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雕刻师》五渡

19、顶账（一）

　　眼前的女士形容枯槁，骨瘦如柴。说起话来气若游丝，我能感觉到她命不久矣。

　　我给她倒了一杯茶，她微微看了一眼。

　　“麻烦你给我个纸杯就行，我有艾滋病。”

　　说完她闭眼靠在椅背上。

　　“女士，不必担心，我这里的东西都是一次性的，你用过的杯子会随着你一起消失。”

　　她努力睁开眼，点点头。

　　我拿出一粒丹丸。

　　“女士，把这粒药丸吃了，我无法挽救你的生命，但它能让你支撑着把故事讲完。”

　　她没有丝毫犹豫，拿过药丸放嘴里直接吞下。

　　她纤细的手指擦掉眼角一滴泪，眼神里满是哀伤。

　　“居士，我的故事很俗套，希望您耐心听完。”

　　“我羡慕有故事的人。”

　　我叫闵涵，是人们口中所谓的江浙沪独生女，我老公叫王宝树，是勤奋的某小镇做题家。

　　我和我老公是在大学认识的，他学地质勘探，我学珠宝设计。

　　我们是在大一新生联谊会上认识的。其实我当时不屑参加这样的联谊会。相比我们的豪宅派对，沙滩烧烤，那些联谊会简直太LOW。

　　我们圈有几个好朋友打赌，谁能成功牵手联谊会最帅的男生，说明她最有魅力最漂亮，是真正的名副其实的校花。

　　谁成为正真的校花，其她人每人给十万块钱。我不是为了这十万块钱，我主要是想证明我的美貌和实力。

　　我一直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老大，我心里的傲娇告诉我不能输给她们。

　　王宝树长得高大帅气，在一众南方小土豆里鹤立鸡群，他侧脸如小说描述的一样，刀削斧劈坚毅硬朗，虽然穿的有点土，但遮不住他有型的身材。

　　我第一眼就相中了他，我的一众姐妹们也一致认证他是当晚最亮的崽。

　　我当晚穿的珠光宝气，可谓性感迷人。我对自己很自信，男生面前我从未失过手。于是我主动出击，在晚会现场又唱又跳，我成了整场晚会的焦点和明星，将气氛烘托到高潮。

　　很多男生被我迷得神魂颠倒，主动上前和我搭话，要联系方式。

　　我时不时瞟一眼坐在第一排桌子后面的王宝树，他很礼貌的看着演出，没有上前和我搭讪的意思。也有其他同学怂恿他，他却只是笑着摆摆手。

　　我的姐妹们开始说风凉话。

　　“闵大小姐，看来你这校花的头衔保不住了。”

　　“那个男生挺拽的！不好钓的样子呀。”

　　“我刚才去要过联系方式了，被他拒绝好伤心哦，他说他有女朋友，怕加了微信她女朋友误会，这男生也太纯纯了，现在还有这么保守的男生！”

　　“简直古董级的保守！难道他女朋友比咱们闵大小姐还漂亮？”

　　“哎哎，快看，那个校草站起来，好像要走了。”

　　我心里憋着一股气，不能输掉这场赌约，更不能输掉我的面子。我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起开！看我的！”

　　我烦躁的朝着她们喊。

　　我拿出镜子照了照，调整了走路步伐。妖娆又很有气势的朝那边走去，我要亲自上阵了。

　　我是当晚的明星，我走到哪里众人的目光便跟随到哪里。

　　“快看快看，闵涵要干嘛？”我听见身边一群人叽叽喳喳。

　　“你好！”

　　我走到王宝树面前，主动和他打招呼。他刚好从座位起身，遥望着门的方向。

　　能被我搭讪，众人对王宝树投来羡慕的目光。他们都在等着他受宠若惊的目光。

　　听见我打招呼，他回头，报以礼貌的微笑。

　　“你好！”

　　“咱们可以......”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兴奋的冲着门口的方向使劲摆手，然后朝那跑过去。

　　“怀文，在这里，在这里！”

　　一个戴眼镜的长发女孩东张西望，看见王宝树满脸笑容，也朝他摆手，他两三步上前牵起那个女孩的手。

　　“你怎么才来，都等你很长时间了，有几个节目很精彩，你没看到,我录下来了......”

　　我整个人尴尬到极点,在聚光灯下被大雨淋透。

　　我如此耀眼的人在王宝树面前如空气一样，看他牵着女朋友的手坐下，我愤然离场。

　　长这么大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

　　***
　　王宝树他那时有个女朋友，叫张怀文，是另外一个学校的，他们来自同一个县城，初中就认识，在高中互有好感，经常在一起学习，周末结伴回家。高考刚结束就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

　　那个女生经常来学校找他，因为王宝树颜值高，走哪都有一堆人关注，所以他经常被别人提起。

　　“校草的女朋友今天又来找他了！”

　　“咱们学校的校草竟被其他学校的女生抢走了，还有天理么！”

　　“那个女上长得也不怎样么，一脸的痘痘印。”

　　“帅哥都专情，越是丑男越渣，咱得联合起来，来一场校草保卫战啊！”

　　“英年早恋！英年早恋！可惜可惜！”

　　那时我心高气傲，那时他心性高傲。

　　我下决心，让我颜面尽失的男生，绝不可以跟别的女生拉手，不论用什么手段，我必须让他屈服于我的王座之下，然后弃之如敝履。

　　他认为他和张怀文青梅竹马，一路相携，不会被美色和金钱打动。他对自己的爱情信心百倍，认为坚如磐石。

　　事实是他小看了我的出手能力，高估了自己的抵抗力和人性猜忌。

　　姐妹们纷纷给我出主意，誓要帮助我把王宝树拿下。当时觉得她们仗义，现在想想不过是富家小姐们无聊，搞搞事情看看笑话而已。

　　我略施小财就分别在他们宿舍和班级找了几个间谍，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监控之下，可谓了若指掌。

　　我首先用最俗套的方法——物质和金钱狂轰滥炸。

　　我承包了学校大大小小的屏幕，轮番打表白广告：王宝树，我爱你！王宝树，我喜欢你！

　　他无论在食堂吃饭还是走去教室或是去宿舍，抬眼闭眼都是我打的爱心广告。

　　据说男生都喜欢狂野的车，我给他买牧马人，名字就写王宝树，他自然是不收的，不收我也不着急，车就停在他们宿舍楼下，我把车钥匙放在引擎盖上，前后窗玻璃上二十四小时滚动的是我的声音。

　　我给他买名表，隔三岔五就找个理由送给他，让人偷偷放在他的床上，他的书桌里，他的背包里。我自己都不记得到底送了多少。

　　他知道是我送的，可他没有办法给我返回来，因为他找到我时我不承认那是我的东西。

　　“不是你给我发的短信要送我手表？”

　　他打开碎屏手机指给我看。

　　“没有啊，你不是拉黑我了，再说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号？”

　　他拉黑屏蔽了我无数个手机号，还把自己的手机号也换了，但这种小事怎么可能难得到我。

　　“反正这个手表我不要，我给你放这里。”

　　“你自己的东西爱放哪放哪！”

　　“对了，这个最新款的爱疯，赔给你，昨天不是害你手机摔碎了。”

　　前一天在食堂打饭，我故意早去等在那。饭堂那种地方我是不去的，饭菜都没法下咽。那可是我头一次去，为了大庭广众下见王宝树，让他感受我的诚意。

　　他刚走到窗口，我把打好的饭端给他。

　　“王宝树，饭给你打好了！”

　　他看见我吓得转头往外跑，不料脚下一滑，手机甩出去很远，屏碎了。

　　“我又不是怪兽，还能把你吃了？看把你吓得。”

　　我和姐妹们笑个不停，刚开始我只是赌气去追他，后面发现他也挺有意思。天天变着法子作弄他成了我的生活乐趣。

　　我把手机给他，但他没有接，于是我干脆放在旁边台阶上。

　　“我走了！”

　　“哎，你的手机——”

　　我才不管他拿不拿手机，不拿就搁那好了。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

　　男生都喜欢打游戏，我就买最先进的全套的电脑装备给他，问别人要了他的游戏账号，一次给他充值十万。

　　我还打听到他有个姐姐叫王宝娟，就在本市一家商场打工，在那里卖各种日用品，他们家人基因都不错，他姐姐长得好看，只是穿着和宝树一样土。

　　我以王宝树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刚开始她很诧异。

　　“宝树的女朋友不是那谁......谁......？”

　　“他们分手了。”

　　我大手一挥，把她店里的东西买了一大半，她高兴的合不拢嘴，就差跪下给我介绍产品了。

　　我给他姐姐留下极好的印象，以后每次去店里她都把我像财神爷一样捧着。

　　我时不时请她吃饭，给她买衣服，化妆品，首饰，经我一番打扮和包装，她气质和品味都上来了，俨然成了富人家的大小姐，没多久就交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当起了老板娘。

　　所以他姐姐自然是向着我的。

　　她还跟我说了很多王宝树小时候的事。

　　他说王宝树小时候很调皮，有一年冬天和村里一帮小子去河里溜冰。那时他也就五六岁，结果不小心掉冰窟窿里，还好河水不深，等他爬上来，棉袄棉裤都湿透了。

　　小时候穷，没有换的衣服，宝树怕爸爸打他，不敢回家。自己躲在草垛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家里人急得不行，挨个小伙伴都问了，说他们分开时，宝树说要回家。

　　天黑了，村里人举着火把到处找他，终于一个眼尖的村民在草垛里看见了他，他当时还在迷糊。他爸一把把他拽出来，虽然发着烧，回去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顿皮鞭。

　　我听后笑了一整天，这和王宝树高大威武的形象完全不搭。

　　“王宝树，你还真是个宝藏，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