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雕刻师》五渡

20、顶账（二）

　　王宝娟还给我讲了一件事，想起来我就心疼他，至今难忘。

　　宝树上初中时，有一次周一早晨很早他就骑自行车去上学，当时天很黑，他不小心撞上一块石头，腾空而起翻沟里去了。他当时一条腿摔得很严重，不敢着地，仅凭着一条腿蹬着自行车去了学校，他当时住校，在学校硬硬挨了一个星期，打饭上厕所全靠同学帮忙。

　　我真的很奇怪，就问宝娟。

　　“为什么他怎么不请假去医院？”

　　宝娟说一弟弟不希望耽误上课，二怕家里花钱。

　　“其实当时宝树的腿已经断了，他硬撑着自己长好了。高中时因为腿疼的厉害去医院查过一次，大夫说他的骨头虽然已经长好，但已经错位了，已无法复原。”

　　宝娟抹了抹眼泪：“弟弟从小就很董事，他知道父母不容易，从不给家里添任何麻烦。”

　　我从小家庭条件很好，从没想到一个人可以为了省钱能忍痛一个星期。

　　我从未认真了解过一个男生，当了解的越多，越感觉离不开他，竟然每天都想见到他，我想我完了，我爱上了他。

　　这促使我做出更疯狂的举动。

　　我给他父母一家换了两百平的大房子。给他妈做了托了两年的肿瘤手术。给他一个堂弟解决了工作，给她一个表姐开了间美容院。

　　我给他宿舍的男生买手机，买电脑，买装备，用各种小恩小惠贿赂他们。

　　他家的亲戚都知道王宝树找了个有钱有势的女朋友，在他们眼里我才是那个正牌女友。在他朋友眼里，我才是那个风姿绰约又解风情的女子。

　　王宝树可以说是被亲戚们朋友们裹挟着被迫成了我的男朋友。他自知我对他们家做的很多，只能以身相许报答我。

　　但他对女朋友是愧疚的，她女朋友也不愿放弃她。

　　对付他那个单纯的女朋友，那就更简单了，我安排一个有钱又多金的浪荡公子去追求她，天天缠着她，并制造各种浪漫和绯闻。

　　我把她女朋友和浪荡公子的亲密照片亲密视频给宝树看，又把我和宝树的各种亲密照片给他女朋友看，这两个人终于对对方死心了。

　　有一天他舍友给我拍了张照片，是张怀文给宝树发的微信。

　　“我们分手吧，往后各自安好！”

　　我当晚和姐妹们把酒店整层楼包下，庆祝我们的胜利。

　　我终于拿下了王宝树！

　　我开始和王宝树大大方方的交往，我们成双入对，走到哪都是焦点。宝树慢慢开始接受我的各种爱意。

　　他过生日，我把别墅布置的如童话城堡，请了很多当地名流，当红明星为他庆祝。

　　他享受着我为他安排的一切，从刚开始的抗拒到心甘情愿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我有一种得意洋洋的快感，我终于可以驾驭这个男人。

　　大学胡闹的时光总是很快，转眼我们就到了大四。

　　王宝树也由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被我带成了学渣，他有好几门不及格，没有按时毕业。

　　他很着急，积极复习打算补考，我却毫不在意，我来上大学只是为了镀镀金，混混日子。在校外老爸早给我找了个顶尖的设计师，我经常跟着他上课，学的都是最先进的设计理念。我的珠宝设计室空置很久，只等着我去入住，我是为了消磨时光，不至于让自己太无聊。

　　“宝树树，学什么，没意思，我和我爸说好了，你一毕业就是他公司实习，反正你早晚要掌管这个家业，宜早不宜迟。”

　　宝树不敢相信我的话。

　　“掌管家业？”

　　“我父母就我这么个女儿，以后等我们结婚了，你不管还有谁能管！？”

　　“我想靠自己的能力工作，不想靠你父母。”

　　我不想伤了他自尊心，任由他去。

　　他试着投了很多简历，没有一个应聘上。后来干过保险，当过推销员，发过传单，受了不少挫折，最后只好灰溜溜的去了我爸公司。

　　他刚开始做的还不错，勤勤恳恳，学习能力也强，不到两年，除了财会这一块，其他部门他基本上掌握了。

　　在公司他整天以我准老公自居，其他人自然对他高看一眼。我爸手下有几个销售和管理人才，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挤走了。

　　我爸对他有些不满，打算让他只管车间，不接触管理。

　　“爸，你怎么对未来女婿如此刻薄，他虽然没有拿到毕业证，他能力真的很强，都是我把他学习时间给占了。”我很不满，坐在他办公室生气。

　　“涵涵，爸不是否定他的能力，我觉得他人品有问题。”

　　“爸，你可以否定他的能力，但绝不允许否定他的人品。你知道我是花了多大的代价才把他追到手。”

　　“爸可以多培养他，但你们的事还需要多考虑，爸总觉得这个人靠不住。”

　　“行行，爸，你只管好好培养他就行，我的事我自己定。”

　　在我的时时刻刻关照下，王宝树很快升任公司总经理，第二天他便向我求婚了，为我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求婚仪式，我当时很感动，他为了办这场仪式定是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当时我爸就挑明了，如果想娶我，必须入赘我家，孩子要姓闵。

　　没想到宝树很痛快的就同意了，他说他是为了我，为了我他可以放弃一切。

　　刚结婚那几年我们真的很幸福，他每年都会抽出时间陪我去各地旅游。他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我身上，打消了我爸对他的种种顾虑。

　　我爸在生意上管理上财务上对他逐渐放手，全都交给宝树打理。

　　当时我父母觉得年纪大了，想移民澳洲生活。我爸从很小就出来打拼，从一个小作坊开始，逐渐做大，干了一辈子，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天，他想休息休息，带着我妈享受人生。

　　我移民，王宝树成了公司老大，就是从那时开始，我感觉他就变了。他越来越强势，霸道，武断。

　　我们开始有了各种矛盾，大吵小吵不断。

　　他不再陪我旅游，吃饭，没耐心陪我看珠宝展，忘记了我的生日，甚至忘记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他开始以工作忙应酬多不回家，其实是瞒着我偷偷在外面找情人。我找人调查，他包养了不止一个情人，拿着我家的钱给她们买车买房买包。

　　我把他和那些女人的亲密照甩他面前，他只是瞅一眼，毫不在意，他不再怕我，更不会迁就我，他一掌把我推开。

　　“你再找其他女人就给我滚出闵家。”

　　“闵涵，装什么清白，你找的男人少么？在遇到我之前早被人玩烂了！我前面有多少人估计你自己都数不清了，我是赤裸裸的冤大头！接盘侠！”

　　“王宝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答应过我爸妈，要好好照顾我！”

　　“我天天奔波挣钱，供你吃喝玩乐，世界各地旅游，还让我怎样？”

　　我开始和他闹，搬出结婚前我爸让他签的协议。一旦王宝树背叛我就收归他所有的权力和财产。

　　他狞笑着看着我。

　　“协议上写的是鑫发集团，我的公司现在叫宝树集团！”

　　我震惊！他竟然把我爸辛苦做起来的公司给改了名字。

　　“你什么时候把公司名称改了？即使改了以前也叫鑫发，这是我爸辛苦创下的企业，和你王宝树没有任何关系!”

　　“在谁的名下就是谁的！现在我王宝树是法人，只有我王宝树说了算。”

　　“我要去法院告你。”

　　“你随便！”

　　他甩门出去，完全不惧我的威胁。

　　我不敢把真实情况告诉我父母，公司是我爸的心头血，这么多年他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公司经营上。如果知道他半辈子的心血被一个无耻之人抹去，我怕他会吐血。

　　我决定自己找律师，可是我的信用卡被他限制消费额。我找那些所谓的姐妹帮忙，她们见我没钱，已经把我踢出圈子，我被抛弃了。

　　我明白富人圈子的残酷性，如果你的金钱不足以支撑奢华的摆谱，没有人愿意让你进圈。

　　王宝树现在地位和以前不同，想告倒他并不容易，我把我的珠宝设计室卖了，靠着以前积累的信誉从各个平台贷了巨款，请了个像样的律师。

　　王宝树包养了几个情人，整日在她们之间周旋，自然没有精力把经营放在心上。再加上他不懂管理和经营，把以前的老员工全部裁掉，换上自己人，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可他那里知道，一个老员工得需要多少年的积累。新员工来了以后状况频出，从生产到包装到出货，各个环节都出问题。

　　公司状况越来越差，再一个为了节省成本，质量越来越差，客户退货率越来越高，后面干脆不给订单了。

　　国外客户不出去拜访，国内客户不知道维护，哪还有源源不断的生意。

　　没有订单自然没办法给上游工厂付货款，逐渐的一些工厂也不给我们供货了，没有原材料，哪能生产出产品。

　　再加上他不舍得投钱搞研发，产品逐渐落后市场。形成恶性循环。

　　我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公司经营，但整日在我爸身边耳濡目染，大体了解一些。

　　偶尔我听见我爸给王宝树打电话。

　　“宝树，你怎么回事啊？我和邱老板都合作二十多年了，从来没拖欠过货款，你怎么还不给人家付货款？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

　　“宝树，听说罗马尼亚的公司怎么不和我们合作了？”

　　“没有啊，爸，这是谁造的谣，公司只是暂时出了点小问题，我马上飞罗马尼亚，很快就处理好了。”

　　“宝树，你要注意维护客户啊，让采购和QC严把质量关，一旦质量不好，信誉很难挽回，客户做不长久。”

　　“我知道了爸，我一定尽快处理这些问题，让客户对我们更满意。”

　　他还在骗我爸，而我不敢把真实情况告诉他。

　　王宝树打听到是被辞退的业务主管给我爸告的状，他第二天就把那主管名声搞臭了，并扬言让他在此行业一辈子也找不到工作。

　　我不知道王宝树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他以前是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人。

　　我要和他离婚，可他说。

　　“靠也要靠死你！”

　　“你想凭着美貌东山再起？别做梦了！”

　　“我要把你折磨致死！”

　　我绝望了，他从一个纯纯小白变成了恶魔。

　　偶然一次机会我明白了他为什么变得那么疯狂。张怀文结婚时，他去闹了婚礼现场，他祈求张怀文不要结婚，再等等他，可张怀文对他说。

　　“我已经不爱你了！忘掉过去，让我们都重新开始。”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找情人，喝酒，整日里放浪形骸。

　　我没有告的了他，也不用我告了，没几年他把公司作没了，变卖了所有资产还欠了一屁股债。

　　我们什么都没了，只剩我名下的一栋别墅和我的一些奢侈品。

　　我想去找爸妈，他收了我的银行卡，身份证和护照，我哪也去不了。

　　他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还强迫我吸毒，让我染上了毒瘾。

　　他不让我和父母联系，我每次联系她都看着我，我只能说好听的话。要不然他就不给我面粉。

　　债主们都上门讨债，他偷偷把我的物品都给卖了，可那些也抵不了巨额债务。

　　他还不上，想赖账。有一次被人打了。威胁他如果不还就让他儿子少条胳膊少条腿。

　　他这个儿子是和情人的私生子。

　　他怕我逃走，把我扒光了锁在地下室里，扔了一袋子猫粮。那些黑暗的日子我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真应了老人说的那句话，没有受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

　　有一天突然门被打开，他扔给我一堆漂亮的衣服让我穿上。我很惊喜，以为他要放我出去。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穿上，今晚去陪邱老板。”

　　“你谈的新生意？”

　　我疑惑的看着他。

　　“让你陪邱老板睡觉，顶账！”

　　我简直不敢相信他能说出这么畜牲的话。

　　他呵呵笑着，让我发毛。

　　“邱老板说了，你只要陪他睡十次，以前的帐一笔勾销！”

　　“王宝树，你不是人！”

　　“以前别的男人陪你睡，你给钱，现在你陪他们睡，再把这钱给我挣回来。这样才算公平！”

　　“我不，王宝树，你这个畜牲，你放我走！”

　　“涵涵，放心，他们会好好对你的。你可是有名号的大小姐，多少人馋你的身子。”

　　这个邱老板在一次晚会上我曾见过一次，矮胖椭圆，头上几根毛一边倒梳的油光发亮，肥腻腻的脸让人恶心。他曾暗示我只要我肯和他交往他就把华北地区的生意都给我家，我懒得搭理他。他伸手摸我后背，我回头一脚踢在他的裆部。

　　“放我走，我死也不会陪他，你放开我......”

　　我极力反对，可王宝树一把掐住我，往我嘴里放了一粒药丸。

　　等我醒来，身边是肥肉一圈一圈套在身上的邱老板，他一摇一晃走出房间。

　　王宝树狞笑着站在我旁边，没有一丝怜悯。

　　“熟能生巧，下次还有奖赏。”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和无数次，为了得到一点精神慰藉，我渐渐麻木了。

　　他有一个记账小本，经常当着我的面念账本。

　　“吴老板，还有八十万，一次顶四千，还有两百次......”

　　“一次不是一万？”

　　“宝贝，你现在越来越不值钱了。”

　　“王老板，三十五万，还有八十八次，赵老板还有三十次……”

　　提到赵老板，他脸上一怒。

　　“你上次没把赵老板伺候好，他可是生气了！”

　　我轻蔑一笑，这个赵元身高没有一米五，那玩意没有牙签粗，还想跟我玩高端。我侮辱了他两句，自尊心受不了。

　　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有一天偷偷拿过王宝树手机给她姐打了个电话，让她管管宝树这个弟弟。谁知道她竟然骂我，她们一家都在骂我。

　　“这都是你自作自受，谁让你非得拆了宝树和怀文，你想用钱迷惑我弟弟，我弟弟是那种人么？你想用钱收买我和我家人，我们可是有骨气的，才不稀罕你的臭钱。你以为自己有钱有姿色就了不起，这不遭到了现世报......”

　　我的心凉到了极点，她现在的一切不都是因为我当初帮了她！

　　我气的吐了一口血，晕倒了，王宝树只把我送医院就走了。

　　看着检查结果上写着HIV阳性，我感觉自己瞬间掉进了十八层地狱。

　　拿着检查单，我一步一步走上楼顶，望着周围灯火通明，川流不息，我明白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作的。

　　但是......我心有不甘。

　　一阵风吹来，我头脑渐渐清醒，就算我要走，也该把他们带上。

　　我把病毒传给所有要我陪睡顶账的人，传给王宝树，王宝树又感染给他的私生子，他的情人。

　　我引诱了王宝娟的丈夫，她和他们的孩子也不会幸免......

　　做完这一切我心里放松了很多，有一天伺候完王老板还是张老板，我想独自一人到公园走走，也许是感觉自己命不长了，我想看一看人间风景。

　　在我人生二十八年的岁月里，我眼里大多是珠光宝气，奢华风靡，时尚光鲜，我从未认真看看周围平凡的人和事。

　　我坐在椅子上看一个妈妈带着孩子荡秋千，旁边爸爸帮他们拿衣服，拿水壶。我看的出神，突然觉得那个妈妈我认识，她竟然是张怀文。

　　她没有被金钱打动，没有和我安排那些富二代乱来。我并不关心她到底去了哪，嫁给谁。

　　旁边的男人，看着只是一个普通男人，其貌不扬，也许没有多少钱，可我看她是幸福的，孩子是幸福的，那个男人也是幸福的。
　　“豆豆，渴了吧，来喝口水。”

　　那个男人立马把水壶递给孩子，又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

　　“怀文，你也渴了吧，你也喝点。”

　　他们为什么那么好！他的老公对她真好！

　　我当时的鬼样子和之前判若两人，她没有认出我。

　　“张怀文。”

　　我的声音很小，早没了当年盛气凌人的气势。她看了老半天才认出我来。

　　“闵涵？！”

　　她惊讶又意外的看着我。

　　我觉得她应该打我一顿或者骂我一顿。谁知她竟然问我。

　　“你好像不舒服，用不用送你去医院？”

　　我顿时泪流满面，好久没有人关心我了。

　　“不用，谢谢！”

　　她递给我一张纸巾，我没有接匆匆离开了。

　　“妈妈，那位阿姨是谁？她好像哭了。”

　　“她......是妈妈的一位......旧友。”

　　我好羡慕张怀文！

　　居士，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什么，我没有资格恨任何人，也不求任何人的原谅。

　　张怀文竟然成了我的救赎，她当年被我整成那样惨，我在她眼里没有看到仇恨，只有平和。

　　我只求回到大一，做一个低调女生，做父母的乖乖女，不要打那个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