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临死前他们居然后悔了》落水无情花

2、疼到极致

　　路玖言把举在半空的手机放下，呼出一口热气，眼底翻涌着自己也看不懂的情绪，盯着黑屏的手机看了片刻，终于对着前面开车的司机说道：“可以换个路线吗？”
　　……
　　路上的景物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高楼大厦，形色匆匆的人群和车辆，其实路线已经改变，朝着路家的方向行驶。冥冥之中也在预告着什么，看似毫无波澜，和往常并无不同，细究却发现内里早已支离破碎，连心境也在逐渐发生改变。
　　这一路上他思考了很多，用几十分钟把二十多年的人生理了一遍。
　　车很快停在了路宅门口，他刚打开车门，刺骨的寒意就扑灭而来。这些天他越来越怕冷了，可能是因为身体免疫力下降，就连风稍微大一点都有可能第二天感冒发烧。
　　路家来的车辆有点多，所以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
　　其实他一直觉得自己来不来参加这场寿宴都无所谓，也不像杨蕊说的那样大家都在等他，他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说是背景板也不为过，但他们偏偏喜欢把他这个背景板拉过来，没话题的时候把话题引到他身上，再嘲弄一番。
　　他也怼回去过，但杨蕊私下一脸愁容的拉住他说：“知道你委屈，但为了妈妈，你能不能忍一忍？”
　　亲生母亲拿准了他会心软，他只能一次次选择妥协，可是妥协的次数多了也会觉得疲倦与烦躁。
　　路玖言前脚刚进到大厅，后脚就碰上了路凯舟，路凯舟见到路玖言只是轻轻瞥了一眼，那一眼中多少带着几分不屑。
　　路玖言不想理会这人，抬脚往前走。
　　“呦，现在见到我都选择直接无视了。”
　　脚步顿住，他侧身回看路凯舟，但一句话都没说。
　　路凯舟低笑一声，忽视眼前人冷漠的态度，一个跨步走到路玖言面前。
　　高大的身影突然挡住眼前大部分视线，幽暗灯光下轮廓分明，眼眸如柄利剑，直直刺向路玖言，他眉头紧皱，下意识后退一步，想离路凯舟远一些。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路凯舟笑的不怀好意。
　　路玖言眉头皱的更深，每每路凯舟说给他准备了惊喜，那就准没好事。
　　他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路凯舟对他有那么大的恶意，从踏进路家大门的那刻起，他就被这个名义上的弟弟莫名针对。
　　因为只比路凯舟大几个月，所以两人被安排在同一个班。
　　但路凯舟太过明显，他把对他的厌恶抬到了表面，班里的同学又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之后就是无休止的孤立与冷暴力，他得罪了路凯舟，虽然他也不知道怎么得罪的……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冬天的水寒冷刺骨，就那么毫无征兆的泼了他一身，水顺着发丝滴到地上汇成一团，他低着头浑身颤抖，看起来狼狈不堪。
　　那根彻底弦断了，他嘶声质问：“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当时路凯舟怎么说来着？
　　他说，“第一眼就看你不爽，所以就这么做了。”
　　语调永远是那么漫不经心，冷眼看着像落汤鸡一样的他。
　　不爽，就因为不爽……所以他活该忍受这些吗？
　　路玖言像被扼住了喉咙，干涸的很。
　　现在的路凯舟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依旧是那么混蛋，永远噙着恶劣的笑，冷眼看着他难堪。
　　“路凯舟。”
　　他叫出这个名字，声音冷漠，细听是压抑的颤抖，“你是不是有病？”
　　眼前人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路凯舟低笑一声，恶意满满，“行，我就是有病，病人做的事往往与常人不同，一会儿你别偷偷跑出去哭。”
　　路玖言只觉得犯恶心，他扭头离开，不想再和路凯舟多说一句话，也不想去探究路凯舟话里的意思。
　　路凯舟没追上去，蹙眉紧皱，浑身泛着冷意。
　　杨蕊见路玖言终于来了，忙迎上去，前一秒还是好脸色，后一秒直接变了脸，“怎么空手来了？毕竟是老爷子生日。”
　　“也没空手……。”路玖言低头看手中的柿子，把整袋柿子拎到女人面前，“带了点水果。”
　　“水果？”杨蕊气急，“你就带点水果？今天日子特殊，那么多人都看着呢，你不嫌丢人吗？！”
　　丢人吗？路玖言在心里喃语，反复思考这两个字，丢人……
　　好像的确很丢人，但自从来到路家以后，他一直处于这种境地，深陷泥潭，不得脱身。
　　“也不缺这一次。”这句话他想说很久了。
　　“什么？”路玖言声音有点小，所以她没听清楚，但她还是埋怨路玖言的不懂事，甚至压根没注意到路玖言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现在得赶紧想想办法，万一老爷子怪罪下来怎么办？到时候路泽也会生气，你最近是怎么了？越来越粗心大意，真的让我很难做……。”
　　后面杨蕊说了什么他已经有点听不清了，头浑浑沉沉，胃像是被绞碎了一样，疼的他眼前发黑。
　　他强迫自己直起身，额头开始冒冷汗，好像又犯病了……真疼啊……
　　杨蕊完全没注意他身体不舒服，甚至拉着他说：“先给老爷子道个歉，礼物明天补回去。”
　　她想硬扯着路玖言去见老爷子，却发现路玖言一动不动，火气一下子被点上去，这孩子越发不懂了。
　　路玖言有点撑不住，疼的蹲在了地上，这时候杨蕊才发现不对劲，“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胃疼。”
　　“哦，原来是胃疼。”杨蕊也心疼孩子，但明显老爷子那边的事更要紧，“要不你先忍一下，我们道完歉再去医院？”
　　这一刻，路玖言觉得有什么东西碎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心里的疼痛甚至压下了身体的疼痛，仿佛有无数根针扎向他，瞬间鲜血流成一片。
　　他是时候该看清了，眼前蒙的那团迷雾被狠狠扯下来，自己就是一个跳梁小丑，总是被珍惜的人一次次伤到，却还要安慰自己他们是有苦衷……
　　“妈。”声音是压抑许久的颤抖，“为什么？”
　　杨蕊突然不敢直视路玖言的眼睛，“什么为什么？”
　　“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换一种说法，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工具吗？”
　　杨蕊眼神躲闪，又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这么跟我说话的？越来越不懂事了。”
　　身体在极致的压抑中轻微颤抖，枯树仅有的一丝养分也即将消耗殆尽。
　　许是两人这边的动静有点大，所以被路凯舟注意到了。
　　他手中拿着一杯酒，漫不经心的走了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摇酒杯，长睫下乌木似的眸子染着笑意。
　　再看到路玖言一脸痛苦的蹲在地上，脸色也苍白的可怕，倒是收了笑意，反而多了些烦躁，“怎么？看起来半死不活的。”
　　还不忘嘴贱一句，“真晦气。”
　　地上的人颤了一下，气的。
　　路凯舟不耐烦的去扯路玖言，“装什么装？看见你这副样子就觉得恶心。”
　　路玖言一巴掌拍在路凯舟手上，想让他松手。
　　后背的衣服被人狠狠扯起，宽阔有力的大手猛的把他拽起来，胃里瞬间翻江倒海，如一条濒死的鱼，即将窒息。
　　他就这么被路凯舟拎了起来，当着客厅里所有客人的面……
　　不时有人往他们这边看，肆意打量与看笑话的眼神刺激着路玖言的神经。
　　杨蕊面子也挂不去，“凯舟，我感觉玖言就是有点不舒服，你先放开他。”
　　手上的人的确脸色苍白，额头也渗着薄薄一层冷汗，原本红润的唇退的没有一丝血色。
　　而且这人瘦了很多，轻的简直出乎意料。
　　那胳膊腕也细的很，感觉他轻轻松松都能掰断。
　　“路玖言，你是不是吸毒了？居然瘦成这样。”
　　还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和轻蔑的语气。
　　路玖言推开他，“滚。”
　　吸毒……
　　他觉得很路凯舟的话很可笑，他怎么可能吸毒？他只不过是快死了。
　　癌症晚期这四个字注定他没剩多少时间，明明他没做过什么坏事，过的也小心翼翼，但老天就是不愿放过他。
　　他知道自己生病后第一时间并没有哭，而是觉得有点好笑，甚至有种要解脱的快感。
　　很多人面对死亡多少会有点害怕，但他没有，很快接受了这一切。
　　就是有点伤心，觉得自己活得很失败，死后会有人为他哭吗？
　　抬头看着路凯舟，他突然问：“路凯舟，如果我说我要死了呢？”
　　路凯舟觉得路玖言有点莫名其妙，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
　　“哦。”他面无表情，“死就死吧，不碍我的眼就行。”
　　路玖言突然觉得浑身冰冷，连血也凝成了冰。
　　他早就应该知道结果……如果他死了，没有人会为他哭。
　　活得真他妈失败啊。
　　“知道了。”
　　他甩开路凯舟，想离开。
　　路凯舟皱眉拦住他，路玖言烦得很，加上最近压抑太久，突然就爆发了，他用所有的力气推开路凯舟，“滚！”
　　声音不小，客厅里一部分人都听到了，偷偷往他们这边看。
　　杨蕊脸涨的通红，觉得丢人，“玖言，怎么能这样说话？”
　　路玖言看杨蕊一眼，所有外在情绪全都消失殆尽，包括难过愤怒，只剩下麻木。
　　再次推了路凯舟一把，结果没推动，这人跟石头一样。
　　路凯舟突然笑了起来，本就漆黑的眸子又黑了几分，他示意路玖言抬头看。
　　只一眼，他浑身血液凝固，有毒藤将他浑身捆绑，疼的他无法动弹。
　　客厅中央位置一直有一个电视，平常并没有人看，但今天的屏幕很亮，亮的刺骨，晃的他睁不开眼。
　　屏幕里播放着顾铭州出轨的画面，他搂着身材较为娇小的男生，两人动作亲密，好似一对热恋情侣。
　　客厅里的人都变了脸色，一瞬间议论纷纷，路玖言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怜悯，嘲笑，揣测……
　　本以为已经麻木和习惯，但还是低估了路凯舟的恶劣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