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坠千次》崖枝无方

94、第 94 章

　　醒来时，酒店的早餐时间已经过了。
　　穆云栖回自己的房间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见她醒了，便回床上抱着她道：“我给你带了个三明治先垫垫肚子，然后洗个澡，我们出去吃午饭吧。”
　　唐偌还有些迷糊，茫然了一会儿，似乎才确定昨晚的事情不是梦境，她困顿地问：“你不上班吗？”
　　穆云栖赖在她身边，声音低沉沙哑：“我跟同事请假了，先陪你回江都，现在还不想和你分开。”
　　唐偌缓缓地眨了眨眼，仰着头看他：“没关系吗？”
　　“放心好了，没关系的。”他刚洗了澡，身上有沐浴液淡淡的香味。头发没有干透，潮潮地散着。
　　她拉着他的衣服让他靠自己更近一些：“我们谈谈吧。”
　　穆云栖点点头：“好。”
　　“你什么时候看到我跟别人喝酒了？”
　　“就你跟我吵架的第二天，去找你的路上，在一家酒楼看到的。看到你喝醉了，别人抱着你。”
　　唐偌蹙眉思索了一阵，又突然舒展眉头，怒目瞪着他：“是我胃痛，那个人扶了一会儿而已。”
　　穆云栖鼻息渐重，脸上满是懊恼。
　　所以，如果当时他能从车上下来走到她面前，也许就不会有这几个月的痛苦和折磨了。
　　唐偌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故作轻松道：“其实也好，不破不立。没有这几个月的话，我也没办法去认真思考我们之间的事情。”
　　穆云栖问：“你都想什么了？”
　　唐偌许久都不说话，穆云栖也不催她。
　　过了许久，她才动了动身子，内心像是博弈过了一样，带着些挫败的神情道：“想跟你道歉，想找你回来，但是那个卑微的自尊心一直拦着我。”
　　穆云栖惊愕地呆愣着，唐偌已经又不好意思地调转了话题：“我们约法三章吧。”

　　“那你说说看。”
　　穆云栖勾着嘴角，不敢过于明显，将坦诚的唐偌吓回去。
　　“第一，不准无条件迁就对方。喜欢吃的东西不一样，我们就各点各的，浪费一点儿也没关系。如果想去的地方不一样，我们就商量着这次我陪你，下次就你陪我。喜欢的东西不一样，那就买两样，谁也不委屈谁。总之，谁也不能为了让对方开心，舍弃掉自己的开心。”
　　穆云栖道：“你开心那我也会挺开心。”
　　唐偌态度坚决道：“如果你的开心是建立在不断地迁就之上的话，那就不是开心。”
　　穆云栖点头：“好，我尽量做到。”
　　“不是尽量，你必须做到。”
　　穆云栖揉了揉唐偌的头发，态度诚恳，声音轻柔：“好。”
　　“第二，我不想和你分开的时间太久，所以你要是回万和市，我打算跟你一起去万和市。”
　　“你要是不想搬……”
　　穆云栖话还没有说完，唐偌道：“我可以搬，因为我现在的工作是自媒体，在哪儿都能做，所以可以你的工作地址为主。以后如果有变动，就以后再说。”
　　“好，到时候我们再好好商量。”
　　“第三，如果将来我们因为一些矛盾不得不分手……”
　　穆云栖一把捂住她的嘴：“我们和好不到一天，你现在跟我讨论万一分手的事儿？”
　　唐偌掰开他的手，不容置疑：“那也得提。”
　　穆云栖无奈地叹了口气，口气颇为无奈：“行，你说。”
　　“如果将来因为一些原因要分开，那也要把话都说清楚，不要像上次那样匆忙，不要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美好的时光。”
　　穆云栖没有立刻回答，思考许久，才认真道：“那我也提三点。”
　　“你说。”
　　穆云栖坐直了身子道：“第一点，不管我们发生了什么样的矛盾，都要把心里话说出来。不要把自己藏起来，不管什么样的自己都要展示给对方看，自己觉得好的坏的，都不要藏起来。两个人要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分析吵架的原因，找到解决的办法，总结经验。不能说反话，不能赌气。”
　　“我尽量。”
　　穆云栖白了她一眼，问：“我刚才说尽量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唐偌视若无睹，笑道：“你继续说。”
　　“第二，不要拿本子一笔笔去算到底谁付出的多，谁付出的少。感情是没办法用价值来衡量的，相爱就会相欠，不可以等价交换。”
　　唐偌抬眼瞧他，语气不善：“你是在说我吧？”
　　穆云栖抿嘴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继续道：“第三，如果你一定会要把事情朝坏的地方想，那也得朝好的地方想，想我们可以过好今天，过好明天，过好每一天。做好最坏的打算，但也要为了最好的结果去努力。”
　　他的语气轻柔，像地炉里煨着的柴火，在雪天里明晃晃地烧着。
　　唐偌朝他身边拱了拱，轻轻道：“好。”

　　两人起床收拾东西，穆云栖买了和她一起回江都的机票。
　　唐偌洗了澡出来，姜晓琴的电话打了过来：“你还在酒店吗？”
　　“嗯，刚要准备退房。”
　　姜晓琴带着些歉意道：“昨天一直忙，也没空好好跟你说说话，你什么时候的飞机啊？”
　　“晚上七点过一点。”
　　“那我请你吃顿午饭吧。”姜晓琴道，“酒店对面有一家馆子还挺有名的，我给穆云栖打电话，把他也叫上。”
　　唐偌看了一眼旁边的穆云栖，抿了抿嘴道：“他在我旁边。”
　　穆云栖突然抬起头看向她。
　　唐偌抿嘴轻笑，就听电话那边也跟着笑了一下：“和好了啊？”
　　“嗯？”唐偌满腹疑团，对上穆云栖的目光，问：“你怎么知道我俩的事儿？穆云栖跟你说的？”
　　穆云栖立刻摇头，一副我绝对没有的表情。
　　姜晓琴在电话那头笑着回答：“你俩先出来吧，出来再说。我在酒店外面等你们。”

　　出了酒店，果然在大堂看到穿着羽绒服的姜晓琴，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她和穆云栖。
　　穆云栖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坚持不肯松开唐偌的手。
　　唐偌挣脱不得，放弃从穆云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开口问姜晓琴：“你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
　　“田露娇说的，挺久之前的事情了。”
　　她带着唐偌和穆云栖朝吃饭的地方走去，一边继续道：“她说林峰有一次接到了一个酒店的电话，说你那个房间落下了一个墨镜。你说是你自己的，但是田露娇说是穆云栖的。”
　　唐偌恍然，朝着穆云栖道：“哦，我想起来了！是上次你偷偷来酒店找我那次！”
　　结束项目回公司第二天，林峰就跑来说她的房间落下了一个东西。
　　因为当时登记的是林峰的信息，所以酒店将墨镜寄给了他。
　　她当时还特别心虚地跟林峰解释自己买大框墨镜的原因，结果田露娇心思那么细腻，居然认出是穆云栖的墨镜。
　　想到这里，唐偌突然明白为什么穆安平会知道她和穆云栖的事情了，又问：“那公司的人都知道了？”
　　“田露娇说的是你俩有不正当的关系，让我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姜晓琴道，“公司其他人没有谁跟我说过，估计她也是猜的。”
　　“那你怎么会说我俩和好了？”
　　“之前还一起玩儿游乐园，结果昨晚当起陌生人来，那不就是昨分手了呗。”姜晓琴笑着看向穆云栖，“两个人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真的是受够了。”

　　到了吃饭的地方，姜晓琴点了些饮料给唐偌倒满：“我离开秉兴之前请了苏梅姐她们几个人吃了顿散伙饭，但是我当时没请你。”
　　唐偌完全没有想到今天她会提这个事儿，略微一顿，立刻假装不知，笑道：“我没在公司啊？”
　　姜晓琴有些愧疚地摇摇头：“不是，因为我觉得你老一副看透我命运的样子，觉得我离开公司会过得很惨。”
　　“我给你道歉。”唐偌抿嘴笑着看向姜晓琴。
　　姜晓琴错愕地张嘴，还未说完的话堆在嘴里，忘了继续说下去。
　　“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把生活和工作都经营得很好，我真的挺为你开心的。”
　　早在苏梅说出那些话时，她已经知道姜晓琴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了。她只是遗憾自己知道得太迟，两人多年的情谊始终有了裂痕。
　　但这裂痕在姜晓琴主动说出没有请她的时候，就已经愈合了。
　　“但其实你说得也对。”姜晓琴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工作，很多事情就都不一样了。孩子一岁之前的日子，比我们加班熬夜还要难太多，我那时候也想，如果我没有辞职就好了。”
　　唐偌忍不住笑出了声：“但现在你不会后悔，对吧？所以，是我把事情想得太坏了，给你增添了不少焦虑。”
　　姜晓琴摇摇头，举起饮料道：“不管怎么选择，都会有后悔的时候，个中滋味，个人体会。”

　　去机场的路上，唐偌在出租车上睡着了。
　　快要到机场，她才醒来，见穆云栖正一脸笑意地在回复消息。
　　唐偌靠在他的肩头，睁开眼就看到了苏梅的头像，立刻问：“你跟苏梅在说什么呢？”
　　穆云栖犹豫了一会儿，才坦白道：“我说我跟你和好了。”
　　“哦。”唐偌扭了扭身子，打算继续睡。
　　“其实这次的活动没有我的，是我主动申请过来帮忙的。”
　　唐偌闭眼回道：“你知道我要来？”
　　“因为苏梅姐说你要来。”
　　唐偌突然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子道：“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她还说你哭了。”
　　穆云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捏了捏唐偌有些发红的脸：“她跟我说你留着我找给你的一堆硬币，还有很多的明信片。还说你在平台上推送过我之前做的片子，结果被平台判违规，限制流量。”
　　唐偌真想打死大嘴巴苏梅。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问：“你就感动了吗？”
　　穆云栖静默片刻，言之凿凿道：“如果这些事是我对你做的，那不值一提，我会为你做更多的事情。可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需要你舍弃自尊心，做巨大的心理建设证明自己心里还有我……它们一点儿都不廉价。”
　　唐偌却拎着他的衣襟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会来找你对不对？”
　　穆云栖嘴角勾起一丝的弧度：“我们回去请她吃饭好不好？”

　　和好后的第一个月，唐偌在电话里抱怨：“我觉得这就是报应。”
　　“嗯？”穆云栖不明所以。
　　“我现在是体会到了你周末和过节时想见我的心情了。”
　　自从第一次抛下自尊心去找穆云栖后，唐偌觉得自己有些放飞自我了。
　　也可能是因为分隔两地，穆云栖和她的联系只能靠着视频聊天和文字，她才可以尽量不克制自己的情感。
　　穆云栖出声安慰她：“就这两个月会有些忙，过年还是会正常放假。”
　　挂了电话，苏梅在一旁抱怨：“你干脆搬去万和市好了。”
　　唐偌点头：“过完年吧，我这边还有一些事儿要处理完。”
　　“你真要去啊？”苏梅急了，“那我怎么办？”
　　唐偌瞥眼瞧她，嘴角含笑：“要不你跟我一起去？”