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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哥哥,我来帮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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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梦境醒来,葭菼一时缓不过来。
他颓然用胳膊支撑着身子,越过床边的土地公和东凤,茫然望向墙上那副画作。门外缓缓走进两人,挽着高高的发髻。谈笑间,他们望向床上的葭菼,“日上三竿了,还没起床,小心等下师兄罚你。”
葭菼一怔,“难道还没出梦?不对,东凤和土地公都在啊。”
下一瞬,葭菼听见门外传来呼声,“一、二、三,反手!四、五、六,抬腿,向前,提剑!”
东凤打了个哈欠,“外面这群道士又在练剑了。”
葭菼冲出门去,只见一众青衣道士穿着一样的衣着,发髻绑得极高。手中的剑都是白山观青玉剑。远远地,那在最前面喊着剑法的白衣少年回过头,与葭菼四目相对。葭菼倒退两步,“微止?”
远处那人轻轻放下剑,远远地朝葭菼摆了摆手,“葭菼!”
葭菼一瞬狂喜。可是,脚步刚刚迈出,却又下意识一顿。他微微蹙眉,“东凤,我记得晕倒前,这座破道观,里面没人啊。现在的这帮道士是怎么回事?”
东凤蹙了蹙眉,“你脑袋烧糊涂了?咱们来白山的时候,这群道士不就在么!”
葭菼后退两步,一时心生错乱。
微止从门外走进,一把拎起了葭菼的衣领,“再不修习,我可要告师父了!”这人双眸清澈。葭菼趁机碰了他一下,似乎也并无异样。一股欣喜油然而生,可下一瞬间,一盆冷水却又将他从头到底泼了个冰凉,他想到,这里可是白山啊。
江流说过,这里会发生一切奇怪的事,甚至,可以见到心中所想之人。
葭菼敛了敛眉。
门外忽地传过一阵清脆声响,仅片刻,外面似乎一阵旋风袭过,众道士纷纷倒下。葭菼与微止赶紧出门,只见道观之内,江流正微微扇着扇子,一众道士东倒西歪。
葭菼和微止一惊,慌忙冲了出去,江流轻轻捻起折扇,一阵飓风拔地而起,这风随着折扇轻轻旋起,大风刮过,压根看不清人影。下一瞬,江流猝然来至微止身前,折扇直直刺入微止脖颈。葭菼忽地出现,伸手挡住了江流的扇子,“不要!”
江流一愣,送过去的折扇怕伤到葭菼,于是猝然收回,“哥哥,你明知道,他是假的。”
葭菼一顿,“如何断言?”
江流沉默片刻,“哥哥还不清楚吗?真的微止早就死了。”
“所以……那梦境中所发生的都是真的?”
江流眉头紧蹙,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可下一瞬,只听微止忽地站定呵斥,“葭菼,你过来!”葭菼张张口,正欲抬脚,却被江流一把扯住护在身后。
“葭菼,我是微止啊,我不会伤害你的。”微止微微一顿,接着笃定道,“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说着,他猛地使出长剑冲向江流。
江流出手极快,迅速点了他的穴位。葭菼一惊,慌忙再次拦住。
“哥哥,难道你要一辈子活在白山编造的梦里吗?”
葭菼闻此一怔。这才意识到,原来白山真正的可怖之处在于,它能够让你看到心中所想之人,可是人鬼难分。舍不得亲手毁掉这个梦境,便只能永生活在白山梦里。
挣扎间,只听江流轻轻一叹,他竟趁着葭菼出神气息不稳之际伸手点了他的穴位,“哥哥,我来帮你做这个决定。”
葭菼一惊,“不要!”
可江流已然飞速抛出折扇,折扇在空中盘旋半晌打着旋儿直冲微止飞去。微止后退一步,似乎被这折扇的气势吓到了,用剑慌忙接了两招。可江流并不准备给他留活路,他顺势从腰间掏出白玉笛,玉笛落在唇边,笛声清脆婉转。未几,百鸟盘旋、俯冲而下,纷纷啄住微止衣角。江流的白玉折扇轻缓抛出,像是一把冰冷的剑,直直刺向微止咽喉。
鲜血喷涌而出,微止居然古怪一笑,“原来是你。”
下一秒,他忽然不受控地仰天长笑起来,微止的身躯缓缓后倒。
葭菼想挣扎却压根动不了。江流站在原地,望着道观已然彻底一片狼藉。他冷冷扫了一眼东凤和土地公,“不想死的话,就快走。”
江流的侧脸瘦削又冷漠,阳光下棱角清晰分明。可转头面对葭菼时,却有了一丝难得的慌乱,本想伸手解开葭菼穴道,但又犹疑。挣扎片刻,江流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伸手打横抱起了葭菼,一行四人齐齐向道观外冲去。迈出道观那刻,江流捏了个穴,火焰燎燃了道观。
葭菼望着那团火,心中的疑团却也跟着越来越大了。他直直瞪住江流,却丝毫动弹不得。
就在四人向着白山结界冲出去时,葭菼只觉身体猛地一痛,身子似乎被裹挟着席卷进了一场飓风,五官随之失去了知觉,身体被不可抗力剧烈撕扯。
“如果自己是机缘巧合到了白山,那江流呢?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个更可怕的想法突然缓缓袭上葭菼心头,“眼前的这个江流,又是真的江流吗?即便是真正的江流,他又如何做到毫不怀疑笃定自己的身份呢?”
半晌四人终于从这飓风撕扯中停住,葭菼挣扎着睁开了眼,只见此处是一处坑洞,四周硕大的石雕林立,放眼望去,石雕面色各异,手持利器,面向北方,似乎是正严阵以待。出神间,葭菼只听身后传来东凤的惊呼,“这些是什么!”
葭菼回身,只见在这石雕群不远处,竟是另外一副景象。无数扎着深红鲜衣的泥人横七竖八躺在坑洞内,东凤已然在一旁数了起来,“一、二、三、……”
“别数了,总共25具。”东凤还没数完,只听身后的江流幽幽道。东凤眉头一皱,手上动作却没停,片刻她眸光一闪诧异道,“正是25具,你怎么会知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穆妃王陵。传说中王妃葬墓外有战神守护,还有25位陪葬奴仆。”
“陪葬?你是说这些泥人都是真人?”东凤一滞,飞速跳开了坑洞。地底微弱光线下,泥人脸上诡异的笑隐约可见。
“没错,白山的墓葬讲究的是,奴仆要活着带往来生。”江流微微挑了挑眉,“所以这些奴仆都是活人下葬,被活活浇筑成的泥人。”
葭菼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下意识望向这葬坑,瞬间理解了为何这些泥人虽面露微笑,却总觉得透着一丝诡异。原来这只是一层泥面,泥面之下奴仆的脸必定又狰狞又痛苦。
“咚”,黑暗中只听蓦地一响。
“谁?”葭菼一惊,慌忙手中起了一丝火舌,循着声音照去。可是黑暗中仅有一处石壁,四人不由得对望一眼,葭菼手中的火正欲移走之时,手腕突然被江流轻轻捉住,往左边一带,“哥哥别动,你看这墙上?”
葭菼一愣,只见这墙壁竟呈现出诡异的红色,红色石壁上似乎刻着图样。仔细看是,众人围着一个小人,这被围困的小人不仅双膝跪地,还少了一颗脑袋。葭菼慌忙将手中火舌下移,果真在人群不远处找到了一颗头颅。
一股说不出的诡异缓缓爬上脊背,葭菼与江流微微对视一眼,只听江流缓缓启声,“这石壁应该是在预示,擅入者的下场。”
葭菼将手中火光再次微微上移,只见火光中石壁顶端悬挂着森然白骨。“啪”,又一颗头颅晃动两下脱落下来,在地上滚动了两圈,落入葬坑泥人之间。
饶是心里早有准备,葭菼也不禁倒退两步。身后的东凤和土地公更是不由一抖,“那咱们还进去吗?还有没有回去的路?穆妃到底是谁啊?这里可比白山观吓人多了。”
“白山穆妃。传闻当年白山天有异象、连年久旱不雨,百姓没有粮食没有水喝,全部横尸街头。后来谣言四起,说这是天神愤怒,于是百姓合计,将年仅14岁的穆妃投入圣井献给了天神作妻,以平盛怒。打那以后,白山城圣井旁夜夜听闻有女人的哭泣。百姓们着实害怕得紧,才为穆妃修了陵墓。我原本只权当这是传言,没想到竟确有此事。”
葭菼话毕,四人一时无语,半晌东凤才嘟囔着埋怨道,“害这穆妃死的又不是我们,她干嘛把我们困在这里啊?”
“是不是这里怨气太重,需要为他们超度?可是,我们也不是能念经的和尚啊。”土地公也抱怨起来。
“我倒是觉得,这未必是条死路,白山把我们送来此处,应该是在给我们指路,否则刚才那飓风,随便把我们送到什么地方,死了就得了。没必要非是这里。”江流手指轻轻敲在这四周的石壁之上。
葭菼明白他的意图,也顺着石壁缓缓敲击着,“咚咚”。忽地只听东凤惊呼一声,“神君,这处是空的。”
来及葭菼反应,便只听“轰隆”一声,东凤已然用灵力将面前石壁打通了。葭菼用手扇了扇眼前的灰尘,只见灰尘落定,一扇圆洞缓缓现出。这洞内竟是下沉的棺椁,沿着圆洞建有下坡的巨型石阶。
东凤惊呼,“这是穆妃的棺椁?”
几人踮脚往下走了几步,只见方才还只能看到里层红褐色纹路的棺木,可待四人再次定睛,却蓦地见着一具女尸正仰躺于棺木之内,遍体珠宝、精美纹饰,身披缀满红色宝珠的霞服。
片刻,几人只觉不受控地想将目光移向那女尸面部。定睛细看,只觉目眩神迷,那女人的脸彷佛有摄人心魄的魔力。再次定睛,这哪是女尸?这分明就是面容饱满的豆蔻少女,少女嘴角还微微扯着一丝温婉笑容。犹疑间几人已然晃晃悠悠向着少女棺椁走去。
“啊!”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
葭菼天灵盖一激灵,这才回神过来。只见身后东凤正张着一双惊恐的眼睛。葭菼再次困惑地望向棺木,此时还哪有什么豆蔻少女?那棺木分明还是闭合着的红褐内棺,压根什么也没有!不好!此时,土地公、江流仍旧向着棺木东倒西歪地走着。
葭菼与东凤对视一眼,两人心下明白这墓穴必定有鬼。
“你快退回墓室外。”说时迟那时快,葭菼慌忙闭上眼睛,用法术封了五感,几步向前猛地扯住还在向棺木走去的三人,大声呵斥道,“喂!醒醒!”
三人脑门遭到重击,又听到葭菼的声音,一下也清醒回来。被葭菼灵力狠狠后推,远离了那棺木。可是葭菼此时已至棺木附近。只觉耳边倏忽响起豆蔻少女声音,他浑身一颤,心道:完了,居然封了五感都没用!紧接着葭菼身子一软,只觉被一股力量拉扯着陷入棺内。
“葭菼!”
东凤慌忙想再次踏入墓室,却被江流一把拽回,“你想干嘛?”
未等东凤反应,江流脸色微沉,“去救他?你知道怎么救吗?”
东凤不由语塞。江流望着那处棺木沉默半晌,忽地想起穆妃传说中那句人人传唱的歌谣,“棺木上层为仙,棺木之处人间,棺木下是地狱”,江流蹙了蹙眉,“莫非,这棺木是人仙鬼交界处?”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江流脚步一顿,“若是等不回我,你们就试着往这棺木上方跑,切记,一定要往上,不可往下!”
东凤与土地公俱是一惊,未及反应,只见江流顷刻也消失在了棺木里。
“江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