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第 22 章 ...
-
江城的天总阴晴不定,七岁的姜关然趴在窗边,时间已经很晚了,可父亲仍旧没有回家。
看着母亲将大厅的灯关上,这栋老旧小区都略显阴森。发霉的墙壁,到处都透露一股霉味,楼上不知是挪椅子的声音太吵,母亲本回到房间又拿着扫把往天花板上敲打好几声,直到楼上彻底没了动静,才又丢回扫把回到房间。
大厅母亲没给留灯,只有半根残缺的蜡烛,姜关然就趴在窗边这样守着父亲回家。外面的雨很大,老式灯泡被雨淋了就不中用,外面的灯泡滋滋了几声就彻底不亮了。
他已经在窗边等了一个小时,父亲还没回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母亲抱回自己的房间。
可一整夜,父亲都没回家。
小区的隔音不好,次日是被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吵起来的,母亲这个时候已经去上班了,姜关然便拿起桌上的早餐收好钥匙跑下楼去。
刚下楼转了个弯,许多人都围在那里,出于好奇,姜关然也想上去看,但被人挤开。他想了个办法,把早餐咬在嘴里,然后顺着别人的脚边空隙爬过去。
可这一看,却让他怔在原地,包子掉落地上滚了好几圈又被人踩了一脚。
父亲就这样张大嘴巴躺在血泊之中,父亲平常最喜欢看这类电视剧,姜关然有时也会陪着看,所以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姜关然大哭着冲过去,却被旁边警戒人员拦住。
“那是我爸爸!爸爸!爸爸!”
姜关然撕心裂肺地呐喊,使出全身力气冲进去但死死被人拽住。他只能无力地扑在别人的怀里哭。
有人告诉他,他的父亲在昨晚被人杀死在巷中,嫌疑人还在追捕。
当晚,姜关然缩在墙角看着拖着行李箱的母亲向他走来,母亲的双眼红肿像是哭了很久。她声音很轻:“你要不要跟妈妈走?”
姜关然露出两只小眼睛看着母亲,但又把头埋进两膝之间。
母亲知道姜关然心里想的。她在姜关然的身旁放下点钱,然后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家。
那是姜关然最后一次见到母亲,后来只听见母亲改嫁的消息。他不怪母亲,因为谁也没想过那些事情会发生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
之后姜关然考取了西城的警察学院选了刑侦专业。因为眉眼有个疤痕的缘故,他被泼了很多次冷水。毕竟这个疤痕很有可能成为他未来的软肋,犯罪人员会以这个疤痕来追踪他。
所以姜关然比任何人都要刻苦。他没日没夜的联系,试图让自己被一套套魔鬼式的训练麻痹。很多个夜晚,他的脑海里浮现的都是父亲那张面目狰狞的脸。
毕业之后由于成绩格外出色,被举荐到云城的公安局进入禁毒科。
从父亲离开的这些年,姜关然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自己被追进蛇虫横行的山林,被人绑起来一遍遍的酷刑。
姜关然知道梦里的那些妖魔鬼怪都是什么。
他想,缉毒会是他一辈子的事业。
姜关然回想几个月前,与队长一起参与一个抓捕任务,毒贩带着车上压的几十斤的货,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展开猛烈追逐。毒贩的行动因警方安插的卧底警察事先知晓,姜关然他们得到准确信息率先前往毒贩交易地点埋伏。
然而行动才刚刚进行,却还是被毒贩警觉,毒贩来不及打信号驱车跑路。好在凌晨的街道路上行人不多,最终交易毒品的这一团伙被抓获,只是另一边境况却不好。
埋伏在密林的部队与持枪.支的毒贩撞面,毒贩数量众多,为了掩护队友撤离,小队其中一名成员与毒贩展开殊死搏斗,被持枪毒贩击中腹部数枪倒地,本还有一线生机,却被因埋伏而恼羞成怒的毒贩两颗子直击脑门。
追捕毒贩的姜关然这边,已经把毒贩逼入墙角,车上超载的七名毒贩统统戴上手铐正准备做这一次的收尾动作,手机却在此时震了震。
——毒贩数量庞大,行动迫不得已撤退,何旭炀牺牲。
这句话无疑给姜关然来了致命一击,何旭炀是他在警校交的第一个朋友。
他们训练吃饭总是在一起,何旭炀比他大几个月,一直给姜关然给予一种邻家大哥的关怀,后来两人一起来云城做缉毒警察。因为两人执行力都极为出色,这次行动的组织人将两人分开,一边埋伏一边追击。
这是姜关然最不愿看到的消息,他不希望任何一个人牺牲。
将毒贩带回去,姜关然难得点了支烟。他从来没抽过烟,他之前认为这个气味很难闻刺鼻,这是他第一次吸烟,烟味麻痹神经,他呛着只抽了半根就捻灭丢进垃圾箱。
因为这次行动不算缜密,在他们这边抓捕的毒贩半路跑了两个,经过一系列探查,得知毒贩跑去了市区的古镇,听到消息后的姜关然疯了似地跑回古镇。
黄舒城晚上都有给大门上几层锁的习惯,姜关然知道门打不开,不管身上还有因强撞停毒贩车辆导致车窗玻璃碎裂掉落身上的碎渣,姜关然踩着旁边的花圃乘着月色翻进院子,然后轻手轻脚回到自己房间走到阳台。
在阳台,姜关然看见吴添居坐在椅子上,悬着的心才得以放下,后又一愣以为吴添居没睡,刚要退回来却听见吴添居很轻的鼻息声。
是睡着了。
两个阳台很近,姜关然手一撑从阳台栏杆越过去那一边,很稳地落在吴添居身前。他抬手探了探吴添居的额头,很烫,风一吹过,很浓的酒味钻进鼻腔。
夜间的风太冷,姜关然想也没想将吴添居横抱,动作很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回床上。将吴添居放回床上之后,他克制住自己的眼神,余光却瞥见吴添居的小腿有块淤青,他担心是自己方才不小心撞到的,从口袋里拿出张纸放在吴添居小腿的淤青上,垂眼将手掌覆盖动作轻柔地揉着,直到吴添居似乎是睡的姿势不舒服翻身。
走之前为吴添居盖好被子,又一次原路返回。
没有人知道他这天夜里回来过,只是随意留下的痕迹被吴添居记着许久。
.
天气渐渐回温,在市中心一家高档酒店有毒品交易,年龄基本不大,最小的才十六七岁。
姜关然不告而别,在一次清晨拾包离开民宿,没有告诉任何人。与队员在酒店楼下蹲守好几日,这几天各位吃饭都是在车里解决,他们分了两辆车,一辆用于在原地蹲守,另一辆负责追捕拿货后的涉毒人员。
几人轮流蹲守,总算是熬出一些眉目。
反反复复几天,从那辆嫌疑车上下来的人员一直都是同一个人,只是这次那人的身边还带着另一个人。
姜关然眯眼看了好一整子,随后压低声音:“那个人我见过。”
坐在驾驶位的江东回头:“谁?”
姜关然视力很好,断定自己不会看错:“林飞,陈树涛的狗腿。”
江东似乎也记起来,只是他没见过林飞的这张脸,但上次在江城那件事他也知道不少:“你跟他见过面吗?”
“一次。”姜关然说:“那次是在餐馆。”
江东眉毛拧得很紧:“他看到你脸了?”
姜关然摇着头:“没有,我戴帽子,他们那时候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
听到姜关然说这句话,江东的眉头才放松,然后说:“林飞的架子很大,旁边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看来还给他混了个不错的职位。”
姜关然说:“陈树涛出事后他跑得很快,那次事件或许就有他在。”
江东目光快速地扫视眼前:“这不好办了,我们人少不能打草惊蛇,他出来时带了不少帮手,前面五辆黑车,都是他的人。”
此时万不能上前,在不必要的关头可以不用一股脑往前冲,他们想要的是智取。
据考察,林飞所属的贩毒集团乃是近日毒品运输最庞大的一个,前几月抓捕的几名贩毒人员基本都来自这个集团,目前集团头目并未露面,出来踩点的基本都是手下马仔。
身边的人开口询问:“那东哥,我们这次行动……”
江东眼睛里充斥红血丝,捏了捏鼻梁说:“行动取消。”
身边人只出来实地半年,有些压不住性子地问:“为什么?”
江东说:“为了你们的安全。林飞那批或许比我们踩点更早,倘若我们贸然出面,那边必定会有所行动。所以这次任务先取消,好好整顿整顿我们再进行下一次的打算。”
“可是……!”
“别可是了。”江东嗓音听着疲惫:“生命只有一次,那群毒贩终究会落网,只是时间问题。你还年轻但性子枉不可太急,一切都需要小心再小心。”
“是。”
姜关然在身边听着,没说话。他跟随江东多年,任务取消是常有的,每次任务行动之时江东也是冲在最前面。大腿之前被毒贩开了两枪打伤骨头,他不吭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都要分析任务。
江东把姜关然送回古镇,坐了好久姜关然都没有下车,江东知道这小子有心事。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天色渐暗车内没有开灯,姜关然坐在后座,从嘴巴里冷冰冰说出几个字:“我想去做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