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世界另一端》Hury

7、第 7 章

　　许清澜的工作开始变得紧迫，总之就是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大火烧掉了所有陈昱写下的数据和报告，只有U盘上拷贝的一点点，损失不可估量。
　　每天一到研究所，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同层的工作人员只能见到宋言进出。他也是行色匆匆，和别人说不上两句就跑。宋言也很无奈，吃饭都是跑步去的，刚回来就又要投入工作。最辛苦的还是许清澜，宋言老是看见他吃泡面，而且眼睛一刻都没从电脑上离开。
　　宋言何曾不明白？陈昱和程然已经成了两根刺，直直扎进许清澜心里。一根不断分泌名为“执念”的钻骨毒药，早已浸满了他的四肢百骸，使他坠入痛苦的深渊；另一根从头到尾都长着“仇恨”和“冤屈”的倒钩，无时无刻不在撕扯他的精神。它们如同地狱、化为梦魇，拖拽他、折磨他、粉碎他……
　　他的眼神已经变了。
　　宋言过去常常注视他的双眸：风情万种，水润明亮，倒映潋滟云光；眉尖微蹙，情思流转，眼角一抹浅笑。无需过多揣摩，便可一眼望穿，没有一丝杂质沾染。现在，它们越来越陌生了。
　　他终于被压垮了。长期的精神紧绷、营养不良和超负荷的生活节奏剧烈摧残他的身体，他撑不住了，在工作开始深入时，倒在了地上。
　　“小伙子太疲惫了，让他休息休息。另外，多开导他，别再让他受刺激。至于精神方面会不会出问题，很难说…”
　　“要不要给他吃点药调理一下？”
　　许清澜悠悠转醒。适应了头顶的强光，视线不再模糊后，他开口想引起医生和林北的注意，可喉咙干得发出一阵阵刺痛，只能“哈哈”喘气。医院里混合着药和消毒水的气味吸入鼻和肺，呛得他直咳嗽，本就寒凉的空气如同刀子迅速划过喉管，疼得他皱眉。偏偏四肢无力，不得不忍受。
　　“清澜，你醒了。”林北扶着许清澜坐直，不停帮他拍背顺气。等他止住，又赶紧拿杯子，托着给他喂水。甘甜的味道溢满口腔，润泽了喉咙，让许清澜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畅快，可也只是喝了几口，杯子就被医生放下了。
　　“现在他的身体还没恢复，不能喝太多水。这点就够了。”医生把挂着药瓶的铁杆向前挪了挪。“行了，小心别跑水了。有需要就按铃，或者来找我。”
　　许清澜这才感觉到右手上打着点滴。“谢谢您。”他已经可以说话了，但嗓音还是有些弱。
　　医生摆摆手，再次看向许清澜时，眼里带着欣慰：“小伙子，你是为了国家才累倒的，我听说过你，后生可畏啊！我们老啦，你们是华夏的未来，我们应该感谢你们，能让我们这把老骨头死前看到华夏的希望。”
　　说完，医生眼角的皱纹展开一抹笑，转身的瞬间，佝偻的背影陡然变得高大起来。
　　目送医生离开，林北扶他躺下，自己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许清澜觉得有些晕，胃里疯狂痉挛，很空虚。
　　“林北。”
　　“怎么了？”
　　“我有点饿了。不，我快饿死了。”许清澜苦笑道。
　　林北也笑了，打趣他：“哟，知道饿，还不傻。宋言他们买饭去了，等会儿吧。有泡面，吃不吃？”
　　“别别别，放过我吧。现在真是听见‘泡面’就想吐。”许清澜连忙拒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问林北：“多久了？”他指自己昏迷的时间。
　　“不多，也就一天半。”
　　“一天半？一天半还不多？我得落下多少工作啊？”
　　“哎，行了，所长特意给你放假，交待了让你好好歇歇，你还不领情了。”林北说着，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盒子，在许清澜面前晃了晃。“看见没？所长专门给了我钱，让我给你买的手机，最新款！我们都没这待遇，你就偷着乐吧。”
　　帮他把床升高了些，林北坐回椅子上，低头给宋言发消息，告诉他们许清澜醒了。
　　血红色夕阳的光芒下，他的脸带着些微脆弱，余温停留于身侧。
　　许清澜发了呆，又想起陈昱。他们二人的父母是同事，也是科研人员，关系一直很好。但高中时期，一次实验引发的爆炸，残忍夺去了许清澜父母的生命。
　　陈昱的父母想挽救他们，不顾劝阻冲进了火海里，最后杳无音讯，只留下他们两个哭得撕心裂肺、肝胆欲裂……
　　二人开始勤工俭学，学业和生活的双重压力下，他们的精神一直处于崩溃边缘。某天，许清澜突然说：
　　“阿昱，我们逃跑吧。”
　　陈昱没有多问，拉着许清澜向校外跑。落日西斜，暮色正好，他们翘了晚自习，去公园疯玩了几个小时，然后骑单车回到家。少年纤细而有力的腰被身后人抱着，彼此传递对方的温度和逐渐加速的心跳。
　　回到家，躺在床上，指尖残存的余温和鼻尖萦绕的气息不断刺激他。也许就在那个瞬间，他早已爱上了陈昱。
　　周末，陈昱载着许清澜去了郊区，远离学习的过度压力和城市的车水马龙。没有灯光污染，万千繁星如同碎钻洒满天空，包围住这一轮皎皎明月，银河横跨天际，装点其中。
　　可如今，一切已物是人非。
　　“我们回来啦！”林南推开房门，侧身让宋言和齐嘉嘉进来，几人提了一堆袋子。
　　“买这么多？”林北有些诧异。
　　“哥，我们有五个人呢。”
　　宋言在许清澜的病床上放了一张桌子，拿了一碗排骨汤和一盒烫生菜，喂他吃饭。“学长，饿坏了吧？来，吃饭。”
　　许清澜手上打着点滴，确实不方便。可当余光瞥到林北时，他不淡定了。林北看向宋言的眼神，他在陈昱看他的时候见过，还有些哀伤，是因为他？
　　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工作都落你身上了，休息一下吧，林北，你能帮忙吗？”再不求饶，自己在林北手里可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啊！
　　宋言捏了捏脖子，“是有点累，林北，可以吗？”
　　“啊…可以的！”林北忙不迭站起，从宋言手里接过饭盒。
　　目光交错的瞬间，宋言朝他微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谢谢啦！”
　　许清澜目不转睛地观察林北的反应，果不其然，他脸红了。
　　好嘛，暗恋实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