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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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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有一等着卫谨行后话,但他沉默了好几分钟,似乎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荀有一奇道:“难得看你这么苦恼,怎么,那人跟这次案件有关?”
“也不是。”卫谨行思索着措词,说:“就是有点挑战我一直以来的三观。”
“怎么说?”
卫谨行问:“你信鬼神吗?”
干他们这一行的就算信也得讲究证据、讲究科学,但卫谨行这么一问,结合上下文来看,荀有一保守回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卫谨行理解的点点头:“那就是不信。”
“??”确实。
卫谨行面无表情继续道:“凶手行凶时穿着黑色雨衣雨鞋,凶器是刃长二十公分的水果刀。这是他说从死者记忆里看见的线索,你觉得我该信吗?”
荀有一听他捧读般毫无情绪的念了这一串,猜不出来他的意向。
“那??宁可信其有?”
卫谨行听到他的回答,自嘲的笑了一声:“我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们现在在去济民医院的路上。”
“赵文彬的位置也是他提供的?”
“嗯。”卫谨行顿了下,补充:“他说的是赵真日前在幼儿园突发心脏病,目前是在济民医院插管治疗。如果是真的,那赵文彬确实有作案动机。”
荀有一说:“如果是真的,你可得好好感谢那提供线索的那位了。”
*
另一边。
路宁这一觉没能睡太久,醒来时脑袋阵阵刺痛,是睡眠仍旧不足的症状。
但在全然陌生的环境,毫无安全感难以再次入睡,路宁翻了个身侧躺着,半睁不睁的眼睛盯着门的方向。
卫谨行的床很大,路宁觉得就算是三个自己躺在这里也完全不嫌挤。床铺偏硬,棉被却非常蓬松柔软。
很舒服,但就是睡不着。
路宁翻了会儿,懒懒的从身上找出一直随身携带着的自己的死神名牌,正面没什么变化,角落一样写着属于自己的编号,背面也一样一片空白。
这张卡片只能接受讯息,并没有主动联系的功能,对于自己为何突然拥有了实体他无从询问,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只是自己现在的身体好像太虚弱了点,和他生前的一样,哪哪都不畅快。
真是糟糕透了。
路宁又躺了会儿,卧室门外忽然传来了声音,有人打开了大门进来。
路宁估算着时间也不过中午,依照案件情况卫谨行不可能现在回来。
思考着,卧室房门传来门把轻轻的转动声,门板被小心翼翼打开一道缝。
路宁全身绷紧了盯着门口,对上了门外一名中年女性的视线。
对方大概是没想到里面的人醒着,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
“哎呀,抱歉吵醒你了。小卫说今天有朋友来住让我过来煮顿午饭,你接着睡,煮好了再叫你啊。”她说完,又小心翼翼关上门走了。
路宁缩在被窝里剩一双眼睛,被突如其来的人吓得一动不敢动,人走了好片刻才敢轻轻一动,慢慢的把一双眼睛也缩进被窝。
应该是卫谨行家的家政阿姨,路宁想。
外面传来厨房的动静,冰箱开关门、切菜、瓦斯炉和锅碗声,饭菜香很快飘进房内。
路宁很快躺不住了,摸到门边打开门往外瞅。
包含他所在的卧室和现在能看见的客厅厨房,卫谨行的家整齐空旷得完全没有人生活的气息。不过厨房里家政阿姨忙碌的背影倒是让这个空间有了点生气。
家政阿姨的年纪看上去如果有儿女大概也像自己一般大,脸上带着深深的皱纹,但眼睛总是很和蔼的带着笑。
她看见路宁半个身子躲在门板后面探出头偷看,马上笑着说:“快别站着了,过来坐,一会儿就好了!”
路宁不太习惯这样受人招待,但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慢慢吞吞的先去洗漱一番,再缓缓摸到餐桌边。
阿姨正好端上最后一道菜,餐桌上三菜一肉一汤,热腾腾的冒着热气,都是家常菜色,但在路宁眼里比满汉全席还丰盛。
他这辈子还没有这样坐在餐桌前吃过一顿饭。
“怎么啦,快坐呀。”
路宁看着桌上盘子满当当的,自己一个人肯定吃不完,试探着说:“您不一起吃吗?”
阿姨忙摆手:“不不不,我就是来给你做饭的,怎么能吃呢?你吃你吃,如果不合你的口味再和我说啊,我再重新给你做。”
阿姨说完,离开厨房去客厅打扫了,留路宁自己和这满桌子菜沉默相望。
他活着的时候,没什么机会吃到这样热乎的饭,对每一口粮食都很珍惜,锅里的白饭大概能装个三四碗,路宁自己添了半碗,对着剩下的米饭沉思。
“阿姨。”路宁往客厅喊了声。
阿姨马上放下扫具过来:“哎,怎么啦?”
“可以帮我装起来吗,我一会儿带去市局大家吃。”
阿姨看路宁从菜盘上分出来的一小小口,又看他苍白又弱不禁风的模样,说:“你得多吃点啊,多吃点才长肉。”
路宁摇摇头说:“吃不了这么多,留这些就好了。”
“哎好吧。”阿姨把饭菜收进保温盒里,盖上盖又装进袋子里,方便待会一提就走。
阿姨打扫完,跟路宁打个招呼先走了,屋子里剩下他一个人的碗筷声。
他把最后一小口吃完,感觉其实应该挺好吃的,但他没什么胃口,只囫囵吃了点补充能量让这幅身子不至于晕倒。
卫谨行没有留人守着他,也没有像先前用手铐把他束缚住,好像已经不害怕他逃走。
但路宁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他还能不能继续收魂,作为人类活着需要钱,他还是暂时继续蹭一蹭卫谨行好了。
ㄌ卫谨行大概是走得匆忙,没给他留下任何东西,他现在穿着跟着他一起实体化的白衬衫,单薄得根本出不了门。
嫌弃地从卫谨行的衣柜挑出毛衣围巾和外套,是勉强温暖了一些,就是卫谨行比自己高了十多公分,衣摆下缘落在他大腿,虽然不合身,但还挺暖和。
没有手机和钱路宁打不了车,走过去市局虽然挺远的,但幸好他对这一带还算熟悉,不会走着走着迷路。
冬天中午的太阳落在身上,披着一层薄薄的暖意,路宁提着保温盒走在道路边的人行道上。
*
私立济民医院,五楼病房。
瘦弱的小男孩身上插满了管子,在病床上仅靠机器维持生命。
病床边满面沧桑半头白发的男人坐在小矮凳上,握着男孩的手。
卫谨行和荀有一两人在走廊透过门板的缝隙窥见门内,确信里面的人正是赵真和赵文彬。
赵文彬明明才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已经半数花白了,他垂首看着自己的孩子,眼神是化不开的哀愁。
卫谨行轻轻敲了下门,进去病房,赵文彬似乎知道会有警察来,连头都没抬一下。
“是来调查谢老师的案子?人不是我杀的。”
从赵文彬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他的目光停留在赵真身上,好像一秒都舍不得移开。
卫谨行停在门口,没有再往里面走,“现在我们警方线索不充足,有些事情想询问,也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赵文彬摇摇头,没说话。
在门外往里头看的荀有一碰了碰卫谨行,示意他看病床上的人,卫谨行仔细一看,发现赵真被赵文彬握着的右手手指少了两只,没有小指和无名指。
卫谨行看了几眼,才把视线移回赵文彬身上。
赵文彬这时候才转过身来,将赵真挡在他身后,他看上去非常疲惫,黑眼圈和胡茬显得整个人有些狼狈。
“我已经说了人不是我杀的,我也不知道是谁做的。这里是我儿子休息的地方,请你们离开。”
“我们不会耽误太长的时间??”
“请你们离开。”
卫谨行没有强求,应声退出了病房。
二人默契的没有说话,片刻后是荀有一低低叹了口气。
他们没有充足的证据,没办法强制让赵文彬做任何事,但凭他们多年的办案经验,这样已经足够看出端倪。
从他的态度来看,他就算不是凶手也多少知道什么内情。他完全没想要将自己与命案撇清关系,但又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但他看着昏迷的赵真时眼里的哀愁那么重,是真心爱着他的孩子的。
他们家一家只有二口,赵真是赵文彬唯一的孩子,同时也是唯一的亲人。
如果赵真是因为在幼儿园时因为谢敏照顾不当的缘故病发昏迷,赵文彬愤而报复并非不可能。但若真是如此,赵真醒来后该怎么办?
如果不是他做的,他为什么是这个态度?
与一直留在屏城市区的荀有一不同,卫谨行长年执行卧底任务,对这些人间百态早已不感慨。
“确认人在这里就很足够了,我们回去吧。”卫谨行说:“也不是全无收获,你别这样愁眉苦脸的啊。”
荀有一也知道没时间为别人感到唏嘘,现在光是案件迟迟没有进展到压力就够他们愁的了。
“没找到证据就没办法扣押嫌疑人啊,果然还是得从证据开始找。”荀有一跟着卫谨行回到车上,看着导航上显示离市局车程时间半小时,“希望在我们回去前他们能有点突破,让我们回头把赵文彬带回去问。”
卫谨行附和:“希望吧。”
照理来说,在市区中央这种地方凶手无论怎么走都一定会留下行踪线索,但这次他们警方几乎已经调了周遭所有可用的摄像画面,都没有找到行迹可疑的人。
死者颈部出血而亡,凶手行凶十肯定会沾上血,但幼儿园所有出入口跟道路上都没有照到可疑人士,凶手肯定已经换了装把血迹藏起来了。
荀有一说:“所以你说凶手是不是穿着黑色雨衣办案?”
“??”卫谨行说;“我不知道。”
荀有一好奇:“到底是什么人给你提供的信息?”
卫谨行正想说话,忽然看见路边人行道上远远的一道背影,白色的长发特别扎眼。
卫谨行的话卡在喉咙里,荀有一不明所以:“怎么了?”
卫谨行放缓车速,确信那个背影确实是自己所想的那人——毕竟也没什么人会有这样一头纯白的长发,还穿着自己的外套和围巾。
荀有一也看见那惹眼的背影,不禁多看了几眼,结果下一秒车子就稳稳停在路边那人身前。
荀有一这时也意识到什么,看向卫谨行。
后者满脸无奈,降下车窗。人行道上那人惊讶的睁着眸子与车内二人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