，只不过这次像是被雨水泡发了，味道稀释了许多。
江为止缓缓抬起头，不出意料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几个小时前和他在高架桥上扭打过的那个高大男人。
他露出一个微微疑惑的表情，他无比确定这个男人不是什么仇家找来的金牌打手，也无比断定在此之前两人并没有任何交集，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一面，在此种情况之下，男人的动机显得很可疑。
“是脚废了还是嗓子废了？”
高大男人黑沉的眼珠直直盯着江为止，说出口的话却不怎么留情面。
江为止摸不清对方的目的，对方看着实在不像什么好人，又想到自己这副模样是因他造成的，淋湿后贴在皮肉上的顺毛瞬间炸了起来。
“你才脚废了嗓子废了呢！”江为止捞起额前滑落的湿发往耳后捋了捋，露出具有攻击性的锋利眉眼。“大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咱俩应该不认识吧？在高架桥上无缘无故揍我一顿我还没说什么呢，把我脚弄折了手蹭破皮了结果头也不回转身就走了，当时不是挺心安理得的吗？这会儿过来干什么？上赶着来看我笑话啊？那您可真闲啊！”
杨树铮一张平静面无表情的脸渐渐变得皱巴，眉头浅浅拧着，常年临危不乱的表情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崩塌。
在自己憋不住一拳揍死眼前的青年之前，杨树铮狠狠咬了下后槽牙，一手绕过江为止的腰间不由分说将对方扛上自己肩头，按住他剧烈挣扎的腰部，不顾对方的惊呼谩骂，恶狠狠凑在江为止耳边说：
“不想死就闭嘴。”
......
江为止一脸懵懵，抱着膝盖靠在硬邦邦的老旧沙发里，低头盯着高大男人给自己上药的动作。
现在他是真有些弄不懂眼前的状况了。
这间老破小的屋子应该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家，屋子里的一切陈设看上去都有经常使用的痕迹，电视机上盖着防尘纱布，桌上的牡丹图案红色保温瓶盛满了水，男人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在旁边，餐桌上还有一碗淋着香油卧着煎蛋的面条，只不过已经坨了。
这间屋子小的可怜，还没有他在江家时的阳台大，能从门口一眼看到卧室厨房乃至浴室，房子里的东西也很老旧，只有些最基本的生活设施，看上去没有女主人生活过的痕迹，这个男人应该是个单身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屋子空间小的可怜，物件却摆放的很整齐，一切显得有条不紊，不难看出主人家是个爱干净的。
“嘶。”
大约是男人手劲儿有些重，江为止没忍住泄出一声轻呼。
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什么情绪，江为止却从中读出了嫌弃。
脚上的触感很明显又再轻了轻，他不由得有些尴尬起来，再渐渐联想到今晚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一个离谱又合理的想法在心中成型，经年不在阳光下曝晒的浅色脸颊很容易烧了起来，烧的江为止无处遁形，忍不住缩了缩脚趾头。
男人仿佛没察觉，沉默着给他上完药，递给他一套干净衣服让他去浴室擦了下身子。
出来时桌上多了一碗面条，一样的配置添了些肉丁，只不过一碗是坨的，一碗是浸泡在满满汤汁里的。
江为止残存的一丁点儿警戒心在闻到香味的片刻迅速瓦解，他没皮脸的坐到餐椅上，很不经意的问：
“你一个人吃两碗能吃完吗？”
男人古怪的看他一眼，像是没有在意那么多，将那碗浸满香浓汤汁的面条推给江为止。
“要吃就别废话。”
江为止骨子里那点儿反叛劲又开始作祟，但一想到自己吃喝都是蹭的人家的，这个男人在某种程度上意外的“救”了自己，还不计前嫌把自己带回家检查伤脚，江为止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起码的良心他还是有的，江为止只是感到有些不真实，这样一个看上去能把人一胳膊拧断的人，居然真的是个好人。
吃了饭杨树铮把放杂物的次卧收拾出来，把碗筷收拾洗了，对沙发上葛优瘫老大爷坐姿的江为止说：
“桥上那会儿，我以为你想不开要跳桥才去拉你，你脚扭伤怪我，先在我这儿住一夜，明天带你出去办身份证找房子。”
江为止收敛下横亘在沙发上的大长腿，视线从电视上的儿童频道转到杨树铮身上，挑了挑眉。
“我是本地人。”
杨树铮只看他一眼，走过去把电视按熄了。
“那明天送你回家，本地人。”
这一夜，江为止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一夜无眠。
......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杨树铮正在阳台上跟人通电话。房子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江为止依稀听到什么“加急，最快之类的词语。”
杨树铮敏锐度极高，察觉到背后有人正盯着自己，贴着耳朵的黑色厚壳手机拿远了些，稍微偏了偏头，目光正和江为止撞上。
“醒了？”他推开玻璃滑门走进来。
江为止轻车熟路的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不废话么？”
杨树铮当真带江为止这个“本地人”去了当地派出所，在去的路上甚至还很贴心的给江为止买了杯豆浆，两个肉包子。
江为止原本想吐槽这五菱宏光的后座坐着有多么硌屁股多么颠簸，到嘴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换做以前，他是绝对不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像老妈子一样热爱多管闲事的单纯老好人，现在他信了。
他不得不承认物种的多样性，就连自己这种人渣都不能接受的完全心安理得。
......
破旧面包车在派出所门口停下了，门口站了个戴帽子的民警，很热络地招呼杨树铮跟江为止过去。
戴帽子的小民警一口一个铮哥的叫，江为止才意识到他是在叫旁边的男人，忽然惊觉自己到现在为止竟然连男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过江为止也没想过问，毕竟今天过了俩人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江为止接过民警递过来的表格，填写好个人信息。民警看他说话不像本地人，模样也生的好，一走一动的气质悠游自若，像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少爷，把江为止领进去拍照后凑到杨树铮面前，八卦的打听这是哪儿来的小少爷。
铮哥淡淡看了他一眼，被缠的受不住了才说出一句：
“路上捡的。”
拍照的工作人员告诉江为止，加急的身份证最快也得三天下来。没有身份证是租不了房子的，甚至连小旅馆都住不了，哪儿哪儿都不方便。
江为止皱着眉头思索这两天该何去何从，站起身脱下那件囚服一样的黑色外套，塞到戴帽子的小民警手里。
杨树铮抱着手站旁边打量了他一眼。
“囚服”外套是全黑款式，称不上有什么版型，再好看的人穿上拍证件照都像蹲了两年局子的，江为止穿着......他摸了摸下巴，客观的说，还挺...得劲儿的。
就冲他那张脸，窄腰长腿，确实是行走的衣架子。
小民警带着江为止去缴费，在工作人员出示二维码之后，江为止微微露出为难窘迫的神情。
工作人员很善解人意，微笑着对他说“这边也支持现金支付。”
江为止还是抿着唇，半晌纠结的说了句：“支持刷卡吗？”
民警和工作人员都愣住了，过了几秒才点点头。
“不用。给你付了。”
杨树铮走过来朝江为止晃了晃缴费成功的页面，朝小民警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带着江为止走了。
工地老板打了电话过来，说最近缺人，让杨树铮今天下午过去帮忙顶几天班。虽然现在杨树铮干起了自己的小生意，和工地上那堆事儿没什么交集了，但他先前受了老板不少照顾，这点小事也不太好拒绝。
他直接驾车带江为止去了早上联系过的熟人那儿，是栋有点儿老破的旧小区，但足够干净整洁，住一个人绰绰有余。
合同三天后签，江为止先办领入住，不出杨树铮预料，江为止并没有拒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