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死翘翘啦》云朵石

8、回礼

　　陈林第十九次看手机屏幕。

　　没有电话，也没有讯息。

　　“你今天有事吗？”云望苏手持着画笔，边画边问。

　　陈林摇摇头，窗外多出颗圣诞树，几个工作人员在安装彩灯，陈林从头到尾数了数，一共有87个五角星。

　　“好了。”云望苏把iPad屏幕转过来：“你看这样设计怎么样？”

　　陈林昨天刷朋友圈看见了云望苏的广告，他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定制一个骨灰盒，必须要在盒子上把陈黑白画上去。

　　那个软件他给了一千字的恶评，然后果断卸载了。
　　他不会再养第二只狗了。

　　黑白相间的小狗在木盒的左下方吐着舌头。

　　陈林又说：“可以再加个戒指吗？”
　　他把手上的银戒摘下来递过去，这些东西以后都会还给梁霜晨的，他只是画个图案，应该不过分吧。

　　云望苏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已经加了一条玉缀，一个跑车，一个台灯，两个杯子了，确定还要加上这个吗？”

　　“你给谁定的骨灰盒？”云望苏实在忍不住好奇，还是第一次见骨灰盒上加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我的狗。”陈林说。

　　好吧。
　　狗的话可以理解。
　　额……好像也不是很能理解。

　　半分钟后陈林手机疯狂震动。

　　他立马打开手机，发现全是方凝星发来的消息。

　　方凝星发了几十条问号。
　　星星：你和梁霜晨怎么回事？！
　　星星：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人了，怎么没和我说？
　　星星：是梁霜晨引诱你的吧？
　　星星：他这么这么坏！
　　星星：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
　　星星：？？？
　　星星：谈恋爱也不和我说，兄弟我有点对你刮目相看了。

　　陈林转了转银戒，回了一条：其实就是他对我好挺好的。

　　星星：打住，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星星：你别再和他有什么交集了，以后就这样相安无事。

　　云望苏设计好了草图，等成图完工还会发给陈林确认，陈林道了谢，付了定金，两人就在门口分道扬镳。

　　陈林今天没走路回家也没坐地铁，奢侈的打了一辆出租车。

　　他回家躺在床上，吃了两颗安眠药，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脑袋里老是出现梁霜晨离开时候的落寞背影。

　　他给方凝星发消息，问他怎么办。
　　方凝星很快就回：“正好和梁霜晨断了好，上次你可是亲眼看见梁霜晨搂着女人开房的。”

　　“……”陈林无法反驳了。

　　陈林换上外衣，突然想下楼吹吹风，下了楼之后又突然想散散步，走了一圈又突然想坐计程车。

　　于是就这么兜兜转转，陈林还是来梁霜晨家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来这里。

　　在房子前踱步几百个来回，陈林找不到进去的理由。

　　冻得他大脑都开始发蒙了，陈林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冲上去敲门差点摔倒在地上，门没锁严实。

　　他蹑手蹑脚上楼，听见房间里隐隐约约穿出一些声响。

　　刚探了一个头进去，就和梁霜晨四目相对了。

　　梁霜晨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香烟，左手捧着烟屁股快溢出来的烟灰缸，在烟雾缭绕中错愕地看着陈林，那双往常都波澜不惊的眸此刻很红，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像是有朵乌云在他头顶。

　　一秒。
　　两秒。
　　三秒。

　　双方就这么僵持不下。

　　倏地，梁霜晨把烟塞进烟灰缸，把烟灰缸丢在床头桌上，乌龟缩壳般猛地躺下，盖上被子，期间头还狠狠地磕在了床头上，发出巨大的闷响。

　　陈林急忙走进去，确认梁霜晨没磕死。

　　这是陈林第一次看见梁霜晨抽烟，割裂感实在太重，陈林没办法把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梁霜晨和方凝星发给他的视频上站在商会中心凯凯而谈的梁霜晨联系在一起。

　　这也证实了陈林的猜想，梁霜晨肯定有?人格分裂。

　　那搂着女人进酒店的梁霜晨可能不是眼前的梁霜晨，是他的别的人格。

　　陈林把自己给说服了。

　　“你没事吧？”陈林戳了戳乌龟壳，“梁霜晨？”

　　梁霜晨掀开被子，眼睛还是很红，还有点肿，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陈林说，“她只是我高中同学。”

　　梁霜晨背对着他，不再说话了。

　　这个人真好笑，口口声声说和他谈恋爱，又出轨，还不准自己和别人一起喝奶茶。

　　哪有这么霸道的人。

　　虽然还挺大方。

　　陈林爬上去压着梁霜晨的胳膊，把手机聊天记录翻给他看。

　　梁霜晨屈尊降贵般睁眼看了对话框，很久都没眨眼睛。

　　他嗓音低沉：“你定制骨灰盒干什么？”

　　陈林还是很冷，躺下来，遛进被子里，“我的小狗死了。”

　　“什么时候？”梁霜晨顺势翻过来，把陈林圈在他手臂里面。

　　“前天。”陈林又问：“你为什么去出差了就不联系我了，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小三吗？”

　　陈林终于问出来了，梗在心头上的问题。

　　梁霜晨把陈林抱得更紧了一些，他发现陈林四肢冰凉，“你说你不喜欢没事的时候打电话，也不喜欢和人聊天，只能接受自己打给别人。”

　　“什么时候？”

　　“公司食堂，你和工程部王美吃饭的时候说的。”

　　“我说的是公司那些傻逼领导！”

　　傻逼领导顿时不说话了。

　　陈林感觉自己手脚回暖，心脏也变得鼓鼓的，像是有人不停往里边打气，心脏越膨越大，变成圆圆的气球飘上了天。

　　安眠药迟来的药效开始发挥，陈林眼皮越来越沉，模糊中他感觉到梁霜晨亲了亲他的脸，然后又像往常一样说晚安。

　　气球被撑破了，从天而降的是五彩缤纷的飘带。

　　陈林醒来的时候身边空空的，外面天空黑沉，陈林懒洋洋地在又大又软的床上伸了个懒腰，才慢慢爬起来。

　　趿着拖鞋下楼，看见客厅的灯亮着，陈林想起了某些不美好的回忆，下意识往厨房看。

　　果然看到了梁霜晨穿着睡衣，系着围裙，在厨房不知道又在捣鼓什么暗黑料理，一股股黑烟弥漫，呛鼻的油烟味，梁霜晨像是在研究火药。

　　在是否要选择逃跑中徘徊几秒，陈林蹙眉还是朝厨房走了几步。

　　他现在开始怀疑起了梁霜晨的第二个疾病，听力已经到了退化的水平。

　　他真心无意偷听梁霜晨打电话，可梁霜晨好像对蓝牙外放情有独钟，案板上放着一个音响。

　　以防再听到什么让自己不开心的对话，陈林原地向后转。

　　但是那声音太过熟悉，内容还很粗俗，一堆屎尿屁连带问候祖宗，语句比拟的排列组合他好像在哪听过。

　　陈林又定住了，电话那头是方凝星，而且两人像是已经激战多时了。

　　客厅圆钟才指到五点。

　　陈林以前被同学针对的时候方凝星也是这样丝毫不考虑后果，护着他对别人破口大骂，骂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爆气，骂得满脸通红，只是陈林没有想到方凝星的功力一点都不减当年。

　　方凝星的谩骂声从蓝牙音响里传来，尖锐得有些失真，“操，梁霜晨，你到底听见我说话了没？”

　　梁霜晨拎着锅铲：“我没聋。”

　　“你能不能有点底线，别他妈为所欲为，陈林是直男你看不出来？你瞎吗？最没人品最下作的玩法就是勾引直男，你他妈能不能有点道德？”

　　“如果这是你的观念。”梁霜晨说：“你有什么资格评论我？”

　　那边像是被噎住了一瞬间，“陈林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比白纸还干净，你别他奶奶的再招惹他，傻逼。”

　　“你上厕所不擦嘴的？”梁霜晨回怼：“看我不顺眼你可以试着把自己弄瞎，或者你主动离陈林远点。”

　　“呵呵。”方凝星被气笑了：“你的老底已经被我摸透了，你签约的哪家公司？在陈林面前这么能演？！我看你该进军娱乐圈开什么公司，早他妈成世界首富了。”

　　陈林不想听了。
　　他逃似的奔回楼上，拖鞋一甩，把自己重重砸进床里。

　　陈林也不是没有想过梁霜晨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虽然是自己先说喜欢他，可梁霜晨很多举动还是让如此迟钝的自封第三号的陈林都觉得怪异。

　　他尽量不让自己去想梁霜晨的企图。

　　反正他烂命一条，自觉没有任何可图之处。
　　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反正现在没有他玩不起的游戏。

　　就当是梁霜晨送给他礼物的回赠品。

　　陈林在手上画了十个小人，然后吞下，安安份份，板板正正躺在床上，开始自我催眠：他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只是下楼去接了杯凉水，然后把水喝光了，然后回到房间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