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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宿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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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陈林愣了好久的神,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鼻尖,久久不能散去。
杨清南见他醒了,戳了戳陈林的手臂,认命般说:“宿命逃不过。”
“你运气真好,又遇见我了。”杨清南知道他的家庭情况,没通知家属,从叫救护车到办住院都是他亲力亲为的。
倒是把他累得气喘吁吁。
陈林总觉得杨清南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透过他看别人。
“陈林,你的血象值已经很高了。”杨清南说:“只靠药物是没办法达到最好疗效的,你需要先化疗,然后手术。”
陈林没说话,用了很多年的手机早就因为电量不足关机了。
医院的窗帘都是统一的深蓝色,陈林盯着一处发呆。
杨清南又说:“你别觉得自己现在生龙活虎的就没事,你玩过扑克牌堆砌城堡吗?”
“你现在的每一天都在往岌岌可危的牌面上叠,只等着地基再也无法承受重量的时候。”杨清南顿了顿说:“或者说牌面放错位置的时候,整座城堡就会轰然坍塌。”
“谢谢。”陈林盯着墨菲式滴管落下的每一滴液体,有种视死如归的淡然感:“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一下子死掉和被慢慢折磨死掉还是很好抉择的。”
杨清南:“……”
输完液,陈林迅速办理出院,在门口借了个充电宝,手机冲了五分钟才缓缓开机。
陈林还有些庆幸,幸好今天是休息日,不然就算矿工了。
他确实不能冲动的失去这份待遇还算不错的工作。
刚开机,梁霜晨的电话插进来。
“陈林。”梁霜晨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陈林有点想象不出来梁霜晨的表情,这几天他一直悄悄怀疑梁霜晨是不是有那种类似于“人格分裂”的精神疾病。
身为第三号的陈林在梁霜晨离开的第四天接到了梁霜晨的电话。
他还以为梁霜晨已经把他忘了。
鼻头有些酸酸的,陈林觉得自己还是难以接受陈黑白已经彻底离开他的事实。
“手机电量不够,关机了。”陈林说。
刚从医院旋转门出来,又是一股强风差点把陈林魂都吹走。
“你感冒了吗,鼻音很重。”
陈林觉得梁霜晨那边很吵,他吸了吸鼻子:“有一点吧,天气太冷了。”
梁霜晨又问他:“现在在家吗?”
陈林此时已经走到了街道上,他也没撒谎:“还没,在回家路上。”
“方便接视频吗?”
不等陈林回答,梁霜晨就打来了视频电话,陈林想了想还是按下接通,站在路边把镜头对准地面。
梁霜晨面孔印在陈林的手机屏幕上,非常近,陈林能看清梁霜晨每一根眉毛,梁霜晨又说:“去前面那家咖啡店。”
陈林刚坐下,梁霜晨就把摄像头对准了漆黑的天空。
一束束璀璨的烟花在空中绽放,那绚丽的色彩交织在一起,在夜空中尽情绽放稍纵即逝的美丽。
两人身处不同的城市,看着同一场烟花表演。
烟花砰砰砰地从手机屏幕上炸开,陈林的心也跟着砰砰砰地跳,他又暗自决定,把亲眼看一场烟花秀列入自己的遗愿清单。
梁霜晨把摄像头反转对准自己的脸,他说:“我看看你。”
陈林盯着屏幕发呆,想起了梁霜晨头顶上的两个发旋,于是他回:“不。”
梁霜晨明显愣了愣,陈林没由来的觉得梁霜晨生气了,“陈林,你为什么没有给我打电话。”
谁知道你身边有谁,陈林只是第三号。
“我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陈林反问。
这人真奇怪。
明明梁霜晨也没给他打电话,却要求自己给他打电话。
陈林很悲哀的意识到梁霜晨要退出他的世界实在是太容易了。
梁霜晨没再问什么,迅速挂断了视频。
“……”
陈林明明没有点咖啡,心头却莫名涌上一阵阵的苦涩,苦涩从胃内返流到了口腔,然后是味蕾。
陈林从咖啡店出去,店前堆着个高高的雪人,雪人带着红色围巾,叉了一根长长的胡萝卜,嘴角挂着一个巨大的微笑,陈林躇留欣赏片刻后很坏地抬脚踹了雪人一脚。
“嘶……”雪人安然无恙,倒是把陈林的脚踢疼了。
走了几十分钟路,寒风把他脸和耳朵都吹得木木的。
一到家,暖气像是又往刚刚冻僵的耳朵上吹着热风,陈林觉得耳尖疼疼的,一言不发换鞋。
“陈林,你昨天跑哪去了?也不知道回家。”华浩坐在沙发上,刚吃完饭,大姑在收餐盘,他冷眼看着这个在他家赖了十几年的表哥。
陈林没看他,自顾自回房间。
华浩一下子站起来拽了他一下,“你住在家里,为什么不帮我妈做家务,天天真当自己是客人了?”
陈林从来没这么硬气过:“我每个月都给大姑打钱了,你还要我怎样?你凭什么说我?研究生?!”
长期低眉顺眼的人突然开始反抗,任谁都得愣两秒,然后是更盛的怒气,“你那点钱算个什么?你忘了你爸妈欠的钱都是我家还的了??”
其实陈林知道,表弟只是单纯看他不顺眼,每次回家都要挖苦他几分,像是回家换鞋一样,是已成习惯的流程,他自己悄悄算过了,他这些年给大姑的钱已经把欠款还得差不多了,无非就是还欠点抚养费。
“算你倒霉。”陈林头疼得紧,破罐子破摔了,“我三分之二的工资都给大姑了,每年的年终奖都全都上交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要钱自己去我爸妈坟里挖去。”
陈雯这时从厨房出来了,表情很严肃,指了指华浩:“你个臭小子,说的什么屁话,给你表哥道歉。”
“妈,你怎么护着他!”
“快点!道歉。”陈雯脾气泼辣,一向说一不二。
华浩臭着脸说对不起。
这下轮到陈林意外的愣了愣,“哦…没关系。”
表弟不喜欢他也正常,如果没有他,那早上的两袋牛奶都应该是表弟的,是自己的存在偷了他的份。
陈林有时候感觉自己很脆弱,上学没考好就想逃避上学,工作一旦出了什么纰漏,领导针对他,他就想辞职不干了,可当事情解决了,领导夸他几句,陈林就又行了,甚至觉得领导挺好。
对大姑也一样,虽然大姑对他和表弟有很大的差异,但大姑偶尔给他洗个苹果,陈林又觉得大姑对他真好。
陈林一直都知道自己比他想象中还要坚强很多。
零零碎碎的捡着些小幸福就能开心治愈很久。
和表弟的首次战役取得胜利,像是工人阶级漂亮打了个翻身仗,吃了片止疼药,陈林顿时头也不疼了,躺在床上闲情雅致地开始刷朋友圈。
破天荒的梁霜晨也发了条朋友圈。
图片是一张烟花照,配文是:不善言辞。
评论区全是同事的彩虹屁,夸这烟花多么多么好看,拍照的技术可以去拍杂志封面,一堆夸奖和玫瑰。
陈林停顿三秒,悄悄把图片保存,然后匆匆划过去。
下面一条是陈林高中同学的,女生笑着大方打招呼,两个浅浅的酒窝显得人更温柔了。
陈林学生时期对她挺有好感的,且当在桌肚里收到女生的情书时,他高兴得当天吃食堂都多加了一个菜。
只是这份还未萌芽的懵懂感情立马就被大姑扼杀在摇篮中,这么久了,陈林都快忘记她的样子了。
第二天,陈林早到了半个小时,点了两杯招牌奶茶。
等的人没到,方凝星一脸兴奋捧着个椰子就来了。
“林儿!?”方凝星笑起来如沐春风,眼若星辰,很有感染力,“我正好要去你家找你,没想到一扭头就看到你了,哎,这缘分,没法说了。”
方凝星坐在他身边,把椰子盖子打开,插上吸管,“你快尝尝,我专门给你带的椰子,特新鲜,绿色无污染!”
“你回来了?”陈林知道方凝星前几天给他说去外地参加什么活动了。
“甭提了,我提前开溜了。”方凝星小脸皱起,“你还记不得,上次咱俩在酒店遇到的那个男的,就我说他牛肯定大的那个。”
“咳”陈林差点被呛到,眉头一挑:“咋了?”
“我头一次看走眼,他那样的,全世界就他一个男人我都不要,他是盛世集团老总的儿子,就是你现在呆的那个分公司的总公司。”方凝星十分愤怒:“我妈非要我去涨涨见识,他在商会上大杀四方,我真无语了,世界上怎么会有那样恬不知耻的人。”
“他怎么了?”陈林转了转手上的银戒。
“他嘴跟抹了毒一样,早晚把自己毒死,想收购我妈的公司,到他发言的时候,把传统产业贬低得一文不值,老谋深算,说一句话一个陷阱。”
陈林匮乏的想象力搭建失败,自觉梁霜晨没有方凝星说的那么坏。
方凝星嘴说个不停,陈林就这样静静的听着,这是他们俩大多时间的相处模式,方凝星身上就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在他身边就能力大无穷,天不怕地不怕。
乱骂一通之后方凝星又开始了传统的诅咒环节来收尾,“我诅咒他老婆给他戴绿帽。”
“他有老婆?!”陈林受惊般站起来。
那陈林的三号前面是不是还有个前缀,外遇三号?
方凝星噎了一下,“你反应怎么这么大,我也不是很确定他有老婆,但是我眼神好使,他戴了婚戒。”
“欸,就你和手上戴的差不多。”方凝星指了指陈林的手指,“管他是老婆还是女朋友,反正我就诅咒他被戴绿帽。”方凝星顿了顿又说:“不过他对象估计也不是好东西,毕竟蛇鼠一窝。”
于是陈林变成了不是好东西三号。
“先不聊这个了。”方凝星表情转变得极快,“你咋一个人在这,约了人?”
陈林说嗯。
方凝星使坏地撞了撞他肩膀:“有问题呀。”
“我就是恰巧看见你了。”方凝星说:“我男朋友快到了,我也不耽误你事,我马上就走。”
陈林看了看表,已经到了两人约定的时间了。
方凝星突然站起来招手:“这儿!”
陈林顺着方凝星指的方向,居然看见了沈越。
沈越身量很高,穿着件和方凝星同款的毛呢外套,头上戴了个针织帽,看见陈林也有些意外。
陈林嘴角抽了抽,看见了跟在沈越后面的梁霜晨。
方凝星也瞧见了梁霜晨,像是看到了什么晦气的东西,商会不是昨天凌晨才结束吗?他坐火箭回来的?
“宝贝儿。”方凝星无视梁霜晨,给陈林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陈林尴尬的干笑了两声。
沈越对方凝星说:“我车爆胎了,搭我朋友的车来的。”
方凝星立马上前说“你受伤了没?”
好巧不巧,这时陈林的高中同学,云望苏也到了,她拍了拍外套上的雪花,温润如玉,缓步走过来,笑得很柔和:“不好意思啊,路上堵车了,咦,凝星也在?”
奶茶店客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这几个俊男美女身上,还以为是什么模特公司的聚会。
方凝星拉着沈越走,一边打趣:“不要影响我哥们儿约会了,咱们快走吧。”
沈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特意拉长语调:“哦?约会?”
梁霜晨垂着眸子,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看陈林第二眼,转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