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已改】顶得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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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对面是一扇古朴的雕花窗，淡蓝色流苏掀起，温暖的斜阳直射过来，落在尤袤柔顺干燥的前额碎发上，那一块金黄灿烂。
尤袤坐没正形，笑也没个正形，贴身的衣服更是怪诞诡异。
此时他双手撑在床单上，身体微往后扬，略微抬眸时，嘴角噙着一抹逗弄人的微笑，连眼眸里都流转着漫不经心的调侃。
几只软萌的小迷弟尽职尽责地傍在他前后左右，有给他捶腿的，有给他捏肩的，还有给他扇风的。他舒舒舒服地指点江山，一会儿说这儿酸，一会儿说那儿疼。
没有帝王的风范，倒是有帝王的待遇。
路翎轻蹙起眉，看他没个正形又满嘴胡话的样子，抿着唇在内心坐实尤袤的小偷之名，忍不住冷声点评：“牙尖嘴利。”
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呢？尤袤翻了个白眼。
路翎想起来了，那日在榆树下看到的飞天身影，不正是面前这位少年么？细想一下，那时这少年手里攥着的，不就是他的第一个黑包吗？俩黑包都是他偷的？
第一只大一点，里面装几本书，另一只小一点，里面只有张黑卡。
从未被人这样几次三番地逗弄，还从没有人具备这样的胆量敢玩弄调侃他。
“你偷了我两只包？”他瞪着眼问。
话音刚落，路翎感到自己的裤腿被几只手轻轻拉住，他垂下视线，看见几个宝盖头的小孩儿，眼睛睁得老大，目光清澈。
香辣片片鱼满眼含泪地看着路翎，声音如泣如诉：“大侠，放过我们主人吧，不是他偷的，是我们偷的。”
“对对，你的卡，还有包…是我们干的。”
“不要误会鱿鱼哥哥……”
尤袤也是震惊了，瞳孔顷刻间裂开，内心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休学后就不怎么出门，这么一群小迷弟还隔三差五地翻墙偷溜到他家找他玩，这些小屁孩儿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少年杀人犯”。
人人避他如讳，碰到他就口舌纷飞，恶语丛生。
这群小孩儿倒是亲近他，觉得他酷，仰慕他。
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保护的一天，尤袤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群小子……平时没白罩着他们，有良心！大大的良心，回去用辣条重赏。
但他还是垮着一张脸，表面装的沉着冷静，一副波澜不惊、宠辱皆忘的样子。
成大事者得沉得住气。
路翎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流露出惭愧的表情，轻轻道：“抱歉，误会你了，是我没搞清楚状况……”
尤袤打断他，大手一挥，颇为大度地说：“没事没事，哥们下次下手轻点，别往死里揍，命再硬也不够赔。”
“嗯。”路翎点点头。
“啊，不过，”尤袤尴尬地挠挠头，手足无措起来，声音闷闷的，“你说你丢了两只黑包？第一只包确实是我......那天打架了，没工具就用来防身了。后来我去那条巷子找了，没找到。”
“你说个价，我赔你钱。”
目光倏然转到尤袤高肿着的右脸上，路翎顿了顿，眉梢上挑，心里不免奇怪。
你不是打架很猛吗？打我的时候下手多狠啊，转眼间就被按地摩擦了？
他在心里把尤袤判定为爱打架的不良少年。
还是个挺有礼貌的不良少年，认错态度良好，就是不太正经，有些轻浮，张口就是主人什么的，他不太懂这是什么时尚单品。
过于随意了。
那只包里就几本书，除此之外，他并没有损失什么，他财大气粗。
“不用赔。”他说。
既然腰腹间的淤青已经处理好，今天开学第一天，他急匆匆走了。
尤袤把一群小迷弟驱赶走，正准备抬脚离开，却不期然接到校长的电话。
因为复学的事，他一周前跟校长沟通过。
这个节点打过来？
尤袤轻蹙眉目，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别是反悔不让他复学吧？
果不其然。
校长办公室。
“为什么要反悔？不是说我能来学校吗？现在勒令我回去是什么意思？”
尤袤目光不善，用质问的语气表达不满，他像个犯了错的学生，杵在办公室正中间。
张云强看他一眼，眼神冷下来，硬邦邦道：“尤袤，你得认清自己什么身份，说话客气点。”
尤袤盯着他，从鼻腔中溢出一声冷哼：“还是那句话，永远都认不清。”
“你！”
张云强气得脸色涨红，转了转椅子，深深叹口气，把胸中的一口气强硬压下，搓着手放缓语气：“我思量一周，认为你还是别来学校比较好，这是在保护你，你难道不知道舆论都倒在哪一方吗？”
舆论未必倒在正义的那一方。
“哦。”尤袤低垂着头，日光从纱窗缝隙钻出来，把他的瞳孔照得很浅，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只是阴沉着脸，垂在下侧的拳头紧了紧。慢吞吞又扔来一句。
“什么时候决定权在你手中了？当时怎么说的？只要我不把何贤岷害我的证据拿出来，决定权就在我手里，我想什么时候复学就什么时候复学，别逼我把一切都放在明面上。”他漫不经心道，可脸上的神情认真且严肃。
张云强立即站起来奔过来，不慎撂倒椅子，哐当一声闷在办公室，他没顾得上管，而是双目惶恐，急急祈求着：
“别......别拿出来！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算我求你，我辛苦几十年才有的今天，可不能功亏一篑。”
尤袤抿着唇没说话，下唇被他的犬牙磨得殷红，他直直盯着面前的茶杯。
张云强抬手擦擦额角上豆大的汗珠，暗自腹诽，这小屁孩真是难搞。转眼间又换副嘴脸，声音竟带着些哽咽，如泣如诉：
“老师真的是为你好，学校里流言蜚语乱传，怕你顶不住。”
尤袤轻蔑地看他一眼：“我顶得住，天塌下来我都顶得住。”
......
30班新招聘来一位年轻班主任，教历史，名叫韩甫清，这人长得清秀，气质老成稳重，古井般深沉的目光扫过来，莫名令人心惊胆战，不像刚毕业就接手教育的新手，倒像是从阴曹地府走过，浑身遮不住的煞气。
他站在30班的讲台上，有条不紊地点名，被点到的人挨个儿答到，路翎已经答过了。
路翎坐在最后一排，因为来得晚，去医务室又耽误一阵，只能选这么靠后的座位，把包放在桌兜后，他的目光淡淡扫视一圈周围。
这教室挺破旧的，他心里先嫌弃一秒钟，扫视时，还直接迎上几道直白凝视的目光。
看什么看？我知道我芳华绝色，但别这么裸露直接好么？
“尤袤。”韩甫清拿着花名册，吐字清晰地念了这个名字。
没人应答，但同学们说什么的都有，自这个名字念出来，下面就是一阵喧哗，争论的声音似要掀破屋顶。
坐在第一排的张栋转过身，道出了个惊天秘密：“哎，你们知道尤袤就要复学了吗？听说有人看见他的身影了。”
“靠？他还能复学？他凭什么？脸呢？”
“就在咱们班？我不要啊，不想和他同班，咱这班要完。”
“他一个杀人犯，为什么能复学，这不科学，他多危险的一人，咱们可别哪天得罪了他，他也得把咱送上黄泉。”
“......”
韩甫清皱紧眉，阴沉着脸，轻咳一声制止这场喧闹。
“先上自习。”他说，拿着花名册走人。
人群又混乱了。
“新来的转校生......好帅！能和曾经的学神对比了。”
“我觉得转校生胜过学神。”
“学神要是还在多好啊，唉，能不能千刀万剐了尤袤。他对得起学神吗？能不能一命抵一命？”
“我说你们，人死就不要多议论了，这是对逝者的不尊重，能不能礼貌点？”
“没事的，学神脾气好，在天有灵，一定......”
“......”
路翎前面那人是个高个男生，叫杜傲，正在玩魔方，说得不亦可乎，看起来知道得不少。
路翎皱着眉问他同学们都在谈论什么。
杜傲转过身，脸上容光焕发，“你是转校生吧？你刚来，可能有所不知，我们学校啊，出了个杀人犯呢。”
“杀人犯？”路翎又重复一句，耿狄跟他说过，难道是真的？就那个上都市新闻的少年杀人犯么？
杜傲大腿一拍，爽朗道：“那可不是！就在咱班呢，你说巧不巧，这是什么孽缘。”
“咱班？”路翎看他，想到方才班主任念的名字，好像叫什么尤袤？他问，“就缺席的那位吗？”
“是啊是啊，我跟你说啊。”杜傲神秘兮兮地俯身，慢慢地把来龙去脉都吐露出来。
听完杜傲这添油加醋的一番话，路翎脸色微变，暗自感慨。啧，小地方就是混乱，就是血腥，就是无法无天，肮脏又堕落。
年纪轻轻的就害人，怎么敢的？
就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人咯？路翎想，反社会人格？
有点可怕呢，瑟瑟发抖了。
下课铃一响，他就出去放个水，顺带跟耿狄分享一下这重磅消息。
耿狄：【！！！】
耿狄：【真的？？？就那么巧？那少年就跟你一个班？】
耿狄：【你小心点，可别被/gan/死了】
路翎凝视这条消息，暗骂一句，他快速打下一句。
路翎：【注意用词，别天天干不干的，精虫上脑啊？】
路翎：【再说了，我能被一个未成年修理？你以为我吃素的？】
耿狄马上发来一条长达三十秒的语音。
路翎点开，就听到耿狄忧心忡忡的声音。
【你知道吗，现在的小屁孩厉害着呢，都特有癫狂劲头，就那种“弑”一切长辈的精神，挑战权威、长辈，以此取得快感和愉悦。别以为我在胡说，现身说法一下啊，我弟就这样】
路翎拧眉：“......”
呵呵呵，信你个鬼。
尤袤来到教室时，原本热闹的班级瞬间安静到极致，诡异的气氛令人窒息，他瞥一眼黑板，上面明晃晃写着“尤袤是个杀人犯，不配活着”，醒目而刺眼。
他滚了滚喉结，太阳穴的青筋轻跳一下，插/在口袋里的手微微缩紧。
虽然他已经对此见怪不怪，还没休学时就已经这样了，甚至比这还明目张胆和过分。
但习以为常不代表他内心波澜不惊，人心毕竟还是肉长的，会受干扰。
他脚步没停，回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上，耳朵里戴着耳塞，埋头枕在双臂上就合眼睡觉。
班级重归热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